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台鎮中,天際風雲變幻。
城南西處有一小河,水深不過一米。河上有一拱橋,橋寬僅能容一台馬車通行。
橋的一端有一顆老柳樹,垂首躬身著想要留下熙熙攘攘的過客,然而此時的蒲台鎮中早已是杳無人煙。
沒有人,那些來不及逃離的百姓都早已化作屍骨隨意地癱倒在路邊。
而橋的另一端有一個小攤,一旁掛著張鐵口直斷的旗幟,桌案上還放著銅錢跟龜殼。
而此時,一名男子隨意地跨坐在桌案上,手中握著一個藥盅,將血淋淋的動物內臟放入其中和著。男子身高不高,穿著能罩住整個身體的外袍,看上去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留著黑黃相間的一嘴鬍子,頭上還帶著一頂奇怪的羽毛製頭飾。
「鴞,真的不去烽火台看看嗎?我們都找遍整個城南了。」
一頭章否的屍體被扔到了被叫做鴞的男子眼前,而鴞則是熟練地蹲下身子,提著小刀一劃就剖開了章否的肚子,伸進手在屍身上掏了又掏。
「又是隻不成材的小妖。」鴞有些失望地抽出手,抬頭撇了來者一眼。
那是一名身材高瘦的男子,有著一頭灰白色的長髮,穿著一襲黑衣,身後還背著一柄大的誇張的鐮刀。
「那是墨甲軍點的烽火,去送死的嗎」鴞又接著說,然後手也不洗的從藥盅裡掏了顆血腥的妖丹出來,津津有味地咀嚼著。
高瘦男子不自覺地皺了眉頭,說道:「諸葛巽那小子不正在外面不得其門而入嗎?蒲台鎮內哪裡來的墨甲軍。倒是前不久聽說大應的十三皇子被這秘境抓進來了,那可又是一番機緣啊…….」
「第一個衝進來的是公輸炎,你我不都清楚嗎?」鴞吃完了一整盅的妖丹,貪婪地吸吮著手指道。
「哼,公輸炎來了又如何,都與那大鵬鬥上一陣了,現在只怕是兩敗俱傷,遇上咱倆不過是多了顆現成的金丹。」高瘦男子冷冷道,又接著說:「更何況公輸炎需要點烽火求救嗎?」
「公輸炎不用,但其他倖存者需要,如果公輸炎還活著,就必然會去。」
「那豈不是更好?老子正好將他們一鍋端了。」高瘦男子自信道。
「烏烈,你太年輕了,不知道那公輸炎的厲害。」鴞搖了搖頭說道,又接著說:「雖然這蒲台秘境中的風元極多,對你我功體有加成,但光看那公輸炎一邊護著百姓,還能跟那大鵬鳥鬥的難分軒輊來看,想來你我不是他的對手」
聞言,烏烈雖然性子猖狂,卻仍是不由得想起來那時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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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是江湖中的獨行俠客,說是獨行,其實也就是叛出或離開師門獨自在江湖中遊蕩的江湖人罷了。
說是俠客,更不是俠客,只是流連於武林各處探詢機緣,苟且偷深的草莽地痞。
早在寄宿著大鵬鳥靈識的風暴降臨蒲台鎮之前,兩人就事先知道消息,來到此處候著了。
那是一個帶著詭異面具,手持拂塵卻穿著罕見黑袍的道人所提供的信息。
而之所以信他,則是在這之前,兩人就與此道人來往已久,雖然始終不知道其神秘的身份,但確實在得到他提供的許多小道消息之下,得了不少利益。
據那道人所說,這蒲台鎮將會變成一座新成的秘境,對於禽鳥類的動物及妖物會特別友善,功體屬於風屬性的在此也會得到風元的加成,更甚者如果人族有著飛羽禽鳥類血脈者,再這秘境之中修練更是事半功倍,而烏烈與鴞兩人正在此列之中。
