1
“啊,這就是魔屋啊,比想像中的大呢。”夢薇緊跟苦姬的步子,一腳跨過門檻。
古恩正躺在櫃檯後的躺椅上看書,翻起眼珠瞧一眼來客,嘖嘖道:“哦?你回來了?還帶了個貴人。”
魔屋孤零零地坐落在荒境的東側的樹林裡,白晝無客,到了晚上,點亮門口的魔燈,筆直的燈柱上懸浮著一顆發出微弱光芒的燈珠,雖然光線並不強烈,但在漆黑的林地裡格外耀眼,使趕路的旅人大老遠就能發現這裡,躺在旅店的床上,打消一天的疲倦。
“夢薇在這裡住下了,住宿費我出。”苦姬說道。夢薇無償參與革命計畫,這使苦姬心裡過意不去,總想補償她點什麼——即使她明確表示自己能從中獲取有用的東西。
“看來你們意見達成一致了。”古恩站起來,“喝點什麼?”
“清酒吧。”夢薇說。
三杯清酒上了桌,古恩也在桌前坐下來,開口問道:
“所以,聖塔六層,全年移動不落地,你們想怎麼攻到頂層?”
苦姬說:“我們給端良送完信就回來了,本來是想在紅耳鵯酒館討論一會兒的,但閉門造車得不出什麼結果,提早回來的目的是想向你請教一些和聖塔有關問題。”
“噢?請教我?那可是要給錢的。”
夢薇聽到古恩的話,立刻指著他的鼻子說:“啊呀,你個死財迷……”
“開玩笑罷了,大驚小怪。反正店裡冷清,閑來無事,說吧,你們要問什麼。”
“除了我們那天在碼頭看到的那個帶舷梯的大門,聖塔還有那些與外界聯通的地方?”
“這個啊,我想想。你說的那個入口是聖塔的主門,位於第二層,除此之外,中高層也有入口,是那些貴族們進出聖塔的專用通道,也是‘特供物品’的運輸口,所謂特供物品呢就是……比如說瓊宇家族裡的哪個皇親國戚突然想喝奧斯切國的梔子酒了,便差使下屬聯繫酒商,然後酒商派貨雕加急送過來,這就是特供。”
“把那裡作為突襲點可行嗎?”
“不行,那裡守衛森嚴,不僅兵量比下三層充足,兵力也十分強勁,第五層和第六層還有三大武將把關。”古恩看出兩人臉上的疑惑,進一步解釋道,“三大武將是瓊宇家族從別國挖過來的保鏢,分別是熾焰客、綠眼屠夫和墓妃,其中墓妃還是魔法師。”
“墓妃?”夢薇忽然想起什麼似地說道,“我知道她,吉蒙國的前國師,一個心狠手辣的女魔法師,七十年前在吉蒙國鎮壓起義,屠殺了至少四萬人。”
“原來是個戰爭罪人。”苦姬自言自語道。
古恩繼續說:“總而言之,都是非常厲害的人物,你們和他們對抗本來就沒勝算,要是安保部拉個警報,下三層的塔衛軍趕上來增援,那就更完蛋了。”
“看來從上面進攻是行不通了。”苦姬皺著眉思考,“那有沒有其它切入點?”
“通風管道。聖塔下三層沒有窗戶,要靠通風系統保持空氣流通,而空氣是從聖塔外進來的。”
“也就是說可以從塔壁上的通風口進?”
“通風口確實可以容一個人鑽進去,不過有鐵網,當然,這不是大問題,大問題是所有通風口都位於中層。想要從那裡進去,不被監控奴民的黑鴉看見是很難的。”
“那還有其它入口嗎。”
“只剩下塔底了。塔底的入口還不少,都是讓奴民們換班用的,處於方陣中比較深的位置,想要到那裡恐怕……”
“想要到那裡就必須從密密麻麻的奴民之間擠過去吧?”
