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莫法特家轎車的後座,忍受着車廂內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沿路的勞頓顛簸,斐瑞感到前所未有的古怪突兀。這全都怪他不理人感受的家人!他們受到斐瑞爸爸上司的邀請前往滑雪勝地渡假,一家子等不及斐瑞寒假前的期終考完結便動身出發了,害斐瑞要獨自留在學校宿舍渡過他的聖誕和新年。當莫法特太太帶同小女兒前來學校接走愛德華往聖誕購物的時候,聽見了斐瑞悲慘的遭遇,她竟好心的開口邀請斐瑞往莫法特家渡過這個假期。結果就變成了如今的局面。
莫法特夫人坐在司機位旁邊,正在整理着購物清單。而斐瑞和愛德華則坐在後座,中間隔着個六歲的小雪莉。雪莉瞥了瞥正看着窗外風景的愛德華,又看了看一臉不知所措的斐瑞,然後賭氣地交叉雙手,大力地靠到靠背上。「悶死人!」她氣鼓鼓地宣佈。
斐瑞知道氣氛有點尷尬,他跟愛德華這陣子都是這樣。
那天以後,斐瑞跟愛德華都沒有提起過那件事——就是禮堂後台更衣室內,漆黑中進行的那件讓人難以啟齒的事。
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似的。至少愛德華的表情就是這樣告訴斐瑞。於是斐瑞只好也這樣假裝着,假裝他們沒有幹過這回事。他們就只是室友,和同班同學。就這樣。
有時候,斐瑞會忍不住過長時間地凝望着愛德華,可能想在他臉上找到任何有關那件事留下的痕跡,但每次愛德華都總會望回來,而那對清澈的眼珠子總讓斐瑞羞愧地別過臉,不敢直視。
直到學校假期的前一天,即是昨天。發生了點小意外打破了這層偽裝的寧靜。
昨天學校舉辦了聯校餐舞會,提前慶祝聖誕。這又是一個讓男校生與女校生締結良緣的好時機。伊莉莎白當然來了,並拒絕了一個又一個前來邀請她跳舞的男生,只是待在斐瑞身邊。在萬眾期待的慢舞環節裏,伊莉莎白全程都黏着斐瑞,並隨着一首又一首情歌的浸染下,身體越來越靠近,直到最後全個人都倚到斐瑞懷裏,雙手摟着他的脖子,陶醉在舞曲中輕輕晃動着身體。
斐瑞雙頰微紅,但放眼看去,在場內昏暗的燈光下,留到現在的學生大都配成了一雙一對,情況也都跟他們差不多了。斐瑞想在場內找到愛德華的蹤影,但他知道愛德華不合群和討厭浪費時間的脾性,他可能獨個兒躲在房間裏看書吧,怎會到這樣的場景中來呢?但斐瑞錯了。
他找到了愛德華的身影,就在門前不遠處,在喝着雜果賓治。不是一個人。愛德華身邊站着一個身材高大、外表俊朗的男生,看樣子比他們年長,是別的學校的學生。他也拿着飲料,跟愛德華有說有笑,似乎很投契。
愛德華竟然跟別人有說有笑。斐瑞不知道為何自己覺得那麼錯愕,好像除了斐瑞,愛德華就不該有別的朋友。
但接下來的事情,才真的令斐瑞感到震驚——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看見那個男生把手搭到愛德華肩上,愛德華沒有閃避。他看見那隻手不止是搭在那兒,還有些不規矩的動作。那隻手掃過了愛德華的背脊,來回揉搓着,接着摸到了愛德華的屁股……而愛德華沒有躲開。
斐瑞睜大了眼,看着那隻手一直放在那兒,而他們竟然一直若無其事地說笑。
「斐瑞,幹嗎僵在那兒?這首歌我好喜歡的啊!」伊莉莎白奇怪地看着斐瑞,想引領他轉個身繼續跳舞。但斐瑞很快又換回了原來的位置,面對着門口。
他要看着那名不規矩的男生,不能讓他欺負愛德華。然後他看見那隻手仍然待在它不該待的地方,並且愛德華正被它的主人推着走,二人的背影就掩沒在門前的陰影裏,消失在斐瑞眼前。
斐瑞猛然頓住,差點咬破了自己的舌頭。
「斐瑞?」伊莉莎白摸不着頭腦。
「抱歉。」斐瑞拉下了伊莉莎白摟着他的手,竟順手塞進旁邊那個纏了她一整晚的男生手裏。「你們繼續吧,我有點事情……」然後他就拋下了一臉愕然的伊莉莎白,快步離開了會場。