新生成的秘境,其實大多會是臨時性的,除了玄息濃度較高,對於修練丹術有幫助之外,並不會有甚麼「秘笈」或是「寶物」這類的機緣。
但這蒲台秘境由於是大鵬鳥的元靈造成的,除了天象的風元,蒲台鎮本身地利的玄息之外,還有吸引各路以禽鳥類為主的妖物,最終造成風屬性玄息濃度極高,進而凝結著不少的「風元」
這種結晶化的玄息,可是價值不斐的機緣。
從秘境化開始到現在,他們確實也因此提升了不少的功體,這段時間之中,他們也發現事先就埋伏在蒲台鎮的人手,不只是他們。
然而,這座秘境似乎有著一種特殊的限制,本來實力就已經是金丹境的他們,雖然功體上提升的不少,但卻隱隱感覺著有被壓制著,更是發現後續被風龍「捕捉」進來的人們,不論是墨甲軍,還江湖人士竟然沒有半個金丹境。
一時之間,如兩人一般事先就在蒲台鎮中的金丹境,就成了秘境之中武力的天花板了。
考量到這蒲台鎮本上就算是有些歷史的老城鎮了,難保不會有隱世的高人居住在此,所以兩人初期行事都十分低調,畢竟秘境雖然可以壓制境界,但實際的戰力更多的是取決於經驗的積累,即使同是金丹期境界,也有高低之分。
而蒲台鎮本來就有摸金一脈傳承,自成一個幫派,雖然詭異的是,整個秘境化的過程中,都不見摸金一脈的人出來主持大局。
初期,鎮中之人雖然無法離開蒲台鎮,也感受到濃郁的玄息,但除了現任鎮長開始組織民防及探勘隊之外,大部分居民都還能正常生活。
然而,當一波又一波的禽鳥類妖物由外而內聚集之後,成中的動物們也漸漸受的玄息影響而妖化,平凡人哪人承受得起這樣的災禍,整座蒲台鎮也開始逐漸成了人間煉獄。
哀號、逃竄、慌亂不堪。
屍骨、血跡、血肉模糊。
兩人雖非善類,但好幾次在不危及自身下,也出手拯救了不少百姓。
但在本來寄宿於風暴之中的大鵬鳥元靈,附身在一頭大鷹上之後,兩人便不得不隱於暗處了。
那是一頭渾身散發著黑氣,眼中布滿血絲的黑色巨鷹,也正是這個蒲台秘境之中的秘境主。
剩下的百姓逃的逃,散的散,只能躲在城中的密室、或古井、或地道之中苟且偷生,但仍是不斷地被大鵬帶領著的妖物殘殺著。
一直到,那個男人出現。
那是一個身穿墨家黑甲,有著一頭醒目的赭紅色長髮,腰間配掛著一把太刀的男人。
公輸炎,聞名天下的墨甲軍新生代首領。
自然,他不僅僅是金丹境的修為,卻成功闖了進來。
他手中的太刀一拔出,就有如一條纏繞著火焰的蛟龍,不斷在天際翻騰著,強大、快速、如電光石火,似要焚盡世間一切罪惡。
烏烈還在瞠目結舌地看著公輸炎的戰鬥時,鴞卻是十分納悶,按理說秘境自有其規則,既然強制將修為壓制在金丹境,外界就不該再有金丹境修為人能闖境來。
於是他驅使秘術操縱了一頭貓頭鷹與其共享視野,這才從公輸炎嘴角旁的血絲發現端倪,雖然不敢肯定,但這傢伙……為了闖進來救人,竟然自毀金丹了嗎?
墨子之門多勇士,赴湯蹈刃,死不還踵。
竟然做到這種程度嗎……?
然而,這麼一個不按規矩來的人闖了進來,身為秘境主的大鵬鳥自然不同意了,立馬現出身來,與公輸炎纏鬥了起來。
公輸炎與一邊與大鵬鳥纏鬥,一邊還要分心去救援百姓,一人一鳥戰的難分軒輊,雖然居於下風,但公輸炎一砍一挑、一格黨一突進之間,竟沒再讓任何一人喪命。
「躲在暗處的朋友,再繼續觀望下去,百姓們就要沒命了。」戰鬥中,公輸炎大聲喊道。
兩人頓時一驚,被發現了?
但也不是初入江湖的小子了,兩人還是穩住,沒有貿然現身。
公輸炎見沒人回應,倒也沒有惱怒,只是語帶威脅地朗聲道:「既然我護不住百姓們,那麼就與你等玉石俱焚吧,半個時辰內如果再沒人出來,我就放棄與這鵬鳥纏鬥,專心去找你們,取你們的人頭來死去奠祭百姓!」
兩人聞言心中一陣駭然,卻聽公輸炎又接著說:「我想,這頭大鵬鳥會很樂意替我找出你們。」
媽的,不能再苟了!