“對,而且那些奴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聖塔至上,很排斥外來的人和物,並且有政治疑心病,把自己不熟悉的塔外事物一律歸納為想要謀害聖塔的敵對勢力,所以他們要是發現了你們,必然有人舉報。”
“嘗試喬裝混進去怎麼樣?”夢薇問道。
“就知道你會想到這主意。聖塔協會為了高效管理塔底奴民,設置了很多規矩框住他們的行動,就連換班上廁所都要按規定來。可想而知,他們對人數的管理也極其嚴謹,看管奴民的監工一旦發現多了人,就會立即上報處理。”
夢薇剛飲一口酒,聽完古恩的話差點噴出來:“上廁所也管成這樣?那不小心拉褲子上了怎麼辦?”
“違反車輪公約,罰錢。”
苦姬說:“塔元是虛擬貨幣,由聖塔協會壟斷,所以他們的錢本來就不是自己的,扣他們的錢還有意義麼?”
“再怎麼樣,壓榨也要找個理由。不光是上廁所,還有很多雞毛小事能被協會當作罰款理由編入法規,比如某個奴民抬塔的姿勢不正確,規定雙手正握鐵把手,他卻用反握,哪怕這姿勢不會影響工作效率,還更舒服,錢也是照扣不誤。除了奴民,第二層也有很多類似的莫名其妙的規定,像是出了家門,在公共場所走路時雙手不能插兜,必須留一隻手出來。法規解釋這是為了‘防止塔民不慎跌倒時騰不出手支撐地面’,然後撞到腦袋死掉……聽起來很像什麼笑話,但在聖塔里不是,違反了這個規定可是要真真切切被罰款的,違反的次數多了,還要扣忠誠值,要這樣的話就麻煩大了。”
“那他們都會一絲不苟地遵循這些狗屁規定嗎?”
“問得好,並沒有完全遵循。聖塔協會隔三岔五就會推出奇奇怪怪的新規,普通塔民避免不了踩坑裡,他們能做的只是交了罰款之後提醒自己下次注意點。”
“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夢薇搖搖頭。
“怎麼會有人沒脾氣,只不過他們氣的不是聖塔協會和瓊宇家族,而是商人。”
“為什麼?”苦姬問道,“是不敢遷怒於聖協嗎?商人又怎麼他們了?”
“不能說是不敢,而是根本不會往那方面想,他們從小經歷洗腦教育,心裡默認聖協和瓊宇家族是大公無私、絕對善良的,不可能和邪惡有任何關聯。”古恩說罷冷笑了一聲,“在他們眼裡,商人搶奪了他們的財富,又以高價賣給他們,導致他們變得貧窮,貧窮又導致現今遭受的諸多苦難。但要說商人完全沒有錯,那也不妥當,他們因為自身資產高於普通塔民,被協會要求繳納成倍的稅金,也就是被更狠毒地壓榨,為了補償損失,他們只能壓榨階級比自己低的塔民,手段花樣百出,毫不留情。”
苦姬和夢薇都陷入了沉默,古恩笑眯眯地瞅著她們,繼續說道:“商人在聖塔里是個廣義概念,經營公店的能叫商人,經營私人集市也能叫商人。高物價只是他們壓榨斂財的次要手段,他們的主要吸血目標是自己手下的員工。他們的員工不計其數,除了製造在聖塔內部出售的物件外,他們還承包塔外的生意。”
夢薇說:“你之前不是說塔民排斥塔外事物嗎?這豈不是‘勾結塔外敵對勢力’?”
“那是聖塔低層世界的普遍觀念,商人已經不屬於那個世界了,他們是遊走在中層的人。再者,聖塔高層幾乎靠他們的對外生意養活,換言之就是搜刮民脂民膏、撈油水,所以對其是完全允許乃至鼓勵的。”
“這怎麼說?”