斐瑞在昏黑的後樓梯找回了二人的蹤影,跟隨他們上了樓,看着他們進入了一間無人的課室。只有樓下的燈火透進來,斐瑞依稀只見二人的輪廓,但毫無疑問他們的身體距離不合禮節。
那男生托起愛德華的腮,吻了下去。
斐瑞感到全身的毛髮都豎起了,他緊緊握着拳頭咬緊牙關才沒有發出聲音,但他覺得無法呼吸,感到血液都往腦部沖上來,感到一陣眩暈和虛脫。
濕潤的吸啜聲在寂靜中響得加倍淫蕩。那個男生的手依舊沒有閒着,在愛德華身上撫來摸去。
斐瑞希望愛德華抗拒、掙扎、反抗,但他沒有。他只是安靜地站着,讓那男生予取予求,卻沒有任何反應。
斐瑞用盡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把自己釘在原地——他有什麼資格去說些什麼呢?當自己跟伊莉莎白親熱的時候,愛德華也只是靜靜地待着,假裝自己不在場。難道斐瑞可以交女朋友,愛德華就不能交男朋友嗎?男朋友……愛德華喜歡的是男生?
斐瑞茫然地看着愛德華跟另一個男生交纏在一起的身體——想到自己千辛萬苦抑制着這樣的想像,想像自己跟愛德華有超出友誼的表現,禁止自己內心狂熱地想去親近愛德華的渴望……這些努力都是多餘的嗎?原來愛德華並不介意?他甚至喜歡同性?
「你還是個處子?」那男生突然問道。
「嗯。」愛德華應了一聲。
「我可以嗎?」那男生的手伸到了愛德華的領口上面。
愛德華頓了頓,似在思考,似是猶豫,最終仍是回答了他:「嗯。」
那男生便匆促地解起了愛德華的鈕扣來,並開始吻他的脖頸和胸口。
「你們在幹什麼?!」斐瑞終於按捺不住衝上前,一把扯着那男生的領口拉開了他。「你是哪間學校的學生?學生證拿來!」
那男生見狀嚇得馬上推開了斐瑞,然後奪門而出,逃去無蹤。
斐瑞怒視着他遠去的背影,過了一會才回過神來,轉頭看向愛德華——領口大開,頭髮凌亂,嘴唇紅腫的愛德華。斐瑞第一次看見這麼迷茫、凌亂又淫蕩的愛德華,他吞嚥了一下,忽然心跳如雷,呼吸困難起來。
愛德華瞇起雙眼盯着他,不發一言伸手把自己的鈕扣重新扣上。斐瑞忍不住瞥向那片曇花一現的肌膚,吞了吞口水,看着它很快便被冰人重新封鎖在襯衣底下,標註着非禮勿視。
愛德華咳了一聲,不自然地看向別處,避免看着臉紅耳熱得異常狼狽的斐瑞。
「你什麼時候當上了學校風紀?」愛德華揶揄着斐瑞,但語氣裏包含着笑意。
「我……我……只是,阻止他亂來。」斐瑞的臉已紅到脖子去,尷尬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什麼叫亂來?」愛德華那雙清澈的眸子又在看着他。
「這……這……兩個中學生……在……」斐瑞結結巴巴起來。
「你跟伊莉莎白也是中學生。」愛德華冷冷地說。
「兩個……兩個男生……」斐瑞支支吾吾。「……不太合適。」
「噢。」愛德華恍然大悟狀。
「這是違法行為。」斐瑞看着自己的腳尖,聲音弱了下去,吐出了這一句。
「明白了。」愛德華翻了翻白眼,步出了班房。
斐瑞想拉住他但不敢。他只是在心裏咒罵自己——懦夫!你心裏明明不是這樣想。你想的是我不想你跟別人在一起,我只想抱住你親你的是我……
# # #
他倆一前一後默默地走在黑暗中,穿過草地和操場,向着宿舍方向走去。
「對不起……」斐瑞思前想後,覺得自己該為自己的魯莽衝動道歉。
「你將來打算繼承家裏傳統,當個執法者嗎?」愛德華突然問道。
「嗄?」斐瑞一呆,老實說他還沒有想過將來想做什麼職業,但他家人都是警員,他將來會當這一行也不足為奇。「嗯,可能吧。」
「你會拘捕我嗎?」愛德華問。
「什麼?」斐瑞一怔。
「因為我的不道德行為,因為我喜歡男生。」
