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瑞把伊莉莎白抱起時,才發覺她是那麼的輕。她只穿着單薄的絲質睡袍,而且裙擺已經大面積被血水濕透,斐瑞可以感覺得到那下面她什麼都沒有穿。於是在計程車上,斐瑞把自己的大褸脫下來給她穿上,她在發抖,而他把她緊緊擁在懷裏——婚後首次,斐瑞意識到自己是伊莉莎白的丈夫,而他有義務去保護她。
「別怕,很快到醫院了。」他哄她。而她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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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房外的走廊,德桑先生一看見自己兒子,就衝過去摑了他一巴掌。這是當然的,他的家人都又傷心又生氣,因為自己的媳婦流產了。
斐瑞只能垂下頭,不敢聲張。
醫生的說話還在他耳邊迴盪——伊莉莎白流產的原因,是因為懷孕初期胎兒尚未穩定,而她承受的房事太頻繁和太激烈了,於是導致了胎死腹中。
斐瑞覺得醫生可能已經說得較為婉轉了,因為他在計程車上看到過從伊莉莎白領口暴露出來的愛痕,有瘀青也有牙齒印,新舊交錯。他覺得那場面甚至可說得上是兇殘。
斐瑞只能把那罪名啞忍了去。他可不能告訴家人,對妻子如此粗暴的是她的情夫吧?該死的海恩曼,他心裏怒罵。枉他還是伊莉莎白的老師,怎能對自己的學生和情人如此粗魯?還在她懷上了他的孩子的時候?簡直禽獸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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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難過。」斐瑞終於等到家人都走了,才能坐到伊莉莎白床前去安慰她。
伊莉莎白好像一直在飲泣,沒有停頓過。
「伊莉莎白……」斐瑞輕輕拉住她的手。「你還年青,想要孩子還有很多機會吧?」
伊莉莎白這時大哭起來,比剛才激烈多了。驚動了護士進來替她注射鎮定劑,並把斐瑞送出病房。
「你為什麼還要刺激病人?」護士把斐瑞拉到一旁,儘管已盡力壓低聲音,不改她的怒氣沖沖。「你是她什麼人?」
「我是她丈夫。」
「你就是那個人渣?」
「什麼?」斐瑞萬萬料不到,連護士也要來臭罵他一頓了。
「看你們的年紀,一定是奉子成婚的吧?真奇怪女方家長沒有一早控告你誘拐幼女,還批准你們結婚!」
「什麼誘拐幼女?我們已到合法的結婚年齡!你憑什麼來教訓我?」啞子吃黃蓮了一整天,斐瑞也氣上心頭。
「只怕你跟她開始的時候,她還沒到法定年齡吧?」護士把嗓子再壓低了一點點。「根據醫生報告,病人正因為性經驗開始得太早,懷孕方面本身就很容易出問題。而你還一點不憐香惜玉,還令她流產了。她這樣的身子,將來想再有孩子,真是難上加難了!」
斐瑞怔住了。
「我知道你血氣方剛,但你妻子年紀那麼小身子那麼孱弱,真受不了你那麼頻繁的性需要。」那護士試圖壓制怒火。「我建議你多喝開水多做運動,實在忍不了,就試試手淫吧!」她丟下這句後,就留下不屑的一聲「嘖!」,翻翻白眼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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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莎白在醫院休養了兩天,她一直非常沉默,然後在斐瑞母子的撐扶下,搬回了新居靜養。
