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玫瑰姊妹以後,克麗鷗失蹤了將近半年。有傳聞說她自殺了,有的則說她成了暴發戶的情婦,也有流言是說她改名換姓去了美國。克麗鷗那陣子沒有回過母校,可我倒覺得她不回去是好事。」
歐恩說到這裡,難得咬牙切齒了起來。
「她沒聽到那些曾被她救過一命的學生是怎麼議論她的,即便是死人也不至於被說得那樣難聽。但是就連教師都不曾遏止過女孩們惡毒的發言,跟那些虛偽的貴族是一丘之貉!」
對於這番帶著濃重主觀色彩的結論,雅各沒發表任何意見,因為在他聽來這並非重點,只是示意對方接著說下去。
「等到大家都不怎麼談論克麗鷗,連我也漸漸淡忘這個人的時候,她卻又突然出現了。帶著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幾千英鎊現金找上我,請我擔任她的賽馬訓練顧問,說她想成為一個真正的賽馬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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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什麼是去找你?你畢竟只是一個教女子學校的,她大可去找那些退休的賽馬手,不是嗎?」
雅各拿起玻璃杯啜了一口紅酒,他精準地抓到了關鍵訊息:報導上是寫克麗鷗戀慕歐恩,莫非這並不是記者為了吸引讀者而加油添醋,是真有其事?
「或許她在那之前找過,但都被拒絕了,而我是她名單上的最後一人。
克麗鷗保證會支付我不低於行情價的薪水,我答應這個請求後,就利用教課之餘的時間到海德公園督導她練習。
克麗鷗幾乎沒有一天懈怠過,有幾次我甚至陪她訓練到天都黑了。而且她還是在倫敦上流社交圈那些權貴的眼皮子底下騎馬,絲毫沒在顧忌那些人要如何拿她作文章。」
海德公園的「皇家驛道」是供體面人家展示名種馬和自身華服珠寶的舞臺,慣例上不會有人真的拿它當賽馬場地。
可已經聽歐恩講述過克麗鷗和一般淑女迥異之處的雅各,一點也不意外她會公然打破規則,在一幫守舊派面前出盡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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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訓練了差不多一年,我為她報名了一場鄉下的比賽,那時我用的還是『李奧』這個名字,因為怕主辦方以她是女孩為理由不讓她報名。我還記得那天克麗奧打扮得像個男人,她本來就長得很高,身上沒有一丁點柔美的氣質,直到她贏了比賽去領獎時發表感言,大家才意識到她是女人。」
歐恩接續細數學生在什麼時候拿了哪些獎項,雅各聽得不是很認真,而是在等歐恩講到克麗鷗跳樓自殺的事,後面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直接問道:「如果她的表現一直都這麼好,為什麼後來會在那麼重要的一場比賽前夕突然跳樓,斷送自己的大好前程?」
這時兩人都已經吃完了主菜,但甜點還沒被端上桌上。
歐恩先是以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雅各,才出聲問了句:「你現在是從私家偵探改行當記者了嗎?」
「不,我就是因為沒有改行才吃上官司的。」
雅各拿起酒瓶給對方倒杯紅酒,邊說:「只是無意間聽說了這件事,你的名字又恰巧出現在裡頭,我好奇這整起案件有幾分真實性,所以才約你出來吃飯,順便瞭解一下。放心,我沒有接到任何人的委託。」
他沒說出惡靈威脅他查案的部份,因為歐恩對此幫不了什麼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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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看過那些報導?」
「看過一篇。」
「你相信報上的說法嗎?」
甜點剛好端上桌了,這意味著這次晚餐差不多快結束了。
「你知道的,我一向是看證據說話,除非完全查不到有用的線索,我才有可能會去翻看報紙。報上提到她死時手裡抓了一封你寫的信,後來那封信去哪了?」
「克麗鷗的遺物一起燒了,但警方有留攝相的副本。我看過那封信,字跡完全是我的字跡,但我絲毫沒印象自己寫過它。重點是,克麗鷗在世時從來不曾表露過她喜歡我的心意,我和她之間僅僅是普通的師生關係。」
歐恩義正嚴詞地正名自己和學生之間的來往是清白的,但多少帶著點無奈,因為倫敦社交圈盛傳的皆是報上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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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結束,歐恩主動邀雅各到海德公園散步。
但今晚的天氣不怎麼適合散步。
連續幾天的陰雨連綿為倫敦蒙上了一層好似葬禮會用到的黑紗,濃霧迷離,不見怡人美景可以欣賞。
路燈上停留了幾隻烏鴉,牠們偶時發出的鳴叫使行人加快腳步,牠們從來不會飛離路燈太遠,像是被困於迷霧之中。
「這裡就是『皇家驛道』,克麗鷗練習賽馬的地方。她死後,我已經一年多沒來過海德公園了。」
歐恩的聲音在這影影綽綽的道上也模糊起來。
「消失一陣子後再回來的克麗鷗變了很多。她變得更溫和內斂,少女的青澀氣息不見了,比同齡的少女都更沉穩成熟,但依然不是淑女。」
他們環繞海德公園一圈後,互相道別,各自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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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別前,雅各問了歐恩一個問題:你認為克麗鷗真的是死於自殺嗎?
「不,我不相信。她如果會自殺,早在離開學校後就那麼做了。她是我見過最堅韌的女孩,這世上沒有任何事能叫她放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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