“貿易日既然有進口,那就少不了出口,你們肯定有疑慮——聖塔那麼一個封閉落後的地方,能出口什麼呢?當然是什麼便宜出口什麼,那裡最不缺的就是人力。”古恩喝一口酒緩了緩,繼續說道,“一些技術含量低的小物件雇聖塔人來做完全沒問題,那裡的人力成本比起其它國家幾乎相當於免費。所以整體情況差不多是這樣:其它國家——大多是新代國的商人委託聖塔商人製造商品,用略低於自己國家人工費標準的資金將商品買過來,聖塔商人拿到了錢,從中取出極小的一部分給員工當工資,又被協會抽去大部分當稅金或者罰款,最後留下的錢才是自己的盈利,不過仍然是很可觀的一筆錢。”
“最後虧的還是塔民嘛。”
“對,不過他們除了罵商人又能怎麼樣呢?這還只是第二層塔民所遭受的壓迫,第一層的奴民就更可憐了。”
“難道聖塔歷史上就沒有一點起義反抗的波瀾嗎?哪怕是一點水花?”
苦姬說:“這也是我想問的。”
“有,在聖伊斯克帝國時期發生過一次大規模起義,失敗了;聖塔時期也有過兩三次不痛不癢的反抗,無一例外沒成功,最近的一次已經是六十年前了。”
“具體呢?沒有具體記錄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沒有瞭解過。”
夢薇問道:“那天你提到和聖塔人做過生意,剛才說了這麼多,應該都是從那位生意友人嘴裡聽來的吧?”
“哈,看來你這武器專家還挺聰明,確實如此,他沒有告訴我關於起義的詳細資訊,我也就無從考究嘍。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據他所說,因為建國元老瓊宇尊王當初打壓過商人,所以不少聖塔人都發自真心地敬仰他、盼念他,其熱誠甚至勝於對現任國王和聖塔協會的讚頌。但據我所知,那個瓊宇尊王對人民犯下的罪行也罄竹難書,說起來複雜,我也懶得浪費口水了。”
苦姬忽然眼前一亮:“也許我和夢薇可以去找那個聖塔人問清楚。”
“你們找不到的,他早就銷聲匿跡多年了。況且逃亡到利伯泰德,被聖塔協會認定為叛國者,說不定已經遭間諜暗殺了。”古恩的語氣漸漸失落,歎一口悶氣,“說回計畫吧,面對那個固若金湯的金字塔,你們打算怎麼辦?”
苦姬把右手搭在夢薇的肩膀上,露出嚴肅的表情:“我還是打算喬裝打扮混入奴民之中,然後從換班入口進塔。其次,我們必須增添人手,至少要一個魔法師。”
“嘩,野心不小。”古恩後仰,翹起二郎腿,“魔法師可不好找,要承受魔境八重歷練的折磨,一般人可做不到,況且你要找的是和墓妃旗鼓相當的資深魔法師。”
夢薇聳聳肩:“這有什麼難的?苦姬可是摩迦士公主。”
苦姬不悅地說:“這和找魔法師有什麼關係?我可不認識什麼魔法師。而且別再把我和摩迦士聯繫在一起,我討厭那裡。”
“好吧……無妨,我倒是認識一個……”
“噢?”古恩的興趣頓時上來了,“你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還認識魔法師?怕不是騙人吧?”
“騙你做甚!我和他還是舊交呢,幾十年的老朋友。”
“他知道他和你是老朋友麼?”
“哎呀,好了,你們打住。”苦姬拍拍桌子,“先別找魔法師。夢薇,明天我們去阿爾斯國,我有兩個以前認識的賞金獵人在那裡,興許能找他們幫忙。”
“賞金獵人?他們都是拿錢辦事的主兒,你打算用什麼雇?”
