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堯和秦雪盈,跟着李鏢頭等三鏢師,乘著快馬,攜著鏢物,從早上便出發往長安城去,轉眼間已離開了洛陽城的西郊。
這趟運送的鏢物,只是玉馬、古碗、手鐲等輕便之物,由李鏢頭和兩名鏢師分別背上而行。
本來,這樣的簡易鏢案,也不必用上長信鏢局中武功最高的李鏢頭親自運送,這自然是為保護林堯和秦雪盈了。
一路無事,李鏢頭說起長安城的街道繁華熱鬧,商品五花百門,不比洛陽遜色。林堯和秦雪盈從沒離開過洛陽,聽得甚為嚮往。
在途非只一日,李鏢師亦不想兩個不習慣長時間乘馬的年青人過於勞累,所以在天色尚明時,一行人已在一個小鄉村中的客棧落腳,用過晚飯後,也早早休息去了。
睡到中夜,林堯被門外的腳步驚醒過來,於是便起來查探,只見秦雪盈慢慢地走出客棧之外。林堯擔心她的安全,於是也悄悄跟著她外出看看。
林堯出了大門外,看見秦雪盈坐在客棧前草地中一塊大石上,瞪瞪地望著高掛在天空的月光。
林堯輕輕的在客棧牆上敲了兩聲,讓雪盈發覺他也前來了。其時雖已是二月,但微微的北風仍然夾雜著雪粉,舖得地上也是白茫茫一片。林堯把他的外衣脫下,披在秦雪盈身上,說道:「盈妹,半夜裡天氣甚涼,可要小心身體呀。」
秦雪盈嫣然一笑,回應道:「謝謝堯哥。」說罷,又回復了一副憂心忡忡的神色,嘆道:「不知為何,我心裡總是覺得很不舒服,好像覺得有甚麼不對勁似的。」
林堯點頭道:「嗯,其實我也是整夜心粹不寧,一直沒法好睡。」
秦雪盈道:「也許是因為我們初次出城的緣故吧?心裡總是記掛著家中事情。」
林堯沉默片刻,方道:「我們這次到長安城,最多也不過十天便可回家,我們就忍耐一下吧!」
秦雪盈又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說的也是。」
兩人靜靜的坐了一會,忽然秦雪盈噗嗤的笑了一聲,想起爹娘忽然看見「逝世」了二十年的師兄前來探訪,不知道會多有趣。
林堯奇道:「妳笑甚麼?」
秦雪盈笑道:「差點忘了告訴你,昨天晚上,我本想偷偷去酒樓找你,卻遇上了一件有趣之事。」
林堯奇道:「那是甚麼有趣之事呢?」
秦雪盈道:「我娘有一個師兄,在二十年前……」
還沒說完,只聽到一陣咳嗽聲,李鏢師不知何時,已站在客棧的大門處。
李鏢師道:「你們這兩小口子,都快要成親了,還在半夜偷偷約會?」
林堯和秦雪盈臉上一紅,一時也無從辯解。
李鏢師笑道:「有甚麼悄悄話,將來洞房花燭,再談不遲。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路,還是早回去些睡覺吧!」
次日清晨,一行人用過早飯,打點了行裝,便繼續上路了。
走了兩個時辰,他們正在古廟外休息時,忽然傳來一陣馬蹄之聲,卻是王鏢頭追到。
李鏢頭奇道:「咦?王鏢頭,怎麼你也來了?」
只見王鏢頭微微喘氣,躍下馬來,從衣襟裡拿出了一個信封,笑道:「李鏢頭,總鏢頭有些說話要傳給小姐,托我連夜趕來,把這封信交給小姐,幸好這麼快便追上來了。」
秦雪盈問道:「爹爹想跟我說甚麼呢?」
王鏢頭道:「我也不知道,總鏢頭的信,我豈敢拆閱?不過總鏢頭好像很重視這事情似的,吩咐小姐必需馬上拆閱。」說罷,伸手信件交給秦雪盈。
秦雪盈正要去接,忽然一支銀針從天上飛來,刺在王鏢頭手腕,王鏢頭把持不穩,信件掉在地上。
眾人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深綠色華麗衣服的男人站在一顆大樹上,顯然這銀針是其所發。
李鏢師只覺對方眼熟,一時間卻想不起是哪位人物,只見對手氣勢洶洶,功力似乎非常深厚,恐怕是哪位山寨寨主親自前來劫鏢,於是大聲道:「何方賊匪,竟敢動我們長信鏢局的鏢?」
