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雲星一生鑄劍無數,當中最著名的四把寶劍,分別是『子須劍』、『丑坎劍』、『寅元劍』、『卯影劍』。『子須劍』為郭雲星的個人佩劍,『丑坎劍』是屬關西第一劍的『劍轉乾坤』霍傑華所使,『寅元劍』則贈了給少林寺達摩堂首座無業大師,『卯影劍』的材料是天河派掌門上官權提供,請他代鑄的,劍成後便交還了給他。
現在郭雲星居然要溫志清把他的『子須劍』燒融,豈非暴殄天物?
郭雲星道:「我既金盆洗手,已再無保存任何鑄劍用的材料了。」
溫志清為難道:「此乃前輩一直所珍愛之寶劍,在下豈能損壞它呢?」
郭雲星輕嘆一聲,說道:「此劍已伴隨我半生,但自從我右手被廢掉以後,再無法使出此劍了。而我左手使的,是這一把匕首。」說罷,從長靴中取出剛才折斷『和清劍』的那一把匕首。
溫志清不敢問他的右手為何被廢,但聽到此言,得悉他的劍法是兩劍同使的,只是功力如何,始終無人得知。因為郭雲星向來為人所尊敬,雖然個性甚是偏激,卻也沒有甚麼仇家對手,加上他和少林,天河等大門派為友,旁人即使找他鑄劍被拒,又豈敢跟他動手?
溫志清放下『子須劍』,拿過匕首一看。這柄匕首的劍套上寫著『辰動劍』,劍刃雖只有六寸長短,卻跟普通長劍的重量無異,想必是以玄鐵所鑄之故。
郭雲星說道:「我只留下這柄匕首便可,『子須劍』你儘管拿來重鑄吧!」
溫志清知道郭雲星為培育自己,竟不惜以多年隨身寶劍為材料,對郭雲星的恩情更為感激,說道:「謝謝前輩。」
郭雲星忽然板起了臉孔,說道:「你別謝我,你是我的債主,我還劍給你是天經地義,三年之後,我們就斷絕關係,從此無恩無怨。我的生死,你也不必牽掛在心。」
溫志清聽到郭雲星之言,竟似是在三年後便命不久矣,想起他剛才提及右手被廢,心念一動,問道:「前輩是否有甚麼仇敵,三年後要一決生死?」
郭雲星思考半刻,說道:「沒錯,我有一個極惡的對頭,約定了三年後會上門殺我。」
溫志清說道:「在下必定全力協助前輩共同對敵的!」
郭雲星嘿嘿笑道:「憑你的武功,連現在的我也打不過,豈能助我抗敵?」
溫志清頗感尷尬,又說道:「前輩可曾想過……」他正欲勸說郭雲星搬出暫避,但想起此人個性如此剛烈,自不肯失約躲藏。況且這所鑄劍室是郭雲星的畢生心血所在,豈能捨它而去?
他心念及此,續道:「在下承蒙前輩和夫人厚愛,這三年間自必努力苦練劍術,盡力保衛此間的!」
郭雲星聽到他有此番決心,說道:「憑你個人修行,三年後也不過多捱幾招而已。」頓了一頓,又道:「我的武功,本來不值一提。但十多年前,我自創出兩劍同使的劍招,功力力徒添數倍。兩劍同守自然嚴密無間,同時進攻則教對手防不勝防。只是練這種一心二用之法除了要有過人的悟性,還需經過多年的研究苦練,要你三年間學會,也許有點強人所難,但若能日夜苦練,說不定真有練成之機。」
溫志清聽得郭雲星有意傳授武功,說道:「在下乃是武當門人,雖蒙前輩收留,亦不敢學習前輩的武功。」
郭雲星說道:「你以為我要傳你武功是對你善意的嗎?大錯特錯!若你能修練此功,才有幾分把握保護你乾娘的性命。」
溫志清聽他此言,也明白保護他們的性命要緊,便道:「既是如此,在下定當竭盡所能。」
郭雲星忽道:「且慢!若你要學習如何重鑄『和清劍』,便不可同時兼練武功。要修練武功保護你的乾娘,便無法修習鑄劍術。二者選其一,你要怎麼辦?」
溫志清知道無論習武還是鑄劍,均需全心全意,心無旁貸,方能取得成功。他本就喜愛鑄劍多於習武,但此刻習武,卻是為了保護郭雲星及乾娘。他猶疑片刻,說道:「在下希望重鑄『和清劍』!」