原來的計劃,是斐瑞跟伊莉莎白都會繼續學業,只是為了結婚而請了幾天假。但現在,他們兩人都要停學了。伊莉莎白要養好身子,而德桑夫婦都覺得自己的兒子有義務去照顧她。
德桑太太現在更會一星期來兩三次,幫忙料理家務和煮食,好讓媳婦專心休息。有時候留得晚了,她更會留在客房(即斐瑞的房間)睡,每逢這些日子,斐瑞只好到伊莉莎白的房間睡地板了。
在伊莉莎白入院期間,斐瑞曾回家替她拿更換的衣物,那時他碰見了鬼鬼祟祟在門前徘徊的海恩曼。
「你把伊莉莎白帶到哪裏去了?」海恩曼竟然還朝斐瑞惡恨恨地衝過來。
「她入院了。」斐瑞壓低聲音但咬牙切齒道。「你知道嗎?你把你們的胎兒都弄丟了!」
「真的嗎?」海恩曼一臉惶恐。「那天我只看見了很多血……」
「你這瘋子!」斐瑞氣瘋了,一把抓住了海恩曼的衣領。「你都看見血了,還把她一個人丟在那兒?為什麼不送她去醫院?」他握緊拳頭,很想揮拳打下去。
「我……我不能!」海恩曼滿眼恐懼。「那會毀了我,也會毀了她!我們不能見光,只有你才能送她去醫院!」
斐瑞的拳頭滑落了,他放開了可憐巴巴的海恩曼——他想起了愛德華的父親和他的情人,也想起了自己和愛德華。也許,不能見光的戀人,命運就只能這樣。
「她流產了,失血過多,要靜養好一段日子。」斐瑞一臉疲憊。「我媽也會過來幫忙照顧她,你這段日子別來了,讓她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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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瑞很想找個人替他帶個口訊給愛德華,但卻沒有一個可靠的人能擔此重任。他只是很怕愛德華上來的日子,撞上了他媽媽過來幫手的日子,而他媽媽一定會對他們的關係起疑。
幸好到目前為止,這樣的尷尬情況尚未發生過。但斐瑞有時也會奇怪,收了他鎖匙的愛德華這段時間是怎麼了,怎麼沒有上來?
這一天,德桑太太又住下來了,於是他又不得不搬到伊莉莎白的房間去。而伊莉莎白自出院以來,一直很沉默,這些天也由得斐瑞自個兒把枕頭拿到地上去,躺在她的床邊地上,只拿自己的晨褸當作被子。
今天晚上,伊莉莎白終於在喝了德桑太太的濃湯後多了一點血色,並在閒話家常時微微笑了笑。斐瑞希望這是她身體好轉的先兆。
如今他躺在地上,睡不着,盯着天花板,想起了那個護士所說的有關伊莉莎白的病歷——他其實一直很想問伊莉莎白詳情,但又覺得不好意思,自己一個大男人去打聽一個女子的私隱,即使他是她的「丈夫」(假的),也沒有這個資格和權利吧?
「冷嗎?」原來伊莉莎白也沒有睡着。過了這麼多個晚上,她第一次開口跟斐瑞說話。
「不冷。」
「躺地上很辛苦吧。」
「不要緊。」
「要上來睡嗎?」她往床裏面靠了靠,空出一側。
「不用了。」
「這明明是張雙人床,夠兩個人睡的。」她說。「是我的問題,不該讓你來受罰。」
「這……」
「你要是擔心禮節上的問題,這樣吧。」她把床頭和書桌上的書本都拿過來排在床的中間成一行。「我們各自睡一邊,不會碰到對方的。」
「好吧。」斐瑞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謝謝你。」伊莉莎白的聲量很小,只僅僅讓斐瑞聽見。
在漆黑的睡房裏,斐瑞只能靠着窗外柔和的月光望向她,朦朧中她好像哭了,但那也可能只是光線不足的錯覺。
