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燄瞳（北極星之一） - 2-7

這所私人醫院建在一個小山谷的中段台地，分成四棟三層樓建築，每棟都離得很遠，有各自的出入口與空地腹地，並用一小片防風林區隔，讓每棟建築內的人都無法互相窺探，也不互相干擾。

難怪她說這裡的賣點是保密性高。

C棟除了一片整理得雅緻的小花園外，用矮灌木做為分隔，走出鍛鐵的白色圓拱門，外頭是一片長草原，草原盡頭是難以通行的峭壁，向下可以看到遠方粼粼的大海，草原上還有一棵茄苳樹，樹上架著一個鞦韆。

舒燄不認為依他現在的體力適合走更遠，便停在圓拱門下，和他一起看著長草原被海風吹拂，像翠綠的海浪。

他靜靜站在舒燄身邊，眼前是他這輩子都沒見過的豐饒和安詳。

「我們在哪裡？」來到外頭，嗅到潮濕溫暖空氣，他才發現自己已經離那塊戰火連綿的土地很遠很遠。

「亞洲的一個小島。」她說了地名，他聽過，但不是很確定位置，畢竟那真的離他的生活太遠太遠了。

海風吹拂著她的髮，他又聞到了她身上的幽香。

「我們先帶你偷渡到鄰國做了緊急處理，但是留在那邊太危險了，歲川跟安達克弄到的一台飛機把我們送回來。」

「嗯。」他點點頭。

即使表面上毫無情緒，舒燄還是閱讀到平靜無波下隱含的怒意。

「我很抱歉。」她輕聲道。

他擰眉回望。「為了什麼？」

「你不是怪物。」她用溫柔到讓人心痛的表情說著。

他很驚訝，「妳不需要為這件事道歉，是我告訴妳可以這樣稱呼我的。」

顯然這個答案沒有說服她，她微微蹙起秀氣的眉心，猶豫了一下才又問：「那你為什麼在生氣？」

他看著她流露出疑惑和擔心，怒意突然又像潮水一樣退去。

風揚起她的髮，遮住她的臉，但他想看著她，一股衝動讓他抬手幫她將髮順至耳後。

她睜大眼輕輕抽氣，他感覺到手下小巧的耳突然變得灼熱。

「妳受傷了。」像是被迷惑，他知道這很冒犯，但他的手有自己的意志。「妳根本不應該做這麼多事，妳可以丟下我，我們甚至是陌生人。」

酥麻從他碰觸的地方擴散開來，她不懂為什麼，從來沒有陷入這樣莫名的暈然，無法移動也不想移動。

「我不想。」她仿佛囈語般呢喃。

「妳應該把自己看得更重要！」他忍不住對她低咆。

但即使如此她感受到的還是溫柔。

「但現在我們都活著呀。」這個固執的，不懂得照顧自己的女人還是堅持自己沒有做錯，他知道再來一次她還是會做一樣的決定，但何必？

他值得嗎？

「只要你⋯⋯」她開口，卻緊張得差點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她無法呼吸，忍不住張嘴舔了舔自己乾澀的唇：「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們就不是陌生人⋯⋯」

他看見她伸出舌頭，聽見她說的話，大腦瞬間當機，等他回過神來，自己已經扶著她的後腦將她拉了過來，狠狠吻住她的唇瓣。

喔天呀。

舒燄倒抽口氣，本就微啟的唇吸進的全是他，藥物的淡淡苦味蓋不過他濃烈如酒的氣息，她忍不住輕顫，他感覺到了，沒有更進一步，但也無法退開，這感覺太好了，他辦不到。

這感覺真的太好了，舒燄難以自己的再將嘴張開，手指爬上他的胸膛，揪緊他的衣襟。

受到她的鼓勵，這個吻變得更加濕熱、激情。

他深深吮吻、以舌尖輕易奪取她全部理智，無法自拔的彼此唇舌交纏。

心跳得好快、太快了。

當吻結束，他摟著她的後背——細心地閃過她的傷口，她雙手緊揪著他的衣領在他懷中喘氣。

他用掌心貼著她如同想像般細滑的臉頰，拇指摩挲著她被吻腫的紅唇，她抬起氤氳的眼，一陣狂喜沖刷過他的全身。

是夢中那雙如紅寶石般的豔紅眼眸。

「我也希望我能告訴妳。」他看著紅寶石閃耀的光芒因爲這句話黯淡下來，他知道她誤會了，趕緊接著開口解釋：「我不說是因為我沒有。」

「我沒有名字。」

「你是在那個國家出生的嗎？」當他牽起她的手，漫步在花園時，舒燄還有些飄飄然，卻又不死心地追問。

「不是。」他和她十指交握，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掌丘。

「那父母呢？養你的人呢？他們怎麼稱呼你？」她接連提問，視線卻膠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感覺酥麻從他碰觸的點傳導到全身，男人的手她看慣了，但卻不知道握起來是這種感覺。

「應該死了吧？我不記得了。」他搖搖頭，沒有太多悲傷的情緒。

「我記得逃難，然後他們就消失了，我當時太小了，之後情況一直很混亂，就算有大人試著照顧我也維持不久。中間有被可能是聯合國人道救援組織之類的收容過一陣子，他們嘗試幫我取名，但那時候我阿拉伯文跟英文都還不太好，後來戰爭又突然開始，他們來不及撤走我們，之後就再也沒人試過了。」

他在戰火裡一個人長大。領悟這件事讓舒燄臉色煞白。

「你⋯⋯怎麼活下來的？」還記不住自己的名字，那一定還很小很小呀，他到底經歷過什麼？

不願她一臉擔憂，他輕捏她的手轉移注意力，笑笑安撫：「我很擅長偷東西。」

⋯⋯你有沒有吃的？

躲藏在記憶裡的冤魂在他耳邊低語，他眼底不由自主閃過一絲陰鬱。

舒燄沒有錯過那一閃即逝的神情，心無法控制的為他鬱悶疼痛。

她抬手輕觸他的臉頰，既擔心自己踰越了界線，卻又想溫暖他眼底的冰冷。

「如果你願意⋯⋯我幫你取名字好嗎？」

她的手指好溫暖，他將臉偎進她的掌心，他無法抵抗，怎麼能抵抗？

他炯炯的眼神裡只有她，他輕吻她的掌心，低啞地同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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