“別管啦,明天跟我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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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寂寥的荒漠中狂風呼嘯,苦姬和夢薇戴著飛舞的頭巾,伸手阻擋來襲的沙礫。天空上,高懸的太陽被塵霾削去了威風,變成了一個可直視的金色小圓球,阿爾斯國的城池正在前方,四名守衛巋然不動地站在城門前,身著充滿復古氣息的銀色盔甲。
守衛攔下了二人,用特殊的柱形探測器將她們掃描一遍,確定她們沒有攜帶任何魔晶石便揮手放行。
不僅阿爾斯國,在異域中的幾乎所有國度裡,都有一套針對魔晶石的管控政策。與普通的珠寶不同,魔晶石的作用和價值都極其特殊,甚至被一些國家列為危險品,它們產自異域裡大大小小的魔晶礦,開採之艱難令其變得稀缺。事實上,在異域裡,魔晶石並不能被直接使用,大多普通人眼紅這東西的原因只有它身為商品的價值,魔晶石是魔法師的力量之源。普通人要成為魔法師,必須經過魔境試煉,即脫光衣服,裸身浸泡在裝滿魔湯的大鍋裡,鍋是由魔晶石鑄造的,而裡面的魔湯則需資深魔法師親自調配,試煉過程中,試煉者會進入冥想狀態,在大腦中進入一個虛擬世界,在那裡,他將面臨八重考驗,但凡在任何一個環節中被殺死,都會在現實中徹底死亡。
假若試煉成功,魔晶石的法力會真正地與試煉者融合在一起,令其擁有操縱魔法的能力,但與此同時有一定幾率產生副作用——被魔法侵蝕精神,逐漸變得瘋癲,這便是強大的代價。而擁有一定武力的普通人想要利用魔晶石的法力,只能將它與自己的兵器交給專業工匠,求助他打造一件附魔武器。
進入城門,風沙消失得一乾二淨,視野縮小,景象儼然清澈許多。夢薇左右光顧著略顯冷清的街巷,忽然叫苦姬站住,自己掏出兩個銅幣走進一家糖果店,不一會兒兩手滿當當捧著糖果走出來,舉到苦姬眼前:
“吃呀。”
“我還以為你要幹嘛呢,我不吃,辦正事要緊。”
二人來到一棟木制的公寓樓前,第一層是一家與公寓連成一套的破舊酒館,門上的牌匾重度殘損,表面刻著幾個模糊不清的大字,難以辨認。進入酒館,照舊是一副簡陋模樣,從桌櫃到高腳凳無一不傷痕累累,有的甚至突出半截釘子。
酒館內空蕩冷清,只有兩個因為宿醉趴在櫃面上睡覺的客人,一個體格健壯,虎背熊腰,背上掛著一面半人長的寬刀;另一個相對精悍瘦小,腰上別著一對小巧的鷹爪彎刀。除此之外,屋內西北角還有個維修工——一個脖子上掛著汗巾的瘦男人,他彎著腰,帶著粗烈的喘息修理門框,羊角錘的敲打聲不絕於耳。
酒館老闆披著粉紅色大褂,面帶憂鬱,呆滯地凝睇前方。
苦姬用拳頭輕敲櫃檯:“喂,三樓七號房的住客出去沒?”
老闆木訥地轉頭看向苦姬:“幾號房?”
“三樓七……”
修理門框的夥計忽然暴怒,將錘子摔在地上,用腳猛踹門框,將費好大勁裝上的門踢出個洞。昏睡的客人仍一動不動。
“一屋子怪人……”夢薇呢喃道。
苦姬露出不滿的神色,等發脾氣的維修工安靜下來後,再次說道:“三樓七號房。”
老闆搖搖頭。
“孤雷和鬼電,這倆人你總該認識。”
“什麼玩意?”身材雄健的客人忽然抬起頭,他就是孤雷。
他眯著睡眼,辨認出了眼前人:“苦姬?什麼雞巴風把你吹來了?”
“喔,你們就是她要找的人啊。”夢薇松了口氣似地說,然後走上前去,“來吧,先吃點糖果。”
“等一下。”他轉過頭,推了推一旁的同伴,“媽的,還睡,起床了。”
“好久不見。”苦姬解下腰間的長刀,放在高腳凳上,“為什麼睡在這裡?”