「一直以來,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斐瑞忍不住說。
伊莉莎白把頭偏起來,讓頭髮散落,遮掩住她的表情。斐瑞估計她真的在哭。
「其實你的選擇應該有很多,何苦呢?」斐瑞一直忍住不想數落她的情人,但怒火讓他控制不了。「海恩曼真的不算是個好選擇,他好像太野蠻了吧?完全不配他的學者身份。」
「假如沒有他,我的日子可能更苦更恐怖。」伊莉莎白顫着聲說,然後吞嚥了一下。「是他把我拯救出苦海,是他讓我找到生存下去的意義。」
斐瑞真的完全不明所以了。那個可怕的暴力色情狂海恩曼,怎麼倒成了伊莉莎白的救世主?斐瑞所知道的伊莉莎白,是家裏的獨生女,雖然母親早逝,但父親是名商人,家境不俗,至少比起斐瑞家有錢有地位多了。
「你也見過我的爸爸……」她又哽咽了。
斐瑞想起了跟父母拜會伊莉莎白的鰥夫父親,請求他把女兒嫁給他的情況——她爸爸的確有點神經質,不過斐瑞以為那不過是因為妻子早逝,太過寶貝獨生女兒才會出現的情況吧了。哪個父親不緊張自己的女兒?她爸爸是想阻撓他們的婚事,可是在伊莉莎白未婚懷孕的前題下,還有德桑先生以警察世家的名譽再三擔保一定會善待伊莉莎白,她爸爸最後也首肯了。
「他才是真正的惡魔。」伊莉莎白終於咬牙切齒地說了出來。
「什麼?」斐瑞怔住了。
「我一出生,我媽媽就因為難產而過世。即使家裏有奶媽和女傭,爸爸也盡可能一手一腳的帶大我。他買很多漂亮衣裙給我,親自替我洗澡、哄我睡覺,為免我怕黑陪我一起睡,並親自教我讀書識字。他對我非常保護,沒有他的陪同我哪兒也不准去,就連上學也不行,只能留在家裏學習。」伊莉莎白說。「而情況沒有因我長大了而有絲毫改變,即使我已經踏進青春期,他仍然跟我一起洗澡、睡覺。」
斐瑞感到一陣不寒而慄。
「由於不認識別的小孩,我也不知道這是有問題的。」伊莉莎白接着說。「直到我已經把家裏的藏書都看了個遍,但仍有很強的求知慾,爸爸也知道自己不夠資格再教我艱深一點的課程,於是他替我找了一位家庭教師,就是諾亞。」她頓了頓。「諾亞教了我很多東西,讓我發現了一個新世界,一個文學的新世界。他借了很多小說給我看,讓我了解外面的世界是怎麼運作的,什麼是有歪倫常的。他還教我寫詩。因為爸爸總會在授課現場監督着我們上課,也會查看我的每一樣功課,我跟諾亞只能靠藏有暗號和密碼的詩歌來通信,讓他知道我的苦況,讓他想辦法救我。」
「你爸爸沒有發現?」
「也幸好爸爸文科成績不太好,才看不出來我們把想說的話隱藏在詩句當中。」她苦笑。「諾亞把我的功課拿給他任教學校的校長看,極力推薦我當插班生。又跟我爸爸說我很有文學天份,應該讓我去學校讀書,而且他介紹的是一所極有名氣又作風保守嚴厲的寄宿女校,所以紀律方面是不會有所鬆懈的。」她說。「諾亞花了許多唇舌,加上我每天苦苦哀求,爸爸才讓我去上學。附加條件是,一到假期,我必須立即回家陪他——我要把虧欠他的在假日加倍奉還。他買了更多漂亮的衣裙給我,還多了一些成熟性感的內衣和睡袍。他讓我穿上,不一會又會替我全脫光。他仍然替我洗澡,也要我幫他洗。他依然跟我一起睡,不光是睡覺……他說,我簡直跟媽媽生得一模一樣,他也就把我當成了媽媽,讓他做夫妻間才做的事。」
斐瑞震驚得無法言語。
「自我九歲起,他就對我做着這樣的事。」伊莉莎白的眼淚好像已流光了。「而我不知道這是夫妻間才能做的,只是覺得很痛很不舒服。直到遇上諾亞,他才教會了我男女之事,我才知道這種事應該發生在戀人之間,而不是父女之間。跟諾亞發生關係,感覺完全不一樣,我才突然覺得之前過着的日子,是那麼的噁心……」她掩住了嘴,然後是她的眼。「我……我真的是一個十分噁心污穢的人,但諾亞卻沒有嫌棄我,還是一樣愛我。我想除了他以外,世界上也不會有誰能接受這樣的一個我……」
