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對紀謹雩當然不陌生,但……貂蟬不是三國演義中羅貫中的虛構人物嗎?最重要的是,羅貫中是元末明初的人,而這個世界不但沒有元朝,甚至也不到那個年代。
金槐注意到紀謹雩驚疑不定的表情,感到有些不解,不明白為何沒有出現在史書上的自己的名字會引起紀謹雩的反應,但也並未糾結。他向紀謹雩滿懷歉意地頷首:「昨夜是我倆驚擾公子了,還請莫怪。」
「什……什麼?」紀謹雩更加迷茫。
「昨夜我看見月明星稀,便知會有事發生。」鴴舟語氣平板:「我雖做了防備,也防不住全部。」
「可我昨夜並未看見月亮?」紀謹雩疑道。
「月光被吃掉了,你自然看不見。但月就在那裏。」
「金華貓,畜之三年後,每於中宵,蹲踞屋上,伸口對月,吸其精華,久而成怪,每出魅人,逢婦女則變美男,逢男則變美女。*」鴴舟向紀謹雩解釋道:「你昨夜夢魘是他所為。金華貓到人家家中,先是溺在水中,人喝了那水便看不見其形影,而被貓妖吸食精氣。我昨日讓你不要喝酒便是防著這點。」
鴴舟安撫地拍了拍紀謹雩因害怕而微微顫抖的手:「你精氣並未損,只是仍受到一些影響才做了夢。不會傷及身體或壽元的。不必擔心。」
「尊者好生無禮。」陶華低頭挽著金槐的手,冷靜下來後又恢復了幾分底氣,半笑半惱地道:「一來這是私宅;二來,我倆修道多年,何必再行那等鬼魅之事?再者,在尊者眼下翻雲覆雨,豈不是自尋死路?再說……」陶華垂下眼,輕聲嘆道:「是我們求尊者辦事的。我們雖出身微末、道行淺薄,也看了數十載光陰,應盡的禮是不會少的。」
不應盡的呢?
紀謹雩突然冒出這個想法,隨即想清楚了:不應盡的禮,便是走一步算一步了。思及陶華這兩日的狀態,想必自己便是這個「不應盡的禮」的部分。
「陶華性子直,尊者、公子見諒。」金槐在陶華語落後開口,微微側身將陶華拉到自己背後,頗有維護之意。他柔聲道:「陶華是擔心我,也是心疼我。」
「公子昨夜入夢確實是受我倆以月華修練的影響,不會影響健康的,您大可放心。」
「嚇著您了,我身子有恙,只得以茶代酒向您賠罪。」說完,金槐給紀謹雩倒了茶,自己一飲而盡:「公子昨夜的夢,是我意識投射所出,並非現實,您莫怕。可若是公子要怪我,不願幫忙,我也理解。這本非您的因果,是我命中注定。」金槐的話綿裡藏針,似是用盡心計,但紀謹雩和鴴舟皆在他眼中看見誠心和堅定。他是認真的,覺得自己也許真的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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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陶華急道:「那夢是我造的!」
「實話實說,我也不曾想害你!我就是怨!我恨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無辜,但你無知,無知便不無辜!」
「金槐逐漸衰弱,昨夜下半夜還送了你一場美夢!你不無辜!」
眼見陶華目露凶光,似乎又要發怒,金槐又一把壓下他,滿是歉意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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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三國時期的人嗎?」紀謹雩理清了這兩日的事,低聲問道:「那名大漢是呂奉先?胖……咳,富態之人是董太師?文官長者是王司徒?」
「是。」金槐對紀謹雩的敏銳有些意外:「公子如何知道的?」
所以,貂蟬是那個貂蟬,那將貓撕成三份的三方勢力,也就是呂布、董卓、王允了。
在紀謹雩知道的故事中,貂蟬的確是在三方勢力的角鬥下香消玉殞。如此一說,陶華織的噩夢也並非憑空捏造。
紀謹雩從眼前的貂蟬口中得到了一個奇妙的故事。
貂蟬不是個美人,是隻貓。
羅貫中的杜撰不能說全錯,大部分都和金槐所說相符。除了,貂蟬是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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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時名為叼蟬。因為通體雪白,只嘴上有一塊黑毛,像是叼著蟬的樣子。」金槐緩聲道:「在雒陽因為他們而滿城風雨時,我也流落街頭。不免有人覺得是我……貓妖禍國。我當時只是一隻小貓呀,我能做什麼呢?只是當所有人都這麼相信,我的結局也就定了。可是,當我以為我死了,卻又在槐樹下醒來。我才知道自己是金華貓,而金華貓是沒有那麼容易死的。」
金槐笑了笑,不知怎麼的,他述說自己的生命力時卻語帶蒼涼。
「我還真是貓妖。恐怕我真做了什麼呢。」
「你別這樣說!別自責。」陶華看向紀謹雩時目光冰冷,對金槐時卻如春風拂面一樣溫柔。他替金槐理了理有些散亂的秀髮:「非你所願,那些皆與你無關。」
「之後我又害了你。」金槐淒婉一笑,又向鴴舟和紀謹雩繼續講述:「那槐樹旁有一棵小桃樹。我血脈不純,又傷重,冥冥之中搶奪了桃樹精華。待到我回復神智,修成之時,已累得那桃樹——陶華——不能和我分離了。」
「我也心甘情願的。」陶華小聲道。但在場的人和貓都聽得一清二楚。
對面看著兩妖的一人一貓聞言皆不語。
昨夜入夢的紀謹雩再清楚不過——那段埋在槐樹下的日子,是金槐最平安喜樂的時光。
片刻,紀謹雩方問道:「那您……需要什麼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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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死啦。」金槐帶著笑道,那笑容中有留戀、愧疚、擔憂,以及微不可察的解脫。一旁的陶華連忙拉住他,急道:「你不會死的!」
「請尊者斷開我倆的牽扯吧。」金槐按下陶華的動作:「我願以性命為祭,換他一切安好。」
「我不許你這麼做!」陶華怒道:「我從未怪過你!為何你總要將他人過錯攬在自己身上?你並未算計,從未作惡,從那幾個人類,到那個時代,到我,從來都不是你做了什麼!」
「那是……」「等等。」鴴舟突然開口打斷金槐的話,喵聲問道:「誰說你要死了?」
「……我日漸虛弱,想是不久於世。」金槐被鴴舟打斷,頓時一愣。
「你沒有要死。」鴴舟貓臉冷漠:「只是血脈劫故而一時虛弱而已。過幾個月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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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春光,滿堂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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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自:黃漢《貓苑·靈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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