綠衣人笑道:「嘿嘿,我們何止劫鏢,長信鏢局也已經給本教挑下了。」綠衣人聲音蒼老,似乎已有五十來歲,然而滿頭烏黑,雙目炯炯有神,倒像三十餘歲的壯年男子。
眾人一聽鏢局被劫,心中大震。
王鏢頭取出手腕上的銀針,見傷口流出紅色的鮮魚,也無麻痺之感覺,知道銀針無毒,略感寬心,向著綠衣人喝道:「一派胡言,就憑這些偷雞摸狗的技兩,就想勝過我們總鏢頭的秦家劍?」
綠衣人道:「若只憑本座一個人,要挑下長信鏢局確實甚難。但我教的赤火護法,帶同精心挑選的弟子二十人同去,昨晚用不到兩個時辰,已殺掉秦氏夫婦及局內五十餘鏢師雜役,再把鏢局一舉燒成平地了!」
秦雪盈聽到父母被殺,眼前一黑,幾要掉下馬來,林堯急忙上前扶起。
王鏢頭卻問道:「這裡離開鏢局足有百里之距,我昨天下午乘快馬趕來,路上只休息了一個時辰,你若親眼看到昨夜鏢局被劫,哪有可能趕得到在這裡出現?」
綠衣人嘿嘿一笑,從樹上縱身躍起,以極快的身法躍到地上,笑道:「以本座舉世無雙的輕功,要追趕這區區一百里,也花不到三個時辰啊!」
李鏢頭看他在那數十尺高的大樹上,躍下來亦輕鬆自然,而且神情不似作偽,心下也是大驚,卻強自鎮定,問道:「閣下是何門何派的人,找上我們所為何事?」
綠衣人笑道:「告訴你也無妨,讓你死得瞑目。我們九曜教的人,潛伏了近十年,最近各上級的人神功皆已練成,正準備大張旗鼓。所以教主吩咐,我們五大護法,各籌一百萬兩作教內的經費,再找一件奇寶給教主的寶貝孫女作為玩物。本座想起長信鏢局內那顆夜明珠,乃二十年前皇宮內的無價珍品,正是一份好禮物……」
秦雪盈哭道:「我們鏢局哪裡有甚麼皇宮內的夜明珠?你別胡說……」
綠衣人道:「當年本座親手把夜明珠送到鏢局時,秦小姐還剛出生,妳父母自然不會告訴妳。不過本座正打算動手之際,卻發現一位老朋友也前往拜訪,那就不好意思自己動手了。最後便和赤火護法合作,計劃行動。」
十九年前,李鏢頭已受聘於鏢局內,秦總鏢頭亦有和他商議此事。既聽然對方說把夜明珠送到鏢局,他立即就想起來了,喝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和『盜俠」齊名的『神手』沈遙兄。」
綠衣人笑說道:「沒想到李兄還記得本座的名字。本座近十年來絕跡江湖,潛心修練神功,江湖中人早以為沈遙已死了。」
李鏢師咬牙切齒,恨道:「沈遙,當年我們總鏢頭對你禮貌周全,夫人的師兄杜刻杜先生,更是你合作多年的好友,你今日竟然見利忘義,結黨搶劫我們鏢局?那跟卑劣小人的豺狼之心有何分別?」
沈遙哼了一聲,說道:「本座昔日在江湖中結識的朋友不少,豈能一一給與面子?再說,本座跟杜刻雖是好友,卻也是互相競爭的對手,那時替他把夜明珠送到他師妹秦夫人那裡去,心裡早就有據為己有的想法。若非看在跟他相識多年之交情,在誤以為他被大內高手所殺之後,早已經前往搶奪了。」
李鏢頭奇道:「誤以為?莫非杜先生……」
沈遙說道:「沒錯,他居然還沒死。本座剛才說在洛陽城裡遇上的老朋友,正是杜刻。他當年武功聲望,確實均略勝於本座。但我們合力盜走朝廷糧倉裡的大批白米,轉贈給宛城之飢民時,江湖中人只讚譽他這「盜俠」,可是本座的『神手』卻是少有提及。後來他被大內高手迫得走投無路,請求本座替他把夜明珠送到鏢局,不久後便聽到他被殺的消息了。沒想到他只是以裝死來逃過此劫,隱匿至今,才帶著那個叫杜天的兒子重出江湖,更一同前往鏢局拜訪,倒是在本座的意料之外。」
林堯聽得三哥杜天的父親是秦夫人的師兄,甚感訝異。但假如秦氏夫婦已亡,沈遙對自己的惡行直認不諱,自然是要殺人滅口,於是向雪盈打個眼色,要她快快棄馬逃走,以她的奇異的輕功身法,只要自己和李鏢頭能擋住這沈遙一陣子,該可以成功脫身。卻只見秦雪盈一動不動,竟爾呆在當場。