斐瑞呆立當場不懂如何回答。愛德華冷冷瞥了瞥他,便把他留在夜色當中,獨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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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瑞摸黑回到宿舍房間,發現愛德華並沒有亮燈。斐瑞關上門,讓房間維持着漆黑一片,只有窗外透進來的月光。
「愛德華,你睡了嗎?」斐瑞問。
「沒有。」愛德華的床位那團被子動了一動。
「不是那樣的,我不是那樣想的。」斐瑞倚着房門。
「你是怎樣想的?」
「我只是不想那男生碰你,我覺得很生氣。」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不想別人碰你。」斐瑞走到愛德華床前,看見愛德華正在看着自己——斐瑞不再逃避那雙清澈的眼睛,他蹲下來,跟那雙眼睛拉近距離,讓它們看進自己眼裏,不再害怕自己的感情被洩露出去。
愛德華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表情很坦然,又帶着點脆弱。
「我想我是妒忌……」斐瑞呢喃着靠近愛德華,視線落在了他微張的嘴唇上。
「為什麼?」愛德華也呢喃着,看着斐瑞移近的嘴唇。
「我希望你是我的。」斐瑞消滅了二人之間的距離,吻上了愛德華的唇。
兩片嘴唇就只是純潔的磨擦着彼此,帶着試探和膽怯,輕輕印上,緩緩滑動,然後就分開了。他們看着對方,都睜大眼,帶着驚奇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不是伊莉莎白。」愛德華坐了起來,棉被滑落在他的腰際。
「我知道。」斐瑞啪的一聲,按亮了旁邊的枱燈,柔和的燈光溫暖了這間小小的房間,還有他們。
他們都定定地凝望着對方,沒有眨一下眼,也沒有轉開半秒。然後他們在對方眼中找到了什麼,一點確定和信心,於是他們再度傾前,嘴唇在中途遇上——這次他們閉上了眼睛,唇瓣甜蜜地追逐着對方,滑過來,退開去,含上來,放開去,這純情的遊戲玩了好久,吻才開始變得濕潤火熱,除了磨擦,還有舔舐和吸啜,輕輕的啃咬,然後是舌尖的挑逗和試探,像在跳一支探戈那樣你來我往,纏綿往復,不住迴轉……
他們輕喘着分開,眼中盡是意亂情迷,愛德華向後退到牆邊,空出床前一片地方,然後他緩緩掀開了被角。斐瑞踩掉了鞋子,爬上了愛德華的床,二人對望着躺下,愛德華把被子拉上來蓋住了大家。他們在棉被下緩緩移向了對方,直到感到彼此的腿交錯在一起,他們抱住了對方,貼近得可以繼續方才的吻,同時雙手可以在棉被下遊離在對方身上。
吻得天昏地暗,他們的手探進了對方的衣服底下,溫柔地撫摸着腹背間的肌膚,生怕太粗魯會壓碎了這個脆弱的時刻。微弱的喘息和呻吟聲成為了房間的背景音樂。
「斐瑞.德桑。」
他們都嚇了一跳——伊莉莎白就站在門前,盯着他們。她什麼時候來的?難道一直無聲無息地在門縫間偷窺?
「原來是這樣。」伊莉莎白一臉了然,表情像個老練的中年婦人,不耐煩地蹙了蹙眉。「我可不習慣替別人打掩護,我們完了。」
斐瑞愕然地張了張嘴,沒有想到要說的說話。
伊莉莎白生氣地帶上了門,臨離去前又回頭,指着斐瑞警告道:「是我扔掉你。還有,我暫時不會告發你們,可是本小姐被騙期間所受的氣,會叫你奉還的。」說罷她就離去了。
斐瑞不管自己衣衫凌亂,馬上赤着腳跑出去走廊,拉住她。「伊莉莎白,不是你想的那樣……」可是伊莉莎白投過來那看穿一切的銳利目光,叫斐瑞噤了聲。
「那你說呀,有什麼解釋?」伊莉莎白冷笑一聲。「剛才那樣的情形還有什麼好誤會的嗎?」
斐瑞低下了頭,放開了手。「對不起……」
「別客氣。」伊莉莎白一臉不屑。「我們走着瞧吧。」她轉身離去了。
斐瑞轉身回房間,才發現在半掩的門前地上,留下了一個紙袋,上面黏着禮物花球,打開裏面一看,是一條手織的圍巾——原來伊莉莎白是前來送他聖誕禮物的嗎?
