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成現在的我,是我過往所經歷的一切事,這固然是廢話,但我確實被過去影響,正確來說,我的心被僅見過一次面,相遇不過半小時的人所佔據。從遇見叡詩那日開始,她的身影就未曾在我腦海中消退,好想再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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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嘗試不同的興趣,像是學習踩單車,報上跆拳道班。不過學音樂本來就十分佔時間,所以我也不能再去發掘更多的新事物,雖然踩單車很有趣,但時間的限制不容許我經常踩,跆拳道班也是一週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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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高小,我開始閱讀不同種類的書籍,這是在練習過雙簧管後,在晚間僅有的個人時間的樂趣。我喜歡外國文學,這個年齡的女生大多都會對戀愛抱有憧憬,而我也一樣,對戀愛文學作品情有獨鍾。只是不同於多數的女生,我對白馬王子沒有很大興趣,也不覺得男角色有魅力,看過的每一本愛情故事,我都是更喜愛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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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理解為什麼書中的主角一定要找上男人,為什麼非要和男人結婚組織家庭不可。直到我找到描寫同為女性的愛情故事,我才察覺到以前對戀愛故事所感受到的違和感,我真正想要看的,並不是男女之間的情愫,而是互為女性之間所擦出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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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的不是男性,而是女性,而讓我知道自己取向的,除了是書本上的故事,更多的是腦海中浮現出來的那張臉龐。當同學談起戀愛的八掛,議論班上的某個女生喜歡某個男生,我只想到不知在哪所學校讀書的那個女孩,下意識地翻找藏在書包裏的銀色鎖匙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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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城市雖然不大,但在七百萬人之中,尋找沒有任何交集的人,難度不比大海撈針低。一直掛念着她,但她的臉容還是只能封塵在記憶之中。就在我找不到任何能再見到她的線索時,到了升中學的那一年,她居然在機緣巧合下再次出現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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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我來到某所中學接受面試,在禮堂等待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同樣坐在我附近的學生中,有一個熟悉的陌生面口,那是在每年音樂比賽中都會見到,每年都拿下銀獎的女生,雖然沒有記住她的名字,但我記得她的姓氏有點奇怪,好像是姓史。出於好奇我看了一眼,她正在和身邊的一個女生交談,瞥向那女生,便讓我驚訝得睜大雙眼,那人居然是我一直在尋找的柳叡詩。過了幾年,她的面貌比初小時成熟,但我未曾忘記只見過一次的她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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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提過朋友拿到銀獎,果然那個銀獎就是姓史的女生,這座城市還真是意外的細小。她們坐在我的鈄上方,我沒有勇氣上前搭話,只能偷偷竊聽她們交談的內容。正好聽到她們在討論中學志願校,叡詩說出了自己的第一志願,那是同區的某一所地區名校,我的成績還沒有達到那學校的標準,但如果她的志願是那所學校,那我也要考進去同一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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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地得知了和她之間潛在的交集點,我就沒有理由放過,不然我就將會失去認識她的機會。在餘下的時間我拼命讀書,考出了超常發揮的分數,最終得如我所願,派入她的第一志願。果然,在入學的分班考試中,我看到她的身影,順帶也見到銀獎的行踪。光是見到她,還沒有和她對上話,已經讓我內心雀躍不已,對還未開始的中學生活期待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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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就算讀上同一所中學,可是叡詩考上精英班,而我只是普通班。不同班,也沒有參加相同的課外活動,就算身在同一座建築物,相隔幾個課室的距離,已經足以阻隔和她之間的來往。而且她大概已經忘記了我,也難怪,我沒能向她報上姓名,亦只見過一面,反而是會記住我才奇怪。即使她已忘記,我還是會一直記着,她送給我的鎖匙扣,仍然珍重地放在書包的暗格裏,每一日上學都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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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參加的課外活動是天文學會,似乎真的很喜歡天文學,只是她的興趣愛好和我的並沒有任何交叉點,並沒有契機自然地和她搭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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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參加了學校的管樂團,但不再是吹雙簧管,而是長笛。說實話我也沒有很喜歡長笛,但父母沒有阻止我換樂器,放棄雙簧管的心就這樣被堅定。我沒有大學讀音樂系,或是將來從事音樂相關工作的打算,所以轉換樂器,就是個不錯的籍口,讓我一步一步擺脫音樂,再吹一、兩年,我就會連同在擺在雜物房佔位置的雙簧管,和這支既沒美觀也不實用的長笛一同丟去垃圾場,送去堆填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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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笛的發聲方法和雙簧管不一樣,指法也要重新記一遍,只是同樣是木管樂器,上手的難度並不高。