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是人們給面子的稱謂；郭肇山在年前已離開教育工作，也沒有進行研究，說是退了下來。他與彭之南的會面也就約在他那位處後花園的家，一個室內的小花園裡。郭太太給二人泡了一壺涷頂烏龍後坐到郭教授的身後，微笑地修剪植物，陪伴二人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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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喝了，郭太太又泡了一壺新的；彭之南緊張得在洗手間洗了把臉，才又尷尬地回到小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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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你咁開朗嘅女仔，一定好唔慣同我地你啲老人家傾計。」郭太太笑說，給彭之南滿了一杯茶。「你唔好介意我地行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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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太太你唔好咁講啦。」彭之南這便更緊張了，幾乎把茶弄翻，「係⋯⋯係我粗魯，好怕整爛嘢同講錯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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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駛緊張。」郭教授呵呵笑著，嗅了嗅茶香，喝了，「陳編有畀過電話我，講咗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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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編？」這才想到陳文靜對外一直沿用主編的頭銜；她並不喜歡總監這職銜。「咁⋯⋯教授你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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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係陳編嘅朋友，我就唔轉彎抺角喇。我確實係有諗過寫【山河】而家算係最好嘅時候，畢竟我退咗休，有的是時間。之不過，我有兩個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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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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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是我自己的問題。人老咗，時間係有喇 ，但精力真係不比從前。我怕力不從心，今日應承得你，但就一直寫唔出嚟。始終，我呢十年都寫唔到，嚟緊十年亦難講；一個唔該死咗亦唔係咩奇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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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你唔好咁講。我睇你都好健壯；而且，而家呢個時代，你呢啲頂籠只係中年。真係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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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日話叫佢染黑啲頭髮，佢係都唔肯。染黑咗，或者都會遠睇似中年嘅。而家點都係阿伯囉。」郭太太笑得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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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同身體都係其次；係個心。」郭教授苦笑，又喝了一杯茶，「第二個問題係出版。呢個我冇同陳編講，因為佢始終身不在其位；但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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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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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我將【山河】嘅代理權簽畀高城，完全係因為陳編。我信得過佢，佢幫我爭取咗好多，亦處理咗好多，而且從來唔會催逼我。所以，算係一份虧欠，我若然要出版呢本書，我都想由陳編幫我。但我知道佢已經唔響高城做。另一方面，奇文嗰邊亦有人聯繫我，而呢個人亦係我非常信任嘅。簡單嚟講，若然陳編依然代表高城，我會二話不說續簽；但而家嘅情況，奇文嘅代表更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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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係⋯⋯」彭之南的腦袋在高速旋轉，轉得她都想暈過去，「⋯⋯如果郭教授願意相信我，畀機會我，我會同公司爭取。陳編當時爭取到嘅，我相信高城好樂意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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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未搞清重點。」郭教授罕有地打斷，微笑，「合約上嘅嘢，高城可以畀到，奇文亦可以，呢個唔係我太在意嘅事。我在意嘅係同我聯繫嘅人，因為佢係點嘅人，同我嘅關係點樣，會係本書能唔能夠成事嘅重點。陳編有能力，有誠意，我相當信任佢；同樣，奇文嘅代表亦都係好有能力同誠意。兩者取其一，我會選陳編，因為我虧欠佢在先；但而家，我好難唔選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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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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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小姐。我願意相信你係一個有能力、有誠意嘅人，因為你係陳編推薦嘅。但你覺得高城嘅管理層點諗呢？佢地叫你嚟同我傾，係真心想要同我出版呢本書，定係單純想我響份合約度簽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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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之南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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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盛子臻給她的任務，只是游說郭肇山續簽既有的合約，並沒說及出版的計劃。高城現在的大方向是搞IP，搞影視，搞周邊；這種正經的史詩式作品並不是公司在意的。也就是說，盛子臻這次下達的指令，目標不在出版，而是不讓【山河】落入他人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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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彭之南喝了一口茶，深呼吸了一下，坐得鄭重，「我而家的確講唔出公司好想出版你呢本書咁嘅說話。但係，如果教授你可以畀我一個首肯去考慮，我會返去寫份出版計劃書 ，同上頭爭取，再返嚟同你傾。希望你可以畀個機會，唔好咁快下定論，等我可以有做野嘅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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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唔可以問點解？據我所知，陳編嘅部門已經解散咗，你響高城嘅職位亦同出版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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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彭之南垂頭嘆了一口氣，「部門解散咗，老大都走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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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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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係陳編。」彭之南抬頭，眼裡有光地看著郭肇山，「我嘅請求，係因為，我真係好想參與你本書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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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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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真，我唔係好有學識嘅人，亦唔多鍾意睇歷史，硬係覺得好鬼悶。」忍不住摸著後腦，尷尬地笑，「我係半途出家嘅，一直都係做啲好通俗嘅書，真正出版其實做得唔多。老實講，我之前一路只係搵可以影視化嘅作品；出版嘅話，算係幫呢啲影視作品出實體書做周邊，多過認認真真咁做。我一直呃自己話係因為我未搵到好嘅、值得出版傳世嘅作品。你同高城簽嘅合約係我無意中發現嘅，我當刻就覺得呢本書必須出，所以同上頭講咗。嗰陣都未諗到要認真參與，甚至到頭先我都覺得自己只係做中間人，係messenger。但係，當你話要簽畀奇文，我就覺得，覺得我接受唔到自己終於遇著好書時竟然無動於衷。我都唔知我噏緊乜喇，但係，教授，我好認真，希望你可以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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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肇山皺眉，牢牢看著眼前這臉蛋漲紅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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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dget唔係問題。」趙啟陽壞笑，一刻又收起了笑容，「搵出面嘅人係問題。第一，洩漏商業機密。