「他只是利用你。」斐瑞也覺得十分噁心,但不是因為伊莉莎白的經歷,而是因為她身邊的兩個男人。「你爸爸利用你的年少無知來侵犯你,你的老師一樣利用你的信任和無助來侵犯你,我覺得他跟你爸爸只是五十步笑百步。」
伊莉莎白驚訝地睜大眼睛看着他。
「他們兩人誰也不能給你幸福,卻對你予取予求,完全是人渣所為!」斐瑞簡直氣瘋了,但為免被他媽媽聽見,他只能壓着嗓子。「你應該去報警將他們繩之於法才對。」
「不,我不會報警的。」伊莉莎白又飲泣起來。「我相信他們是愛我的,或許只是用錯了方式……」
「別那麼笨,不要再騙自己了,否則你一生都無法抬起頭做人。」斐瑞推開了阻隔着他們的最近幾本書,迫視着伊莉莎白。「你又年輕,又聰明,才貌雙全,不能毀在那兩個混蛋手上。現在你是我的太太,你擁有了一個新身份,你應該開展你的新生活,別再被他們控制和侵犯!」
「我不行的……」伊莉莎白無助地看着斐瑞。
「你可以的。」斐瑞捧起她的臉,堅定地說。
「我可以嗎?」伊莉莎白抹掉臉上的淚水,但眼淚還是不停流下來。
「我會幫你的。」斐瑞說。「別怕。我全家都是警察,我將來也會成為一名警察,我們都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再受傷害!」
「斐瑞……」伊莉莎白已經泣不成聲。
斐瑞移近,把她擁進懷裏,輕撫着她的背安慰。伊莉莎白就索性伏在他胸前哭過痛快。中間隔離二人的書堆,已被推到一旁、掉落在地上。
他們就這樣不知不覺相擁着睡着了,完全不知道隔天早晨,斐瑞的母親悄悄開門偷看過他們,然後偷笑着離去了。
斐瑞更絕對不會知道在他媽媽離去後不久,愛德華第一次用了他的鎖匙進來了。愛德華在客房找不到斐瑞,然後在伊莉莎白的房間發現他們相擁在一起正在熟睡。愛德華沒有留低一句話,就掩門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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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瑞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過愛德華了。他去過後山等他,等了幾次都等不到。而他還要回家照顧仍舊虛弱的伊莉莎白,也不能讓他媽媽知道他離家太久,所以每次都只能逗留一小時左右。
伊莉莎白的身體已經好多了,面色漸見紅潤。他們只是相擁着睡了一晚,第二天起來大家都很尷尬,往後再有需要同睡的日子,他們也把一本本的書集擺回床中間去,讓兩人保持着距離,沒有更進一步的身體接觸了。
在斐瑞的勸說下,伊莉莎白下了決心重新做人,他們甚至把家裏的門鎖換掉了,免得海恩曼再有機會在沒人知道的情況下潛進來。斐瑞仍舊配了一條備用鎖匙給愛德華,但卻找不到機會交給他。
由於伊莉莎白身體好轉,德桑太太過來幫手的次數漸漸減少了,變成大槪一星期一次。這一天,斐瑞一個人陪伊莉莎白去複診,已經不用他媽媽跟着來攙扶了。
「你的貧血已經大大改善了,只要注意飲食,多加休息,下星期可以不用回來複診了。」
「謝謝你,醫生。」
當伊莉莎白挽着斐瑞手臂離去時,遇上了那名曾罵過斐瑞的護士,她除了向伊莉莎白微笑,竟還向斐瑞點了點頭。也許,這段時間斐瑞對伊莉莎白的細心體貼她也看在眼裏,所以她就原諒了他的「暴行」?