“操,昨天晚上喝醉忘記回房了,不過這不要緊……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找我幹什麼?”
“請你接一個單子。”
“可以,不過得先往後稍稍,我今天還有個單沒幹完,吃點東西就出發,等我回來再談吧。”
“一個大單子。”
孤雷戲謔地笑一聲:“哼哼,能有多大?阿爾斯著名珠寶商紀萬的大兒子紀雲豹被鐮刀幫綁架了,我現在的任務就是去救他,報酬是九顆鳥蛋大的鑽石,你的單子有我這個大嗎?”
“比這個大多了。”
“難不成叫我幫你爸做事?得了吧,那可是要送命的……喂!你死了沒?還不醒?”孤雷使勁晃動趴在桌上咕噥著夢話的鬼電。
“哈?”鬼電迷迷糊糊地抬起頭,困惑地看著苦姬和夢薇。
“該出發了。紀萬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再不走,估計教那大少爺被鐮刀鬼扔鍋裡燉了。”
苦姬急忙說:“喂,我請你做的事和摩迦士沒有關係,是聖塔。”
“噢?”孤雷挑了挑眉,“那個四處閒逛的金字塔?怎麼了?你的哪個朋友被綁架到裡面了嗎?”
“不,我要攻打它,推翻瓊宇政權。”
孤雷愣了一下,隨後輕蔑地嘲笑道:“操,你真是瘋了。我還有要緊事,先走一步……媽的,鬼電,你怎麼又睡回去了,走啦!”
苦姬對夢薇使了使眼色,而後對孤雷說:“我跟你們一起去。”
“隨便你,反正我不會分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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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魁梧的水車無聲無息地屹立在漫天塵土中,它的正下方不是清澈見底的河流,而是無邊無際的沙漠。苦姬一行人登上沙丘,大風推搡著搖搖欲墜的木輪,輻條和輪緣摩擦發出陣陣咯吱聲,沙礫溢出水鬥,像細絲一樣流到孤雷肩上,他活動活動厚實的臂膀,將密碎的沙塵抖下去。
沙丘後是一具光禿禿的峰巒,高聳入雲,仿似沒有窗戶的摩天大樓,唯底下有個高大的洞穴——那便是鐮刀幫據點的入口,一個鐮刀鬼靠在石壁上打盹。
“沙漠裡怎麼會有水車呢?真是太詭異了。”夢薇自言自語道。
“這裡以前是個村莊,後來被沙塵暴摧毀了。不過就算沒有沙塵暴,也遲早被鐮刀鬼屠村。”孤雷說完舔一舔嘴龜裂的嘴唇。
鬼電伸了個懶腰,似乎仍沒睡醒:“前面就是那個闊少爺被監禁的地方了,別看那座山巍峨挺拔,其實並不是他們老巢,所以人也不多,速戰速決吧。”
鬼電不僅身形比孤雷瘦小,聲線也更年輕,兩個人在前面並排走著,看起來像一對父子。
“他們幹嘛綁架他?”夢薇問道,
“這也要問?既然被綁架的是闊少爺,肯定是為了贖金啊。”