斐瑞恍恍惚惚地回到房間帶上了門,這次沒忘記順手上鎖。枱燈仍然亮着,照亮了愛德華佝僂的背影——他背轉了身,面向牆壁。
「還來得及的,追上去說些甜言蜜語,花些唇舌解釋就行。」愛德華漠然地說。「我們根本什麼都不是,你不用為難的。」
斐瑞愕然地張了張嘴,手一顫禮物滑落在地上。他握緊拳頭,閉上眼睛又張開來,一步步走向愛德華。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斐瑞說。
「言重了,我們只是同班同學。」
「不止那樣。」
「同房。」
「不止那樣。」斐瑞掀開被角,躺了回去。
愛德華瑟縮了一下。
斐瑞貼上去,從後面抱住了他。他在愛德華耳伴說:「我們不止那樣。」
彆扭的擁抱讓二人想起了儲物室中的一幕。溫暖的回憶令二人僵硬的肢體軟化下來,從生澀過渡到舒適,隔閡融化成親近……
# # #
到斐瑞醒來時,枱燈依然亮着,他的手仍然搭在愛德華的腰側。他發現愛德華的臉轉了過來,他熟睡的臉棱角盡去,比平常故作老成的樣子年輕了許多,顯得稚嫩無辜。斐瑞忍不住親了愛德華帶點雀斑的鼻尖一下,然後愛德華眨動着睫毛也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早。」斐瑞害羞地放開了手,垂下了眼簾。
愛德華驚奇地看着他,好像忘了他們怎麼睡在了一起。
然後是一陣胡亂無禮的敲門聲,雪莉童稚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愛德華!起來,不帶你出去了!愛德華,快來開門!」
斐瑞跟愛德華驚訝地你眼望我眼,趕緊分開來。斐瑞馬上連滾帶翻地離開愛德華的床,狼狽地拾起地上的鞋子,匆匆滾回自己的床上去,然後拉起棉被蓋在身上。
「雪莉,不准這麼無禮!」莫法特夫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為什麼?!」雪莉不忿地回覆。
「這裏是學校,要守規矩。」
「到底為什麼?!」
然後莫法特夫人教雪莉禮貌地重新敲門,愛德華開門讓他們進來。雪莉發現哥哥身邊還有個「室友」大為驚奇,然後說自己將來也要一個。愛德華向媽媽介紹了自己的室友。莫法特夫人詢問斐瑞的假期安排時發現他「被家人遺棄」的可憐狀況,便邀請他到莫法特家作客。接着在一團混亂和尷尬之中,斐瑞匆匆收拾好行李跟着愛德華上了莫法特家的車子。
在學校前往購物商店的途中,雪莉抵受不住沉悶睡着了,她刁鑽霸道的睡姿橫跨了整個後座,頭枕在愛德華膝上,穿着鞋子的小腳卻擱在斐瑞大腿上,還張開嘴流着口水。
莫法特夫人回頭看了看熟睡的小女兒,向斐瑞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小女就是被慣壞了。」
「不要緊。」斐瑞笑着回應。
莫法特夫人遞給愛德華一件小外套:「替妹妹蓋上吧。」
愛德華依言用外套舖在雪莉身上,然後又一言不發地看着窗外。但斐瑞發現那件外套也蓋到自己手上來了,然後在他的手背和外套之間,一隻溫暖的手搭了上來。
斐瑞笑着也望向了窗外,藏在外套下的手卻一直跟愛德華緊握着,像立下了一個無言的誓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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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我們在一起了?」斐瑞跟着愛德華走進一間書店時,悄聲問道。
「唔嗯。」愛德華應了一聲,那表情也不知是為了裝酷而故作冷漠,還是因為害羞而別開了視線。
但斐瑞仍然感覺到胃腹裏那一團溫暖的幸福感,臉上總是甩不掉那個微笑,腳步緊隨着愛德華,近得手臂、肩膀總是碰在一起、擦過對方。