但斐瑞對伊莉莎白的無微不至,並不是人人看在眼裏都會欣賞的,好像海恩曼看着就感到妒火中燒,恨不得把斐瑞碎屍萬段。
「伊莉莎白!」海恩曼一看見他們回家就從旁邊的冷巷衝出來,伸手想捉住伊莉莎白。
「你幹什麼?」斐瑞馬上推開他,並擋在妻子跟前。
「你為什麼把門鎖換了?」海恩曼滿眼紅絲地瞪着斐瑞。「我要跟伊莉莎白談談,你別礙着我們!」
「她不要跟你談!」
「你憑什麼替她說話?讓我直接跟她說,不關你的事!」海恩曼還想一手推開斐瑞。
斐瑞始終護着伊莉莎白:「憑我是她的丈夫!」
「你是假的,你們只是裝的!」
「現在是真的了!」伊莉莎白突然喊話。
「什麼?」海恩曼終於靜了下來,轉而瞪着伊莉莎白。
「我要跟你分手。」她說。
「你瘋了?」海恩曼的眼神很可怕。「你忘了你的秘密?你不怕我把它公諸於世?」
「我要跟你分手!」伊莉莎白再說一遍。
「你現在又跟他好了?」海恩曼突然笑淫淫地指着斐瑞。「我早知道,你這個淫婦。你不怕他知道你的事?你覺得他知道了還會愛你嗎?」
「我知道。」斐瑞插口道。「她什麼都告訴了我,我一樣愛她。她在這件事上根本是個受害者,要是事情公諸於世,我想你的麻煩會比她大。」
「開什麼玩笑?」海恩曼開始歇斯底里起來。「你愛這個人盡可夫的淫婦?」他向斐瑞步步進迫。「你瘋了嗎?她給了什麼迷藥給你吃?」
「別侮辱我的妻子。」斐瑞說。「我覺得你才是個可鄙無恥的衣冠禽獸。而我擁有一個警察家庭,要是你再亂來,隨時可以將你繩之於法!」
「你恐嚇我?」海恩曼突然笑起來,然後又哭喪著臉望向伊莉莎白。「莉莎,我的小莉莎,你忘了嗎?你忘了你多麼喜歡小諾亞?你會吻它,還會含着它……」
「別說了!」伊莉莎白臉都紅透了。她慌張地四處張望,幸好這個時候沒有路人經過。
「還害羞什麼的?你身上有哪兒沒有給我看過摸過?」海恩曼狂熱地追着伊莉莎白。「你知道我多想你嗎?我們分開了個多月,你沒有掛念我嗎?」
伊莉莎白只是躲在斐瑞身後,逃避着海恩曼。斐瑞用手分隔開他們。
「你說過愛我的,你是愛我的!」海恩曼說。「對不起,我令你流產了,但那也只是因為我太愛你,忍不住無時無刻都要跟你黏在一起!伊莉莎白,原諒我?我們一起開始過?」
伊莉莎白只是搖頭。
「回去吧!」斐瑞瞪着他。「她累了,我們要進屋了。」他推開海恩曼,想把伊莉莎白拉進屋裏去。
「你騙我!」海恩曼哭喪著臉。「莉莎,我的小莉莎,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你只是生我的氣,氣我殺死了我們的兒子。對不起,莉莎,我會改的。你不要聯同這個同性戀來做戲氣我好不好?莉莎……」
「不是做戲。」伊莉莎白盯了海恩曼一眼,然後她就把斐瑞的頭拉下來,並尖起腳尖親上他的嘴。
斐瑞明白這是一場戲,知道海恩曼在看着,於是他一手環過伊莉莎白的腰,把她摟近自己。伊莉莎白也就順勢倚進他的懷裏,斐瑞感到她的乳房透過單薄的衣料擠壓着他,他驚訝地張開了嘴,伊莉莎白的舌頭就擠了進來。斐瑞記得這感覺,那次在學校舞台更衣室,同樣的動作令他產生了生理反應。他心跳加速,但現在還不能停止,他只能吸吮着伊莉莎白的舌頭,並把她摟得更緊。他們就站在門前貼身擁抱着,投入地濕吻着,希望這火辣辣的一場戲能把海恩曼氣走。
他們閉上了眼睛一直在吻,直到聽見海恩曼跑掉的聲音,才張開眼,重新分開。他們看着對方,都發現眼前人一臉情動的粉紅,正在喘着氣平息着內心的悸動。