“是魔晶石。”苦姬插話道,“鐮刀鬼是異域野派,不屬於任何國,珠寶於他們無用。看來某個沙漠土皇帝想變成魔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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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逼近洞口,打瞌睡的鐮刀幫哨兵身材矮小,尖鼻平臉,腦袋呈倒梯狀,脊背上長著個月牙形的肉鞘,凹側向右,鋒利的鐮刀正藏在這肉鞘裡,刀柄從近尾骨的位置向下伸出。他察覺到異樣,睜開眼,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後退兩步。
“問你件事,這個人在哪裡?”孤雷展開紀雲豹的畫像,舉到那個鐮刀鬼的眼前。
哨兵警惕地將右手伸到背後,反握住刀柄,剛要抽出,孤雷立刻將畫像拍到他臉上,趁他踉蹌不定時拔出寬刀,用力橫砍過去,哨兵瞬間上下分身,內臟飛出來,上半身栽倒在地,下半身的雙腳由於殘留意識,往回跑了幾米才倒下。
刀刃破空掃出的餘風揚起地上的塵埃,久久不散。
“開始吧。”孤雷將刀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往洞內走,鬼電戴上指虎手套,抽出腰間匕首緊跟其後。
洞口往裡大約五十米處便有一扇大門,門面刻著鳳凰浮雕,門後似乎是一個大廟堂,空間昏暗陰鬱,幾束單薄的光線從石縫中射進來,塵粒彌漫在光裡。鐮刀鬼們坐在長短不一的石臺上,有的拭刀,有的閒聊,有的吃食著什麼,這時孤雷敲一敲大門,滿不在乎地喊道:
“喂,過來打架啦。”
鐮刀鬼們的目光齊刷刷投向門口的四人,靜默幾秒,大戰爆發,約莫三十個鐮刀鬼如敏捷的猴子般竄跳過來,高舉鐮刀要割他們,孤雷一馬當先,用寬刀的刀面抵住來襲的鐮刀,往前一頂,將三個鐮刀鬼推倒,照例雙手握住刀柄,斜身橫掃過去,那三個可憐蟲刹那間鮮血飛濺,濕紅的心肝掉落在地上。同時又來一個鐮刀鬼嘗試在背後偷襲孤雷,被鬼電一個迴旋踢撂倒,又被他的鷹爪匕首勾去雙眼,淒厲地叫喚著。
孤雷左劈一個,右砍一堆,從手到胸口全是敵人的血,他殺紅了眼,興奮地嚎叫著,短短一炷香功夫,地上又多了十多具新屍。鬼電亦不甘示弱,刀使累了,乾脆收起匕首,握緊拳頭,指虎上的尖刺豎起來,揮拳連擊迎面而來的鐮刀鬼,將他們砸得面目全非,最後才對著頸部全力一擊,成群的動脈血噴湧而出。
幾個鐮刀鬼背著弓箭趕來支援,他們站在遠處的高臺上,奮力拉弓,數箭併發,眼看要射中鬼電,夢薇奔跑過來,舉起右臂,像是在觸發什麼機關,果然肩後的鎧甲揚起一面翅形鐵盾,及時擋住了箭矢。鐵盾收起後,苦姬抽出長刀,一躍而起,筆直地丟過去,正中其中一個弓箭手的腹部,夢薇平伸出左手小臂,臂甲上彈出一架連弩,她閉上一隻眼,瞄準企圖反擊的弓箭手射了幾箭,他們紛紛苦叫一聲,從高臺上摔下來。
清空了敵人,洞室驟然安靜許多,苦姬走到屍體前,拔出長刀,甩一甩刃上的血,扭頭問孤雷:“還有多少?”