第二，依靠外人唔係我嘅大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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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係我地冇自己嘅配音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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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搞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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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貿貿然搞一個唔化算。一嚟比較貴，二嚟好難彈性配合。尤其是呢個地方本身唔多配音員，變聲系嘅更少，搞個團隊都未必次次配合到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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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張曉希並不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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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次會議，她把網上關於配音的都看了個遍，還是無法拿捏個大概。後來，看不懂卻被攝了去，聽了好些廣播劇，來自世界各地的，聽不懂的外語也有。聲音確實是能攝魂的，也是最為抽象的；好和壞，原來真的說不來個究竟。後來，她聽了好些關於配樂的，又聽了點關的音效的，輾轉對聲音工作有了極為片面的理解。她抓不住重點，最終只能記住皮毛，以備隨便拋書包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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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啟陽挑眉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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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酒令】係難得嘅好作品，我覺得我地可以放膽啲，做啲特別同勾人注意嘅。我知係有啲搏，但係，趙生，我真係覺得可以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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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睇中嘅自然係好。」再度壞笑，似另有所指，「不過，你似乎未發現個作者係咩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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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紀姓家族舊人這輩的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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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姓家族本是幾百年歷史的貴族，王朝崩塌前無可避免地陷入奪嫡漩渦，押錯了寶後從此落難。改朝換代之際嫡子逃出生天，帶著僅餘的錢財逃到國境邊陲小城從商。受惠於地產買賣，富了，隱於城中低調生活，卻沒逃過人們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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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嫡子帶著錢出逃，撇下了其他。來到小城生活本是窘迫，卻幸運地得到遠房親戚的照顧，事業發展快速，也獲得了愛情。沒想，老家糟糠懷著他的兒子逃過死劫，輾轉來到小城重聚，卻沒了妻子的名份。從此，兩房以舊人新人分辨開來，各有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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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這輩的長子，正是奇文的總裁紀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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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唔係同奇文合作過㗎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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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之前用筆名簽咗本書，臨出版前先爆咗身份出嚟；書係出咗，但就冇宣傳冇發展，賣唔到紙，搞到好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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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我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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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個人個心其實好雄。有心有力，最好。佢搵你舊老闆傾，畀人拒絕，咪搵我囉！有時呢啲嘢係人夾人緣。陳文靜怕政治，我唔怕，好嘢咪落入我手囉。明唔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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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超出預算可以，用外面的人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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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浩彬聽罷只說讓他再想想便掛了線。放下話筒，張曉希像突然被抽乾精力地攤軟在椅上，深深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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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怕政治，還是有别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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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時間還沒到她便離開了辦公室，打車到K的酒吧Spirit。陳文靜在群組裡道歉，說是有約，無法準備晚餐，她們便沒有勉強，决定去打邊爐。時間尚早，她才會想要去喝一杯，也跟K聊聊。她總覺得K看陳文靜很準，即便沒有任何考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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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卻忙著危機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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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來了一群稀客，出手闊綽，消費額高，但很是喧鬧，喜歡高聲談笑和玩遊戲，與清吧毫不對調。酒保們多番勸喻不果，還遭對方辱罵，嚇跑了好些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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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希到場時，沈家儀覺得沒有糾纏下去的必要，開口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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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而家響你度洗咁多錢，你叫我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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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開嘅拎返入去。」沈家儀與身邊的員說，瞥了一眼坐著的女郎，才回頭看向惡言相向的男人。「請你哋立即離開。呢啲我唔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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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哋走就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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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位小姐，」沒理會男人的叫囂，她看向坐著的女郎，「我睇你係有頭有面嘅人，你嘅朋友響我呢啲細場度嘈，失你身份就無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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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講咩呀！」男人想要上前，被女郎的眼神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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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你嚟飲酒聽歌，第一round入我數。但係今日，唔好意思，請你同你嘅朋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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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嘅員工。。。」女郎冷笑了一聲，開口幽幽地說，瞥了瞥沈家儀身側剛入職不久的女孩，「。。。頭先唔多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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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沈家儀笑得燦爛，臉容的美毫不吝嗇綻放，「我自罰三杯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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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往桌上杯子添了威士忌，舉杯往女郎一敬，便瀟灑乾了。