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開始校服換季，我收起掛在衣櫃的夏季連身裙，換上裇衫打上領呔，再穿上背心冷衫和下身的蘇格蘭裙。以往習以為常地穿着的校服，在畢業後便不會再穿，雖然沒有十分懷舊，但也足以讓人感嘆，中學的時光已經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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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書桌上的紙袋，裏面裝着在遊樂園買下的吊飾。昨天才剛想起我曾丟棄過一件掛飾，沒想到我居然又買了不同樣式的吊飾。不過我本來就沒有掛吊飾的習慣，只要沒有使用這個新的吊飾，那麼它只會在將來變成舊的不必要物品，再次被我丟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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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現在還沒有丟棄的理由，也有好好使用的方法。在出門前，我將紙袋放在裙袋裏，在今日之內，我便要掛上這對吊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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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早會開始前，我來到走廊的儲物櫃，打算取出接下來要用的課本和筆記。碰巧文韻也在這個時候開儲物櫃。可是在這個時間，她並不應該出現在走廊上，因為她幾乎每天都會去朝早的聲部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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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沒有樂團的聲部練習嗎？」
「我忘了帶樂器，就索性蹺掉了。比起那種事，你換了冬季校服呢，明明穿短袖裙的時候都有配搭上冷衫外套，怎麼今天沒有穿？」
「我怕冷才穿的，現在有長袖裇衫，就不用穿了。而且夏季裙的布料實在太薄，不穿上外套會很不妙」
「哈哈，確實夏天一出汗打底衫就會被看個清光呢，甚至連你內衣的輪廓都能看見」
「吓，你怎麼會留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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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打開儲物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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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會如此般隨意地說出和性騷擾沒兩樣的話，難不成她有觀察過我脫下冷衫外套時，通透裙底下的狀態嗎？明明我很少脫下外套，到底是什麼時候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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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滿地盯着在我旁邊的文韻，她動作很快，已經取出所有要用的課本，並且關上儲物櫃，鎖上鎖。我也打開儲物櫃，取出筆記本和功課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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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團的練習居然說蹺掉就蹺掉，和璘㬢認真對待樂團比賽的態度相比，根本一個天一個地，這樣的態度真的沒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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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也關上儲物櫃之際，她轉頭看向我，面無表情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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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樂園怎麼樣，玩得開心嗎？」
「……還不錯，只是我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並不是追求刺激感的人」
「嗯——真好啊，生日去遊樂園玩」
「誒，你不是說你不喜歡熱鬧地方嗎？想去的話一起去就好了啊」
「我指的是生日和朋友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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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樂園對我來說只是個不好的體驗，要是問我之後還會不會再去，我一定會不假思索地給予否定的答案。但是去遊樂園的樂趣之一，確實是和朋友一起玩樂嬉戲，只要扣掉機動遊戲的部份，去遊樂園玩也還算做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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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文韻的生日日期，她沒有從來提過，所以並不存在在她生日約出來玩耍。她至今為止又是怎樣渡過生日，沒有和朋友出去玩的話，那有和家人一起渡過，一起吃蛋糕慶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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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生日是幾時？」
「七月二十三日，我的生日在暑假，一直都是一個人過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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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三日，那是四年前和文韻最後見面之後的日子，那一天之後，我就不再知道文韻的蹤影，自然不可能會和她慶祝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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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過生日，也就是說就連家人也沒有為她慶祝。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相處模式，可能只是她的家人並不注重生日，也沒有慶祝的習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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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下年的生日，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假日又不用上學，不會見面的」
「明明你之前才說想逛書店？」
「逛書店和生日沒有關係吧」
「是沒有關係，但逛書店也是在假日，為什麼到了暑假，我們就一定不會見面？」