郭雲星訝異道:「如此說來,你並不把我和夫人的性命當作一回事嗎?」
溫志清答道:「前輩和乾娘如此器重於在下,不論我學武與否,我也定必要留下來共同抗敵。縱是不敵,也不過多賠上小命一條,這是在下個人的恩德。但假若『和清劍』無法重鑄,在下就愧對武當派和師父的一番心血,這是我派上下的大事。」頓了一頓,又道:「在下畢生夢想,是製作一柄揚名天下之寶劍,倘若寶劍能重鑄成功,也便是死而無憾。所以在公在私,在下也希望如此!」
郭雲星聽罷,臉露喜悅之色,說道:「好,郭某一生也是愛鑄劍多於練劍,這次我總算沒有看錯人。那我們就別浪費時間了,馬上開始吧!」
二人回到打鐵房,郭雲星凝視了『子須劍』片刻,便把它放進炭爐,在煤炭房取過枯枝和木炭,燃燒起來。
『子須劍』是混入了玄鐵的寶劍,堅固無比,雖有此特製的炭爐,仍燒了兩夜一日,才能完全燒融。
到了後天上午,郭雲星畫了一個作粗胚模子的圖樣,交給溫志清刻製。溫志清一看,模子看來比『子須劍』短了兩分。
郭雲星問道:「你可知道為甚麼重鑄的劍要比原劍短一些?」
溫志清想了一會,答道:「前輩的意思是要把子須劍的材料,加倍打壓,使劍身更為堅固結實嗎?」
郭雲星讚道:「說得對!『子須劍』雖然是我五柄寶劍之一,但畢竟是我的初期作品,質素也是最差的一把。當時雖然我對此劍甚為滿意,但現在看來,卻仍大有進步的空間。我打算讓你逐步鍛治,每次的模子漸短,讓你的根基打好。」
溫志清感激道:「謝謝前輩!」
郭雲星揮手說道:「我已說過很多次,不要再謝我了!我不過是還債而已。但要是你重鑄後的『和清劍』也不比原先的好,那就等如白費心血了。」
溫志清依照圖樣,花了半天時間,刻出了石製模子,再從炭爐中取出融鐵,倒了進去,新劍的初型便成。
但這不過是徒具形態,既未打壓,也未開鋒。他待劍身冷卻凝固後,便再放進炭爐中燒至半融,然後才取出來鍛冶,當開始冷卻後又必需再次燒融。尋常刀劍,也得經過數十次這些程序,方能完成,這柄玄鐵寶劍,只怕要鍛冶不下數百次了。
溫志清左手拿著鉗子,把劍身夾緊,右手取起大鐵鎚,用力敲了下去,『噹』的一聲,鐵鎚反彈起來,劍身卻毫無被打擊過的痕跡。
郭雲星冷笑道:「嘿,才這一點兒氣力,敲三年都敲不好!」
溫志清知道這玄鐵劍劍身非同凡響,於是運起全身的武當內勁,奮力一擊,『噹』的一聲,劍身劇震,他的左手急忙縮開,劍身被鐵鎚敲得彈了起來,落鎚之處也歪了兩分。
郭雲星又嘆道:「唉!你這小子竟這麼笨,想用右手震裂自己的左手虎口關節嗎?」
溫志清聽他所言,甚感尷尬,從前他在武當山上鑄劍,均是數名弟子合力,拿鎚的拿鎚,拿鉗的拿鉗,各自運勁來打造兵器。
雖然他修練內功多年,功力不弱,但這時要他一人打鍛,右手運勁,左手便被震開,左手運勁,鐵鎚敲下卻又無勁力,自然感到為難。
郭雲星看到溫志清無從入手的樣子,忽道:「小子,留神!」說罷左手運掌,猛力擊向溫志清身上。
溫志清本來正在思索,聽得郭雲星大喝,回過神來,那左掌便到,隨即雙掌齊上,卻又慢了半分,郭雲星之掌已打在他的胸口,身子便被擊飛數尺,撞上了牆壁。
他大吃一驚,只道自己已受重傷,但略一運氣,又察覺內息與平常無異,雖然背心撞上了牆壁,也甚是疼痛,畢竟他皮粗肉厚,卻沒受傷。
郭雲星問道:「我的內力如何?」
溫志清還摸不著頭腦,說道:「前輩的內力很強,卻……卻又好像沒有內勁似的。」
郭雲星笑道:「我的內功雖然是比你強,但還及不上你師父元和道長吧!然而為何我能輕易擊打像玄鐵之類的堅硬礦石呢?」