轎車把他們送到商店街後,莫法特夫人帶同司機抱着仍然熟睡的雪莉去了購物,愛德華則嫌無聊說要跟斐瑞到旁邊的舊書店去打書釘,於是他們分頭行事,約好了兩小時後回到車子停泊的位置。
「你都不用跟你媽去買聖誕禮物嗎?」斐瑞見愛德華已一頭栽進書堆中,只好百無聊賴地搭訕。
「她早列好了一大張清單,買好了司機會幫她拿。」愛德華眼也沒抬一下。
「那你不用買聖誕禮物給家人嗎?」斐瑞問道。
愛德華不耐煩地翻了翻白眼。「都說她早擬好了清單。」
「可那是她要買的份,你買給家人的……」
愛德華沒好氣地打斷了他。「也包在裏面了。」
「也包在裏面了?」斐瑞不太明白。
「還要我繼續重複我的說話嗎?」愛德華嘆了口氣。「我媽是個完美主義者,她早擬定了什麼是最『恰當』的禮物,免得其他人花錢買了垃圾,她都會替我們出主意。」
「但這樣會失去了送禮物的驚喜和意義吧?」斐瑞眨了眨眼。
「過節和送禮根本就毫無意義。節日只是宗教家創造出來以鞏固大眾信仰的東西;送禮則是商人鼓吹的消費模式,目的當然是賺錢。遭人利用還不自知,是相當愚昧的一件事。」愛德華說。
斐瑞嘆了口氣,那個毒舌愛德華又回來了。「可是,過節也是家庭團聚的一個好時光,送禮也是表達心意的一個渠道。要說這一切都毫無意義,太無情了吧?」
「聞說你的家人就是丟低了你,自個兒團聚去了?這就是你理解的節日意義?」愛德華彎了彎嘴角。
被說到痛處,斐瑞欲哭無淚,只好不作聲了。
愛德華看見了斐瑞這個模樣,皺了皺眉,似乎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書店的門鈴響起了。
「愛德華!」睡醒了的麻煩小鬼雪莉找來了,氣鼓鼓地瞪着愛德華。「幹嗎把我丟在媽媽那裏,悶死了。」然後她走過來,伸手狠狠抓住了愛德華的褲子。愛德華無奈地翻翻白眼,啪一聲把正在看的書合上,一臉仰天長嘆的模樣。斐瑞看着他們兄妹倆,很想發笑。
「來吧!」愛德華一臉無奈地抱起了雪莉,讓她騎坐在自己肩膀上,然後雪莉就興高采烈地翻閱起書架頂層一本厚厚的圖書來——原來是一整套兒童百科全書裏的其中一本。這套書看上去年代久遠,可能已是古董級,內容份量對現今的孩子來說恐怕是太多太深了,也沒有精美的印刷包裝,但雪莉卻看得津津有味。
愛德華也不理她,自己重新埋首到書本當中,斐瑞見狀也只好隨手找了本消閒讀物來看好了。
當他們離去時,愛德華還買了一大幢書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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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汽車駛進私家小路時,斐瑞終於看見了他期待已久的愛德華的家。
莫法特大宅還沒有到貴族級的大莊園規模,卻是一幢雅致高貴的獨立小洋房,連着一個小小的後花園,此刻都被難得一見的初雪掩蓋着,變成白茫茫一片。愛德華告訴斐瑞這只是他們家在倫敦的住處,他們的老家可在蘇塞克斯,那裏的房子和院子可比這兒大多了,但那鄉下地方也比倫敦悶多了。
由於斐瑞行李很少,便禮貌地婉拒了司機欲替他挽行李的提議。於是司機忙着替莫法特夫人將禮物捧進房子裏去,愛德華則帶斐瑞到客房去放下行李。雪莉無所事事地跟着來,想看看斐瑞行李裏有沒有什麼好玩的玩意。
「別跟着來!」但愛德華在客房門前唬住了雪莉。
「為什麼?」雪莉不忿道。「你回來了,可以跟我玩!」
「去跟曲奇玩去。」
「那隻玩偶只是你去了寄宿學校的代替品。」雪莉生氣道。「現在你回來了!」
「知道我到寄宿學校去做什麼嗎?」
「去念書。」
「對,原本你已經比我笨,現在我去念書學了更多東西回來,你想想看我現在比你聰明多少?」愛德華笑了笑。「你什麼都不懂,跟你有什麼好玩?」
雪莉露出個受傷的表情,氣鼓鼓地脹起了腮幫子,但倔強地瞪了愛德華一眼後,她就傲然轉身離去了。