“跟我去便是。”
孤雷厲喝一聲,一腳踹開第二扇大門闖進去。二號洞室內的鐮刀鬼是戰力更強的鐮刀武士,相較先前的小嘍囉披了層軟甲,神態沉穩許多,數量也更少,不過十五個,這讓身為入侵者的四人警惕起來。
鐮刀武士們雙手握住沉重的巨型鐮刀,半蹲著放低重心,作備戰狀態,孤雷右手握寬刀,刀尖斜向下抵著地面,左手扶住刀背,氛圍劍拔弩張,戰鬥一觸即發。一名武士首先進攻,鐮刀劃過土地,如一輪兇猛的彎月,月尖直勾勾撓向孤雷,孤雷借寬刀一擋,撞開鐮刀,往下一掃,砍斷了武士雙腿,血淋淋的截面砸落在地,孤雷高舉寬刀,豎著劈下去,一口氣從天靈蓋劈到兩腿之間,武士左右分裂,腦袋像開瓢的椰子,腦漿嘰溜迸濺,刀刃上掛著白裡透紅的小腸,曲折蜿蜒,腥臭無比。
其餘武士紛紛持著鐮刀沖上來,鬼電兩手各使一刀,陷入敵群中迴旋劃割,許多武士捂著噴血的喉嚨跪倒在地;苦姬用長刀挑起對方的鐮刀,緊接著一手握刀,一手推柄,刺進武士胸口。一番刀光劍影,尖銳的響聲回蕩在山洞裡,所有鐮刀武士悉數死去。
孤雷沒有給自己留下休息的機會,拾起插入武士屍體的寬刀,直奔第三扇大門,破門而入後,眼前的場景令他怔住了:他們要找的珠寶商大少爺紀雲豹正躺在冰冷的石臺上,左手被鐵鍊拴住,“哎喲哎喲”地叫喚著,孤雷定睛一看,許多鐮刀小鬼正割他的腿肉分食,吃得滿嘴鮮血。
“媽的,說好不撕票,現在都開始吃了。”孤雷無奈地歎口氣,“鬼電,你解決左邊那堆,我去救人。”
“那我們呢?”夢薇問道。
“這裡沒什麼敵人,你們看戲就好。”
鐮刀鬼們發現了闖入者,丟下手中的肉塊,尖叫著抽出鐮刀撲殺過來,孤雷自然沒把他們放在眼裡,甚至不屑於劈砍,而是轉動刀柄,將刀面對準他們,像拍蒜那樣扇過去,頓時擊倒一堆,刀面上粘著一個帶血的頭顱。
眼看未被拍死的鐮刀鬼想要站起,孤雷一腳踩著他,像切菜似的咚咚剁著,很快把對方切成了碎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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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光敵人後,孤雷趕忙砍斷牽紀雲豹手上的鐵鍊,將嗚裡哇啦哭嚎的他拖起來,扛在肩上準備離去。
“腿!你們看見了嗎?我的腿!我的腿啊!”
孤雷沒有理會他的哀號,一本正經地說:“你爹讓我們把你救回去,你現在已經安全了。”
“腿!你們這幫廢物,怎麼現在才來!我的腿啊!”
鬼電走過來,仔細瞧了瞧紀雲豹大腿上的血洞,嘖嘖地說:“好在沒割多少,腿還能留得住,只怕後半生烙下殘疾。”
“你們這幫廢物!好疼啊!疼死我了!”
“怎麼重得跟豬一樣……”孤雷斜眼看著肩上的紀雲豹,“你這麼肥,掉點肉死不了的。”
“你們這幫王八蛋,快、快把我放下……我的腿……叫利伯泰德的醫師來……”
夢薇說:“喂,你們幫他包紮一下吧,我看他血都快流光了。”
“行了行了,那就給他止下血……”
話音剛落,遠處的石臺上突然冒出一群挨挨擠擠的人影——又是一群弓箭手。
“小心!”
弦音齊響,萬箭奔來,苦姬拉著夢薇躲入一堵殘牆,孤雷立起寬刀,為自己和鬼電格擋掉大部分來箭,腿上卻不幸中了兩支。
扛著紀雲豹連滾帶爬沖進掩體後,孤雷咬牙切齒將插入皮肉裡的箭矢拔出,痛苦地哼哧一會兒,緩過氣來,摸了摸箭頭說道:“沒上毒,問題不大。”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出去。”鬼電往牆外探出腦袋,立馬被恐怖的箭雨逼了回來,“大意了,沒想到區區小洞藏了這麼多鐮刀鬼。”
“我現在受了傷,行路不便,先想個緩兵之……他媽的,這是什麼?”孤雷忽然在地上摸到一個滑溜溜的東西,撿起來一看,是一隻黑白分明的眼球,“這誰的,喂,誰的眼睛掉了?”
“啊?”鬼電摸摸自己的臉,“不是我的。”
“來個人認領一下啊,苦姬,是不是你們的?”