溫志清回想剛才情況,郭雲星運起了全身內勁,袖風飛揚,自是不假。但其左掌擊落自己身上時,只感到軟綿綿的內勁疾擁而來,卻又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想到了一個原因,說道:「因為前輩的內功能集中在一點,同時收發自如。」
郭雲星喜道:「你悟性不錯,這就是我所能鑄造無比堅硬之金屬的原因了。一個人內功再強,若不懂運用的巧妙,拿起鐵鎚打在劍身,等如自己和自己對掌,內勁越強,反擊力也越強。我這個法門,在揮鎚前把內勁運到拿鎚之手掌中,擊在劍身時前卻馬上收回。若是比武對掌,如此強收內勁,自己非受重傷不可。但用作打鐵鍛治,劍身本來就不會反擊,自然不會有問題,更能把內勁即時運到左手,免卻虎口被震之苦。」
溫志清聽到此言,彷佛進了一個前所未見的地方,本來也擔心自己內力不濟,無法成功重鑄『和清劍』,此時又看到了曙光一樣。若果真的能夠把內力運用得來去自如,鑄劍時固然有利,對比武時也必定有所助益。
郭雲星說道:「這個法門,道理說來簡單,運用起來卻是十分艱難。內勁要收發自如,已是不易,要快速把內勁從右臂運到左臂,更是難上加難!稍一大意,輕則血氣不通,走火入魔,重則自斷經脈,吐血身亡。本來這是急不得的,但既然時間無多,只好死馬當作活馬醫,我要你一年內完全學懂這個法門!我先教你這個心法的口訣。」稍頓一下,便唸起那口訣來。
溫志清從小在武當山上,修練的是武當正宗內功。他的體質既佳,加上十五歲那年得到掌門親自傳授上乘的純陽功法,如今內力在年輕一輩中,其實已然不弱。
這時聽得郭雲星所說的口訣,和名門正宗之心法大相徑庭,有近於出奇取巧之旁道。本來一時間亦難以融合體會,但武當太極的要訣,講究是深藏不露,綿綿不絕,後發先至,以柔制剛,卻跟這個心法有異曲同工之妙,甚至修習後竟能配合得絲絲入扣,更是大出他們之意料。
午飯之時,郭夫人忽然緊張的說道:「今早我到巿集買菜時,聽得旁人說道,前晚洛陽城之中,發生了一宗大案。」
郭雲星卻不以為然,說道:「巿井之輩,總是以訛傳訛,把事情說得誇大數倍,有甚麼好奇怪的?」
郭夫人神色凝重地說道:「這次可不是那麼間單了,你可知道,長信鏢局和承天酒樓昨晚遭到一批惡賊洗劫,鏢局中的秦總鏢頭夫婦和一眾鏢師雜役,承天酒樓的林老闆和所有伙記酒客,全數被殺,無一生還。」
此語一出,大出郭雲星和溫志清意料之外。
溫志清站了來,急問道:「承天酒樓的少東林堯可在其內?」
郭雲星奇道:「怎麼你最關心的,竟是一位酒樓少東?」
溫志清緊張地說道:「那位林堯,正是在下的結拜兄弟。」
郭夫人看到他焦慮萬分,說道:「他運氣倒好,昨天早上跟鏢局的千金小姐出遠門去了,或許他們能避過一劫。但也有人說,酒樓和鏢局定是得罪了仇敵,知道對方要來報復,才把兩個年輕人立即送走。」
溫志清聽得林堯平安,暫且寬心,但酒樓被劫之事,他也是十分關心的。對郭雲星說道:「前輩,在下可否去查探一下。」
郭雲星想了一會,說道:「這事情很不尋常,酒樓被劫也罷了,但鏢局中的秦維信和李鏢頭等也算是一流好手,哪有這麼輕易在一夜間被殺光?只怕是那九……嗯,小子,我跟你一起去吧。」說罷從牆上拿了一柄普通的長劍交給溫志清,便一同前行了。
才走出明石鎮不遠,路上忽有一個身材甚高的黑衣人欄在路上,並說道:「郭雲星,我正要找你,沒想到你卻自己前來送死!」
郭雲星凝視片刻,向黑衣人問道:「你是九曜教的人?」
到底郭雲星是如何得知九曜教之事?這黑衣人又為何要殺死郭雲星?
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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