斐瑞咳了一聲,只能把手垂在褲襠前遮掩着尷尬的勃起。「我們進去吧。」
「好的。」伊莉莎白紅着臉笑了笑,掏出鎖匙去開門。
此時,斐瑞聽到身後有另一個人咳了一聲——一把他不會認錯的聲音。
他趕忙轉過身,看見愛德華果然站在那裏,面無表情地向他們假笑了一下。
「希望我沒有打擾到你們,德桑先生,德桑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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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們在做戲,不用慌張。」
進到屋裏後,斐瑞夫婦連忙向目睹一切的愛德華解釋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但愛德華似乎一點也沒有誤會到兩人之間有曖昧,他再三向他們表示自己完全清楚和明白事情的經過,也信任斐瑞的為人和正義感。
斐瑞總算舒了口氣。伊莉莎白借休息為名,就躲回了自己的房間,讓出空間給兩個男孩獨處。
斐瑞拉住了愛德華的手,摩挲着。「我想死你了。」他把愛德華從沙發上拉了起來,拉進了自己的房間。一進門,他就抱住了愛德華,把自己整個身體倚上去。「累死了。」
然而愛德華沒有回抱他,斐瑞覺得很奇怪。
「我有事情要跟你說,這是我今天來找你的原因。」愛德華說,語氣很像在談公事。
斐瑞退開了一點,看着愛德華——愛德華一臉沉思的表情,嚴肅又認真,就是上次他一個人站在後山大樹下,被斐瑞發現時的那個表情。那時候他在想什麼?現在他又在想什麼?
斐瑞緊張地笑了笑。「先坐下來吧?」他自己坐到了床上,空出了旁邊的位置等着愛德華坐過來。但愛德華順手拉過來了書桌旁的椅子,面對着斐瑞坐了下來,讓兩人拉開了一段距離。斐瑞不自然地吞嚥了一下。
「最近沒聯絡,也不知道你們家發生了這麼多事。」愛德華問。「你還好嗎?」
「我?還可以吧。」斐瑞擠出一絲笑容。「就是學會了做很多家務。」
「看來你跟伊莉莎白相處得不錯。」
「是比想像中好。」斐瑞頓了頓。「但是你別誤會……」
愛德華擺了擺手,點點頭。「行了,你們剛才已經解釋過了。」
「你怎麼了?」斐瑞有點不安。「這段日子幹什麼去了?也沒有來找我,我到後山去也總是等不着你。」
「對不起,這段日子有點忙。」愛德華說。「我在學習當外交官。」
「外交官?」斐瑞睜大了眼。
「事實上,我已經獲聘了成為英國派駐澳大利亞高級專員公署的三等秘書。派駐澳大利亞的高級專員原來是特務叔叔的徒弟,在叔叔的推薦下,就聘用了我。」
「你……你要離開英國?你不念大學了嗎?」
「是的,下星期就走了,我會帶雪莉一起去澳洲。」愛德華移開了視線。「我一定要這樣做。自從爸爸死後,媽媽神經衰弱的症狀變本加厲,她還染上了酗酒的惡習,脾氣越來越壞,再留下雪莉在家裏對着她,我怕雪莉會被她迫瘋。」
斐瑞只是張大了嘴,卻做不了聲——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變得只顧自己,完全忽略了發生在愛德華身上的事情。
愛德華像知道斐瑞的想法,抬頭向他笑了一笑,以寬解他的內疚。「別擔心,我應付得來。要是你能勝任做個好丈夫,我沒理由不能勝任當個好哥哥。」