就在烏烈穩不下性子的時候,突然城鎮地下的石板路上開了好幾個口子,數道敏捷的身影衝了出來,手上都持著一端綁著爪勾,另一端繫著短刀的麻繩。
「格老子的,算是怕了你了!」一名留著鬍子的摸金校尉氣得急罵道,一邊偕同幾人跳入戰場,協助公輸炎纏鬥大鵬鳥,一邊吆喝著百姓們入地道。
「虧得你們能坐視不管這麼久。」公輸炎一劍斬出,將大鵬鳥逼退回空中。
「你他娘的,又不是每個人都是你們墨者這麼熱血,咱們就是賊,自保錯了嗎?」摸金校尉一臭罵道,一勾朝著大鵬鳥甩去,又接著說:「不是我們不幫,是地道內空間有限,糧食也有限,護不住這麼多人吶!」
事實上,摸金幫們也偷偷地收了手些人入地道之中,但大多是權貴人物跟少部分的小孩及老人,他們也不是沒良心,但有些自私是沒錯的。
公輸炎倒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主,眼下還需要摸金幫協助,眼看大多還活著的百姓都安全進了地道,公輸炎隨即虛砍一刀拉開距離,退入摸金校尉的身後。
摸金校尉頓時氣得破口大罵:「你他娘的甚麼意思?」
眼看大鵬鳥的攻勢壓力頓時轉移到自己身上,摸金校尉也是急了,急忙組織一夥人出盡大招,除了繩勾之外,甚麼弓箭、機關弩、甚至火銃的祭出來了。
而公輸炎卻是盤坐在地上,摀著腹部的傷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虛弱地說道:「勞煩替我稱住一刻的時間。」
摸金校尉雖是惱怒,但仔細一看公輸炎身上的傷勢,倒也不敢有怨言了,他娘的這身子還能動就是奇蹟了,竟然還跟這大鳥鬥了這麼久?
此時大鵬鳥也似是有所感應,纏鬥這麼久都拿不下這小子,如果給他恢復過來還得了?隨即拚著中箭的危險強行朝著公輸炎俯衝了過去,速度之快讓摸金校尉們都反應不過來。
他娘的破鳥,跟這公輸炎一樣狂!
躲在暗處的烏烈跟鴞也是一愣,腦海裡瘋狂盤算著,是要出手救人,還是乾脆就讓這小子死了算了,至少除了那大鵬鳥之外其他妖物還威脅不了自己。
就在吃了兩箭一火銃的大鵬鳥衝至公輸炎上方不到五丈處時,一顆大光頭手持墨家甲盾忽然出現擋在了大鵬鳥身前扛下來這一爪。
一瞬間,甲盾破裂,光頭少年頭上被淺淺地劃了三道爪痕,身體更是朝著後方噴了出去。
「昆三!」眼前人竟是十三殿下的小宗衛昆三!
「痛啊!」光頭罵道,接著手中皮鞭一甩竟是纏住了大鵬的腳,借著噴飛的力道竟是將大鵬鳥往地面一扯。
大鵬連見狀連忙雙翼狂搧欲抽身而退,而公輸炎眼見機不可失,也不顧著傷勢了,一招拔刀斬快速朝著大鵬鳥斬去,在其身上留下一道大大的刀痕。
但大鵬鳥可是由彭祖八百年修為的妖丹所化,雖然是寄體而生不能發揮全部實力,卻也不是這氣空力盡的一刀能斬殺的。
只見牠雙翅奮力一拍,昆三只感覺到虎口一陣疼痛,手中皮鞭不由得脫手,周圍的摸金校尉也朝著大鵬鳥瘋狂轟炸,卻還是讓大鵬鳥給跑了。
此時,危機解除,氣空力盡的公輸炎雖然惋惜沒能成功斬殺大鵬鳥,卻也是心神一松,昏睡了過去。
可不能讓這公輸炎活著啊!而潛伏在暗處的鴞與烏烈兩人露出殺氣,正欲出手時,卻感覺到另一股氣息同時出現,並且是直愣愣地朝著兩人所在之處發出,彷彿是在警告著兩人。
還有隱於暗處的高人!
兩人連忙收斂氣息,再度隱於暗處。
而此時,沒人注意到的是,逃回空中的大鵬鳥,正若有所思地俯瞰著昆三,嘴裡喃喃道:「北冥鯨鯤一脈的後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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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莊子──逍遙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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