學校樂團的水平刷新了我對合奏的認知,吹長笛的高年級生更是吹得令我顫抖不停。第一次出席練習時,那個居然銀獎氣沖沖地走來質問我轉樂器的原因,原來她也有記下我,只是在過往的比賽中,她未曾和我說過話,讓我有點驚訝,也不太理解她為何突然向素不相識的我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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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現在有點後悔轉樂器了,因為自開學以來,就算在學校的某處撞見叡詩,我亦因為太過緊張而膽怯,沒能和她說上一句話,她也當我是普通不認識的同學,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走過。如果我繼續吹雙簧管的話,是否會令她想起,她曾經在某一日,在看朋友的演奏比賽的時候,偶遇過一位在蜷縮哭泣的女生,並且送了她一個彎月鎖匙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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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我就在她臨走之前大喊報上我的名字,雖然她還是有可能會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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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學的體育課會和隔籬班的同學一起上,剛好我的班和叡詩的班編在一起。雖然她有自己的交際圈,一起上課並不代表能有什麼交集,但上體育課的時間,給了我機會觀察她。她並不擅長運動,尤其是球類運動,表現十分慘烈,像是被球砸到,或是運球時跑幾步就差點摔倒。看到笨拙地打球的她,不禁覺得很可愛,又同時有點擔心她會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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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點我觀察到的是,現在的她和那日遇見的她,仿佛是兩個人一樣。印象中的她,是個開朗愛笑又溫柔可愛的女孩,可是在學校的她,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無法將那日的她和現在所見到的她重疊在一起。她雖然有固定的交際圈,但又冷漠地和別人保持一定的距離,那日所展露的笑容,就像是不曾存在過一樣。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改變,到底發生什麼事改變了她,我很想知道,卻無從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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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關叡詩的事,我都想知道,但沒有立場去知道,因為她不是我的朋友,就連我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和銀獎關係很好,經常見到她們走在一起,這令我很羨慕,如果我也和叡詩讀同一所小學,是不是也能和她如此親密呢?或許就算讀同一所小學,我也是只能和現在一樣,在遠處關注她,根本就不會成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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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交際大多圍繞在隔班的連同銀獎在內,姓氏很奇怪的柯史廖三組。和我同班的一個姓賴的女生,和她們其中姓廖的好像交情不錯,加上賴姓的話,這四人的姓氏真的可以組上好幾個滑稽的組合,就像綜藝節目上的搞笑藝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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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撇開那三人的姓氏不談,我亦時不時見到叡詩和自己班的同學有來往,雖然她不再如往日一樣開朗愛笑,但間中還是會見識到她和朋友玩鬧時所展露的笑容。她果然還是那日的她,即使笑容的角度不再一樣,即使本來有缺失的牙齒已經長上恆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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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十分期望的中學生活,在完全沒有和叡詩接觸過的時候,轉眼就過了一年。一開始在學校的某處偶遇她已經令我很開心,像是在小食部看到她排我在前面,轉課室時在走廊和她擦身而過,在放學時落樓梯走在她後面。我以為只是見到她,即使說不上話,我也能滿足,但是我越是偶遇她,對她的感情就越發膨漲,像是裝滿水的杯子,只要再加多一點外力就會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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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繼續留在遠處,不主動找上門,並不會拉近我和她之間的距離,我亦很焦慮,很想和她做朋友,我總是想着下次見到她的話,就一定要和她搭上話,可到最後我還是打退堂鼓,沒有一次能成功。隨着時間的流逝,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本來就沒有多少的勇氣,也被消耗到所剩無幾,升到中二,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跟她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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叡詩一直都在精英班,我驚覺若是考不上精英班,或許中學六年都不會和她同班,因為高中的選科,她大概是會讀理科班,但我對理科一點興趣都沒有。所以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在初中最後一年和她同班,至少同班的話,怎樣也能說上一兩句話,搞不好還會是由她主動和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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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背水一戰的心態,本來成績不算出眾的我,也硬是考入了精英班。中三開學日當日,課室裏有叡詩的身影,而且編排的座位還是和我相連,她居然做了我的同桌,我想那時我真的是歡喜得眉飛色舞,差一點就要叫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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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我得到了這樣絕好的機會,讓我接近叡詩,再多不中用,再多膽怯,我也得豁出去。