在此同時,廟外躍出了十多個同樣身穿深綠衣服的人,該是早已安排在此處埋伏。他們隱若圍成了一圈,不讓鏢局眾人逃去。
沈遙從樹上躍下來,說道:「斬草要除根,你們別怪本座下手不容情。不過反正你們家人朋友都死光光了,黃泉路上倒也不愁寂寞。」
林堯聽他此言,想起一事,向沈遙問道:「你既要籌集資金,挑下長信鏢局之餘,豈有不順手搶劫承天酒樓之理?」
沈遙大笑一聲,說道:「小子所猜不錯,正是由本座先燒了承天酒樓,引得鏢局中人前往搶救,再由赤火護法移平長信鏢局。你爹爹的三腳貓武功,不到三招就被本座一劍穿胸……」
話未說完,林堯已怒不可遏,拿出了長劍,向沈遙撲去。
李鏢頭欲往阻止,卻被三名綠衣人圍攻起來。黃鏢頭和其餘兩位鏢師則保護著秦雪盈。
只見沈遙空著雙手,在林堯的劍招間閃躲蹤躍,還把雙手放在背後,以示輕敵。
林堯於酒樓中長大,並非武林世家,雖經常從酒客中習得一招半式,卻始終沒有正式拜師學藝,內功亦因此沒有正式的師承。
直到十七歲那年,獲秦維信視作未來女婿,破例傳授秦家劍法及心法,才初窺正宗武學之門徑。短短兩年,他在劍招上已有秦維信的六、七成功力,只差在內力不足而已。
秦維信也認為,林堯天資過人,記心又好,更難得是有著一股堅毅不屈而又謙卑的個性,雖因修習內功太晚,難以進入一流高手的境界,但只要持之以恆,他日同時接掌酒樓及鏢局業務,成就未必遜於自己。
林堯亦每天早晚勤奮修練,進步甚速,加上他博學各家招式,頗能融會貫通,經常以巧妙的招式,彌保內力之不足。
此刻林堯己是全力而為,招式只攻不守,更於三十六路的秦家劍法中,引入各門各派的雜學,令招式更添幾分變化,對手更難捉摸。
沈遙看到林堯的招式獨具匠心,頗感興趣,有心看看他的構思如何,故意不攻不擋,憑著熟練的步法,一次一次地在分毫之間的閃開劍招,迫使林堯繼續加強攻勢。
林堯雖已竭盡所能,但畢竟臨敵經驗太少,內力亦不充足。而且他所學的除了秦家劍法外,亦無其他上級武功可言。畢竟他自小從在酒客間學回來的,也只是別門別派中第的三、四流招式而已。
而張鳴鳳和秦雪盈自小所學的輕功步法,乃是武林最絕妙的神功之一,奔馳之際,能同時積畜內力,可是此功必需於周歲以前修習,自然亦無法傳給林堯了。
再觀察了一會,沈遙對林堯的功力己了然在胸,忽然往後一躍,笑道:「不錯,你這小子的劍法比你爹好多了。反正死者已矣,看你資質甚佳,體格精奇,殺了有點可惜,要不要認本座作義父,本座傳你一身神奇的內功,不出三年,讓你橫行天下!哈哈哈哈。」
林堯喝道:「最多給你殺了,要我認賊作父,卻是休想!」
沈遙輕輕嘆道:「明師易得,良徒難求。這真是造化弄人,可惜,可惜。」說罷,從背上取出一柄彎彎的圓月刀,向林堯砍去。
林堯知道今日無法倖免,只想全力拖延這首領,讓秦雪盈乘機逃去。於是強忍怒氣,冷靜下來,一柄劍盡力守護著自身。
沈遙的刀法飄忽變化,虛虛實實,加上圓月刀又比一般鋼刀更彎,砍斬衝擊之力或許較之不及,但配上他這套刀法,靈巧迅捷之勢卻更見威力。林堯雖於刀法上的變化所知不少,這刀法卻未曾見過,這比之數日前在酒樓中,李鏢頭試演的五剎刀法,更是高明得多。
刀光劍影,捉摸不定,秦家劍法本來就善於防禦與反擊,此刻林堯只守不攻,可是功力畢竟相去甚遠,到了第十六招,沈遙的圓月刀,已砍到林堯頸上。林堯頸中一寒,閉目待死。
究竟林堯會否被殺呢?雪盈和鏢局等人又能否逃出生天呢?
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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