「可是……」斐瑞想說這樣的話,他們就無法見面了。但話到嘴邊,卻無法說出口——愛德華有自己的難處,離開英國也許是現時唯一的解決方法。正如他自己跟伊莉莎白結了婚,也是一個迫不得已的做法。原有的計劃,是他們繼續就讀同一間中學,可以繼續到後山見面。但現在,斐瑞也已經停學了。為了照顧新的家庭,也許他也是時候想想將來了。
「我們原本的計劃,本來就有點不切實際。」愛德華說。「總不能無了期拖延下來,就只想待在學生階段,為了可以多見幾面,維持一段沒有未來的關係。」
斐瑞不是不知道,但由愛德華親口說出來,他還是覺得心很痛。
「面對現實吧,也許你是時候入讀警察學校,去為你的未來職業鋪路了。」愛德華說。「這房子也要交租,你還有妻子要養,是時候想想生計了。」
「你……這……」斐瑞感到視線模糊起來,眼球背後一陣刺痛。「……是要跟我分手嗎?」
「我們早知道,這一天總會來臨的。」
「但是……我愛你。」斐瑞盯着愛德華,眼淚流了下來。
「我也愛你。」愛德華替他抹去淚水。「但我們的世界不止有對方,還有其他。我們也要愛自己,想一想自己的將來。我們還有其他人要照顧,我也愛雪莉,你也愛你的家人,還有伊莉莎白。」
「我……」斐瑞猛地搖頭。「我跟她只是像親人、像朋友……」
「那已足夠養活一段婚姻。」愛德華微笑看着他,有點苦澀無奈。「你也喜歡她的,你自己知道。在這個社會,喜歡女人無論如何是容易生存很多,況且你們都已經結婚了。」
「這是假的……」
「但這是奏效的,你們可以成為真的。」愛德華說。「我們卻不會奏效,一開始已經注定失敗。」
「愛德華……」斐瑞的眼淚就是止不住。
「記得嗎?我說過,跟你開始,可能是我一生犯過的最大的錯誤。」愛德華說。「這真的是個錯誤,要是我那天忍住沒有出聲,讓你跟伊莉莎白在黑暗中繼續親熱,也許你們現在已經是一對快樂的夫婦,你也不會為了我那麼苦惱。」
「不會的,愛德華……」斐瑞跪在了愛德華跟前,攔腰抱住了他。「那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你……」
愛德華輕撫他的頭髮。「我也沒有後悔犯下了這個錯誤,我很慶幸能在學生時代擁有這段回憶。」他頓了頓。「可是,我們再不點到即止,這個錯誤真的會毀掉我們的將來,製造更多悲劇。趁我們可以收手的時候,見好就收吧。」
「我不想收手……」
「時間會沖淡一切。」愛德華說。「今天你覺得生離死別難過得要死,一個月後可能只是有點心痛,一年後也就只是想起來苦笑一下,十年後就只是一件發生過的事。」他捧起斐瑞的頭,讓他看着自己。「別把我們的關係變成遺憾,讓它成為一段美好回憶好不好?」
斐瑞含着淚看着愛德華,最終點了點頭。
愛德華吻了他的額角一下,然後讓他們額頭碰額頭的歇了一會。
「我要走了。」愛德華站了起來。
斐瑞非常不捨地抱住了他,於是愛德華也回抱了他,兩個人靜靜地擁抱了一會。
「我們已經是大人了。」愛德華離開了他,拍了拍斐瑞的肩。「要像個成年人。」
「我們還是朋友?」斐瑞看着他。
「一輩子。」愛德華笑着伸出手。
於是他們的初戀,就以一下握手告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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