愛德華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接着便關上了客房的門。
「這樣不太好吧?」斐瑞說。「她還只是個孩子,這樣太傷她自尊了。」
「我妹妹不是個普通小孩。」愛德華說。「她智商極可能比你還高,懂的東西可能比你多。」
「但你卻嘲笑她。」斐瑞皺眉。
「我只是給她一些挑戰,激起她的鬥心。」愛德華說。「而且我也沒說錯,她是比我笨。盲目稱讚她只會令她變成自滿的大懶虫;讓她知道自己的不足,才可以急起直追遇強愈強。」
「這樣對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太嚴苛了,你妹妹真可憐。」斐瑞吐了吐舌頭。「我六歲的時候,一天到晚只會玩,連廿六個字母也未學齊——無憂無慮,天真快樂,這才是孩子該有的童年!」
「我六歲的時候,已對着地球儀認識上面的每個國家和其風俗習慣,最喜愛的遊戲是在地圖上模擬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場策略,那時我已懂得六種語言。」愛德華說。「順道說一聲,雪莉現在也會四種語言了,正在學習第五種。」
「真…真的?恐怖的兄妹!」斐瑞嚇得瞪大了眼。
愛德華只是笑了笑,然後向斐瑞迫近。斐瑞下意識往後退,才發現背後半步之內已是牆壁。愛德華伸出手撐着牆,把斐瑞困在那裏。
「你……你幹什麼?」斐瑞的耳朵像燒着了。
「你覺得我打發掉了我親愛的小妹妹,是為了什麼呢?」愛德華靠得更近了。
斐瑞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從口裏跳出來,堂堂一個大男生,這樣子的死法太丟人了,於是他鼓起勇氣,反客為主,猛然扯住愛德華的衣領把他拉過來,讓二人的嘴唇終於連接上。
這不同於昨晚溫柔膽怯的吻,這一吻大膽熾烈多了——熱力濕度迅即點燃了彼此的口腔,唇齒舌同時加入戰團,還有雙手和皮膚隔着衣衫的觸碰,併出火花四濺——他們的關係已得到確認;他們之前都忍耐了很長時間,互相摸索了好久,最終摸清了彼此的心意;他們昨晚的好事被打擾了,今天整個上午又在眾目睽睽之下不便做些什麼,他們心裏其實一直熱切期盼着這一刻……
「你穿得太多了……」愛德華趁着喘息時間,對着斐瑞的嘴唇呢喃了這一句,並一邊替他脫下圍巾和大衣。斐瑞也對愛德華做着同樣的事情。
他們推擠着對方,激情地擁吻着,在牆上互相輾壓着彼此的身體,同時愛德華不忘伸手把房門上了鎖。
他們磕磕絆絆地來到床邊,失去平衡倒了下去,愛德華一個翻身壓住了斐瑞加深了那個吻。斐瑞快要窒息,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他懷疑自己隨時要休克了,但眼下這情況令他不得不警醒自己千萬不能昏過去,同時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推開了愛德華。
「愛……愛德華!」斐瑞啞着嗓子壓低聲音警告,同時大口喘着氣,瞪着愛德華。「你瘋了嗎?……吁……這…這裏是你家!」
「那又怎樣?」愛德華也喘着氣,瞪着斐瑞。
「被人發現了怎麼辦?」斐瑞生氣地說。「你妹妹可能還在門外,有人會聽見的!」
愛德華再一次把斐瑞撲倒,但這次只是緊擁着他躺在床上,沒有再多的不當行為。他吻了斐瑞的頭髮一下。「白痴!」
斐瑞也緊緊回抱着愛德華,沉醉在這個心跳的時刻裏。「你才是白痴。」
這個聖誕假期開始得十分美好,比美好還要美好得多,他們都以為這狀況會一直維持下去。然而天意總是難料,這麼寧靜和諧的時刻,竟是難以想像的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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