又添，又敬，又喝。再添，再敬，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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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冷笑，拿來桌上的雞尾酒，一口氣喝光。然後不發一言，起身就走，目光卻一直在沈家儀臉上，直到與之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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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酒吧安靜了。幾秒後，台上的歌手刷了刷結他的弦，開口唱了起來。酒客也陸陸續續回到自己的小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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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聲和員工們說了幾句打點的，沈家儀邁著有點醉的腳步，來到了張曉希所在的水吧，坐到她的旁邊。她沒有在水吧後，而是把自己當客人，向酒保要了什麼雞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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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飲？你頂唔頂得緊呀，老闆？」酒保一臉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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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家又唔係睇左套四仔，點樣頂唔緊？質疑我？睇十套四仔都仲頂得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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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係咪老闆你…唔得呀？」酒保避過沈家儀往擲來的花生，笑著向一旁另一個員工點了什麼吃的，便開始調起酒來，「食啲嘢墊墊胃先啦。怕你入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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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啋過你！」沈家儀笑著，也沒有反駁其他。托著腮，看向張曉希，「妹妹仔，你今日都幾好彩。咁早收工不特止，仲睇到我好有型咁奮力抗敵，係咪好值得賀一賀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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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係醉喇。」張曉希笑著，喝了一口酒，「你頭先唔多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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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死妹釘！」挺直腰板沒兩秒，又軟了下來，笑著，「不過又係。型啲嘅話，應該唔好自罰三杯，搞到好似武俠片咁。直頭一枝威士忌照頭淋條仆街，幾千蚊換一時爽，真係⋯⋯𨳒你老味好撚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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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嘅話就真係好睇喇。」酒保笑說，把炸薯置到沈家儀跟前，「不過都係唔好喇。我怕到時呢度變les bar，我飯碗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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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扮女人。橫掂⋯⋯」沈家儀裝出一副猥瑣模樣打量了酒保幾圈，「你都冇忽似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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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𨳒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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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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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老闆和員工之間的打趣，張曉希忽然有些落寞。之前的文學部裡，老大和爆姐不也是總這麼互相調侃打趣嗎？即便現在大家住一起了，彼此也偶有打鬧，卻好像有些什麼沒了。都不同了。自己和爆姐之間好像沒有怎麼改變，說是閨密，不如說是老死；但無論是爆姐和老大，還是她和老大，關係都是琢磨不透的般。不是上司下屬，不是朋友知己，甚至不是室友；是什麼，卻想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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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計。我比較市儈。」沈家儀突然看著她說，「姐姐嗰種文人風骨，我點都學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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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你講咩話？」突然這麼一句，把張曉希從思緒裡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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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地老大最擅長就係護短。佢唔會理誰是誰非，只要佢嘅人受到不禮貌對待，佢斷然係會槍口對外轟炸咗先。佢成日話，自己人閂埋門點樣責罰係另一回事，由不得出面嘅人指指點點甚至指罵，更唔得響出面嘅人面前落自己人面。但我唔得。我學到護短，但我覺得始終要留一手。就好似，頭先嗰個女人，一睇就知唔係咩普通人。順到佢條氣，佢滿意喇，happy喇，可能會返轉頭畀更多生意我做；長遠嚟講，佢先可能係大家嘅老闆。所以，我唔習慣講到咁死，搞到咁僵；所謂凡事留一線，他日好相見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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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點睇得出，搞掂個女人就搞得掂壇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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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晒撈呢行咁耐，點蠢都要學識少少。嗰啲咩戴咩錶、著咩衫嗰類，我就唔係好睇得通架喇；但係睇人眉頭眼額，肢體動作，我都仲可以嘅。而且，我好叻睇人眼神。知唔知點解？。」張曉希搖頭，「因為gay人最叻睇ga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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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笑話冷若初雪，張曉希笑容僵碩，沈家儀卻笑得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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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咁遠睇唔到，但你留心睇，就會見到嗰幾條友無時無刻都會望一望嗰條女，尤其是要做决定嘅時候。點咩酒，講咩嘢，甚至發唔發老脾，都要望下條女咩面口先。剩係睇呢樣，就知道邊個係阿頭，或者嗰一刻邊個係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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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即係，個女人都想搞大件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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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又唔係喎。」沈家儀搖了搖指頭，「嘈之巴閉嗰條友望嗰條女嘅眼神同其他人唔同，有畏懼，同時有啲咸濕。佢響度嘈，無非係要響條女面前表現一下自己。之不過，男人睇女人好多時都睇錯重點，覺得自己咁樣耀武揚威好威威；殊不知人地最憎人cause a scene，丟晒架。咁我咪有位入囉。我咪威威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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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喇係喇。啱晒喇。」張曉希笑著說，「至威至型係你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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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型呢，其實就唔及姐姐嗰種咁型㗎喇；但講到啱，我又覺得我做得好啱。護短就點都冇錯架喇，但得失啲客，有時會有反效果；個客唔再返嚟幫襯都係其次，一陣嬲起上嚟搵人搞我搞佢哋搞酒吧，大家冇著數。就好似姐姐咁，佢唔係咁護住條許飛，又點會有位畀人入？起碼唔會連盛子臻都唔幫拖先丫。而家好啦，成個部門散晒，自己份工冇埋，又睇唔住你地；條許飛仲一啲都唔感激，當正佢仇人咁。根本係一拍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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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唔會，其實老大仲有其他顧慮？例如⋯⋯辦公室政治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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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沈家儀饒有意味地看著張曉希，良久才笑著說，「咁梗係有。佢呢份人，最鍾意就係瞻前顧後，冇咩嘢佢係唔顧慮嘅。