「……你說的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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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自己的生日，卻以像是事不關己的語氣說下。而且她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下年的生日一起度過，以不清不楚，曖昧昧的回答了事。難道是因為她在這時間已經知道自己將會轉學，所以就算知道她的生日，也不可能一起慶祝，也更不可能繼續同班一起上學，就連再次見面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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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連她轉學的理由，轉去哪裏的學校都搞不清楚，道別也沒有，就這樣和她失去聯絡。說到底我沒有她的社交帳號，電話也聯絡不上，更不知道她的住址，原來在現代社會也依然很容易做到和人完全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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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令人不快，可是現在貿貿然問下轉學的事，恐怕她只會隨意搪塞過去。畢竟她本來就沒有想過要透露自己的事，大概也覺得沒必要告訴我吧。既然她沒有透露自己要轉學，那我就尊重她的私隱，等待她或許有朝一日會主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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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我也想繼續這段日常，重複過着每天都是一樣的日子，理所當然地和文韻一同上學，每天都在學校見面，直到畢業為止。如果她過往都是一個人過生日的話，那我想和她一同慶祝，想要待在孤獨的她的身邊。可是那樣的未來並不會發生，因為還未到生日，她便會再次失去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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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中嘆了口氣，然後從裙袋裏取出紙袋，交給文韻。裏面裝着一對的海豚吊飾，一個藍色，一個紅色。我決定要好好使用這對吊飾，讓它們的存在刻在我的記憶上，不至於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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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給你，你要哪個顏色？」
「……我沒有做什麼要讓你送我東西的事」
「這是遊樂園的手信，很可愛就買了。萬一下年的七月二十三日我們都有要事不能見面，你就當它是提前的生日禮物吧」
「謝謝你，這是第一次有人會送生日禮物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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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吊飾並沒有特別的含義，僅僅因為我覺得藍色或許挺適合她，而我又剛好看上了它們，所以才買下，偶然湧出的購物衝動，讓這對吊飾成為非理性消費的衍生物。說到底也並非一定要送給她不可，只是送給她不是個壞主意，總比買下來沒有用途，讓它們遺失在歲月之中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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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韻一開始有點疑惑，但一會後便拿走紙袋裏其中一件吊飾，並且捧在手掌上。她盯着手上的藍色海豚公仔，便舒展眉頭，嘴角輕輕上揚，劃出一道柔和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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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的柔和笑容。她本來就面容姣好，只是比起頂着沒有感情的表情，果然還是笑着更讓人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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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喜歡藍色？」
「嗯，喜歡」
「猜對了」
「我會將你送的海豚吊飾掛在書包上的，所以你也一起掛吧」
「現在就掛嗎？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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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韻喜歡藍色，並沒有偏離我的想象。她就像水族館裏的那片蔚藍，不自覺間就會被她吸引。我也取出紙袋裏的另一個紅色海豚吊飾，果然我還是更喜歡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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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是因為收下禮物而高興，還是因為吊飾是藍色的而高興呢。但不管怎樣，她能喜歡這個吊飾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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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課室，文韻立刻將剛收下的吊飾掛在書包的左邊拉鍊。她的書包簡潔乾淨，而且設計簡約，純黑色的尼龍布料，底部是深棕色的皮革，只有一個主要的拉鏈口袋和兩側的小型口袋，沒有多餘的裝飾。她一直都沒有在書包掛上掛飾的習慣，唯一的藍色海豚吊飾，在純黑色的主題下顯得很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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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文韻已經掛上吊飾，我也順勢將另一件紅色海豚掛在自己的書包右邊的拉鏈。這樣一來，她和我的書包都掛着同款的海豚公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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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上成對的吊飾，雖然有點忸擰，但感覺並不壞。這樣就能讓看見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對專屬於我們兩人的飾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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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丟棄這件紅色的海豚掛飾，因為只要看見它，就會想起，文韻也擁有一件同款的藍色掛飾。這樣一來，我就好像和她有了某種聯繫一樣。本來沒有特別含意的掛飾，現在被賦予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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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掛上成對的公仔，好像情侶款」
「這不是情侶款」
「不過是侃調一下，不用那麼認真啦……不過，能擁有和別人同款的物品，意外的感覺良好」
「是喔，你開心嗎？」
「嗯，很開心，十分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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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韻陶醉地盯着書背上的海豚公仔，笑得像個純真的小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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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款海豚公仔並不是情侶款，但的確是成雙成對的款式。熱戀中的情侶，也確實會互相送下成對的配件。只是她輕鬆地說下情侶款，可能並沒有他意，但卻讓我回想起，她曾對我開過的惡劣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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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果眼前的文韻終將變為四年前和我不辭而別，曾經傷害我的人，我想我大概無法原諒她，但也做不到憎恨她。唯一能夠做到的只有獨自承受由她帶來的傷害，然後真正的再不和她扯上任何闗係。那時候，我不會再被她拉上去墜樓，因為再也不會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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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望着文韻不會再度成為那時的她，也希望她不會背叛我的期望。我看了看掛在書包的紅色海豚，默默在心裏許下這個微小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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