苦姬和夢薇也檢查一番自己的眼,皆搖頭否認。
孤雷察覺到不對勁,低頭一看,紀雲豹的腦袋不知何時中了四箭,其中一箭從後腦插入,貫穿腦袋,箭頭從左眼刺出,其眼珠不翼而飛。
“操!是他的!人質死了!”
“剛剛還嘰嘰歪歪,我說怎麼沒聲兒了呢。”鬼電懊惱地歎了口氣,手掌一拍額頭:“這下只能拿六顆鑽石了。”
“啊呀……那也得留全屍啊,殘屍他們不給錢的……”孤雷慌慌張張地拔出紀雲豹頭上的箭,將攜附了泥沙的眼珠塞回眼窩,為防止再掉出,特意用手指往深處捅了兩下。
此時,箭聲忽然停止,地面微震,沙石有節奏地蹦跳,鬼電心中生疑,再度探頭觀望,看清來敵後失聲驚叫:
“鐮刀鬼王!”
“什麼?”孤雷也爬出掩體,眼前所見告訴他鬼電並沒有說假話。
苦姬和夢薇也走出來,她們第一眼看見的是一具大佛像,經過進一步辨認,她們始知那不是佛像,而是一個腦袋上套著佛頭的巨大人形獸,他手裡握著的鐮刀比之前任何一個鐮刀鬼的都要大,暗綠色的護甲鑲嵌進革質皮膚,裸露的肌肉緊致堅實。滾滾濃塵中,鐮刀鬼王低吟著向四人走來。
“大家冷靜!這些都不是問題,我和鬼電都是受過訓練的賞金獵人,應付這種情況綽綽有餘。”孤雷鼓起信心,抬頭一看威風凜凜的鬼王,馬上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萎蔫下來:“好吧,這就是問題,還是很大的問題,我們好像要完了。”
“誰能想到區區小洞還有他媽的鬼王啊!”鬼電大聲叫嚷。
苦姬說:“出口在我們的右前方,我們的任務是到那裡,然後逃出去。孤雷,能跑嗎?紀雲豹交給你了。”
“能跑。”孤雷撕下一塊衣布包住傷腿,馱著紀雲豹站起來。
“走!”
四人挨個跑出殘牆,鐮刀鬼王見狀,從容不迫地將刀背頂著地,用力一掃,爆發出強大氣場,兇猛的氣波掀起漫天黃塵,儘管夢薇展開翅盾阻擋,四人依然被震飛了一段距離。
鬼王將刀尖朝下,向背著紀雲豹的孤雷劈來,孤雷拼盡全力跑動,縱身一躍,摔在石壁上,所幸躲開了攻擊,被鐮刀劈中的地面凹裂了一個大坑。孤雷隨即感到有什麼濕潤的東西觸碰自己的臉,轉頭看去,只見紀雲豹的小腹被壁上鋒利的尖石劃開一道口子,腸子成坨流出,掉在自己的胸口上。
“慘了慘了,屋漏偏逢連夜雨……”他急得大汗淋漓,慌忙抓起腸子塞回去,又將分開的肚皮捏緊。
“夢薇!”鬼電叫道,“射他下麵!”
夢薇愣了一下,架起連弩,往鬼王的下身射了一箭,箭矢紮在佈滿褶皺的陰囊上,鬼王疼得丟下鐮刀,雙手捂住下體,鬼電趁機飛奔向前,抓起一把沙土,使出渾身力氣抛灑到他的眼上,鬼王受到刺激,暴怒地揉搓自己的雙目。
“走!走!”
鬼電將孤雷扶起來,緊跟苦姬和夢薇的步伐逃出三號洞室,一路沿著原路返回,鬼王的哀號聲愈來愈小,似乎沒有追出來。
四人來到了洞口,孤雷悶哼一聲,將紀雲豹的屍體放在地上,屍體腹部的傷縫鼓動著,裡面的臟器蠢蠢欲動,像是下一秒就要蜂擁而出似的,孤雷趕緊再次捏住,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你們誰會針線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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