我有很多話想要告訴她,但是她已經不記得我,我不想她認為我是個奇怪的人,令她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更不想她討厭我,因為比起被忘記,我更不能忍受被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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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取出放在書包裏的彎月鎖匙扣拿給她看,她會有怎樣的反應,會眼前一亮,還是只會覺得莫名奇妙呢?我不敢試探她的反應,要是她真的對送給我的鎖匙扣毫無頭緒的話,我會很難過,難過到想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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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着興奮又小心翼翼的心情,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已經坐在我旁邊的叡詩,一眼沒有看向我,只是筆直地看着她手上的天文學書籍,像是對課室內的環境毫不關心,自我隔絕了一樣。眼見沉醉在讀書世界的她,我也情不自禁地注視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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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盯着她太久,她終於還是察覺到我的目光,大概是感到不自在,她放下那本書,不悅地微微轉過頭看向我。和她的眼神對上的瞬間,我心虛了一下,立即移開線視,她見狀便皺起眉頭,一副看見怪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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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好幾秒,我越發覺得氣氛尷尬,雖然我確實是個光顧着盯着別人看的怪人,但我不想讓叡詩誤會我是個連笑都不會笑的奇葩。情急之下,大腦一片空白,我咽下口水,擠出生硬的笑容,緊張到差點就要咬到舌頭,以十分奇怪的語氣向她搭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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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和你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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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來說會有人這麼直白地對別人說想做朋友嗎,而且還是說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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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大概沒有,因為我以往未曾和任何人說過類似的話,結交到的朋友也不會這樣和我搭訕。這句話實在太刻意,仿佛我心懷不正,抱着不好的意圖去接近她一樣。一開口,我就萬分後悔,她臉上的疑惑和不屑正正反映出我說了很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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叡詩沒有回話,她只是以打量我的眼神看下我,轉過頭便繼續看書。過了不久預備鐘響起,新入職的班主任走入課室,她收下書本放進櫃桶,而我則在懊惱不已,根本無閑聽羅老師的班主任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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叡詩的反應比我想像中更要冷淡,那一刻我有點幻滅,但只有一刻。我早就知道她並沒有保留我記憶中的開朗,過了好幾年,有轉變也是很正常的事。她長高了,體型纖瘦,臉上多添一分秀麗,我亦再次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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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都丟了一次臉,也不存在什麼偶像包袱,在開學日當日,我就不停找機會和她說話,轉堂的空隙、小息的十分鐘,我都沒有放過。本來以為她會跟柯史廖一起吃午飯,沒想到她居然願意和我單獨吃飯,我當然十分高興,開心到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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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的態度仍然很冷淡,幾乎都是我有我說,她有她聽。雖然不至於感到被潑冷水,但是我心底還是希望,她對我能有像那一日至少一半的熱情。不過既然她不認得我,從零開始一步一步了解她,慢慢變得相熟,也是一件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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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自己沒有特別想吃的食物,於是我帶她走去一間連鎖漢堡店,她點的是牛肉漢堡,喝的是不加糖漿的凍奶茶。我很喜歡甜食,每次去漢堡店都會點朱古力奶昔,但是最近餐單有改動,長年喝慣的奶昔全市下架,我唯有改喝檸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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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再隔日,叡詩仍然和我一同吃午飯。我發現她胃口很小,也不愛甜食,喝的飲料大多不添加糖,而且她真的沒有特別喜好的食物,沒見過她說什麼什麼好吃,又什麼什麼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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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三開學以來,我每日都過得很開心,因為我終於和叡詩說上話,也成功做上朋友。這是我自小三以來,長達五年的執念,但我還是不夠滿足,我還想更進一步接近她,想聽她主動分享,那日她口中所喜愛的天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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