辦公室政治算係小事，但唔多唔少都要留意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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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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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友到喇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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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酒吧門口看去，便見爆姐往這邊走來。這天的她穿得很是樸素，與平日的紅紅火火不同，有點鄰家女孩的感覺；臉上沒有烈艷紅唇，卻有一絲疇躇。她坐到張曉希的另一邊，點了啤酒，便手托著腮枕在水吧上，與做著差不多動作的沈家儀左右門神那般圈著張曉希，畫面甚是趣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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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呀，𡃁妹？今日打大佬打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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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希把【行酒令】作者的身份說了，讓彭之南和沈家儀訝異不已。怎麼明明只是打個工，會被拽進這種溏心風暴式的家族鬥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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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各自掉進思維裡，良久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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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沈老闆。老大簽【山河】嗰陣你響度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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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度。」沈家儀拉直了身體，伸了伸懶腰，把酒喝了一半，「同【蜉蝣】差唔多時期。不過佢自己搞嘅，細節冇點同我講過。剩係記得佢當時跟得好緊，直頭好似貼身伺候咁服侍郭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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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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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咩事呀，爆姐？傾唔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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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換彭之南把和郭肇山的對話闡了遍，又是讓其餘二人訝異。郭肇山答應給予彭之南一個機會，卻定了一個月的期限；而且，同樣的期限也給予了奇文那邊的代表。事情變得有點像bidding，為得到一位作者的青徠而寫計劃書是她不曾做的；但最讓她頭痛的，始終是怎樣能說服郭教授，自己能像陳文靜那樣給予他熱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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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三人不住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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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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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的大叫喚醒了她們，也喚醒了酒吧裡的所有人。她連忙掩著嘴巴，彷彿這就能讓人們的眼光收斂，甚或讓人忘掉剛才的那一聲喊叫。快步走到三人那邊，硬塞到爆姐和張曉希之間，喘著氣，一手搶了爆姐的啤酒，狠的喝了一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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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死𡃁妹，你搞咩啊！」彷彿心疼那啤酒，爆姐想要把酒瓶搶過去；沒想半月竟然扭過腰肢，用胸口和張曉希的臂胳把啤酒藏起，「乜事呀你？發神經呀？打完大佬燒壞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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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你⋯⋯」張曉希擔心地問，摸了摸半月的手臂，「嗰個人唔係對你做咗啲乜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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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係呀哇？」爆姐狠的拍了一下桌，「你講。有咩事，阿姐我同你拆；我先唔怕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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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係呀，唔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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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你係咩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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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好消息，同一個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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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𨳒你老味。你到而家都仲同阿姐我賣關子？頂你，乜撚都即刻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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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我講咗壞嘅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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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啦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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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咸濕佬要借我去佢部門跟個proj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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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左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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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推啫？」嘆了一聲，又喝了一口啤酒，「冇諗住佢會咁鍾意個idea，要我寫計劃書之餘仲要我由頭跟到落尾。老虔婆直頭問都唔問就應承咗。我係咪得罪咗佢，佢根本唔想我留響communications？明明我又唔係 marketing，點解要我做呢壇嘢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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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打工嘅社畜，有得揀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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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今次真係唔知點死。好地地唔得嘅，無啦啦做乜要我manage project？仲個個走嚟congratulate我。痴線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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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啦。你接受現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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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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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小心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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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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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好消息呢？」看著三人跌進無限嘆息中，沈家儀才插嘴說，「如果上位都叫壞消息，我好有興趣知你嘅好消息係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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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姐！」半月這才叮一聲掛上了笑容，拉著爆姐的手臂大叫道，「原來蒙紹峰唔係七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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