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過初更,皇宮裡長樂公主趙云兒正自發著脾氣,對著侍寢宮女喝道:「又告假了,不管,你們馬上去叫張俊來見我!」
只聽得一干太監宮女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這一時三刻,上得哪去找人呢?一個較大膽的太監出主意道:「要不,去請成總管來一趟吧!不然惹得公主真的火氣來了,我們全都要掉腦袋了。」
登時便有幾個機靈的前去將成秋請了來。
成秋在門外朗聲道:「啟秉公主殿下,張副總管有傷在身,不便前來拜見,尚請公主殿下恕罪。」
公主道:「又受傷了,怎麼?上回說胸口中了一掌,這回又是哪裡呢?」
「張副總管是在追捕要犯時,遭火波及,全身多處均有傷痕,總得休養個把個月,公主有甚麼事交代我們去辦也是可以的。」成秋道。
公主道:「那好,聽說今個夜宮裡來了刺客,我也想去瞧瞧,可是父皇卻不許我去,你幫我想個法子。」
成秋緩道:「啟秉殿下,屬下無能,只抓到二個共謀之人,打扮成御前侍衛模樣混進宮來,已被打入天牢侯審,沒有皇上的親筆諭令,誰也進不了牢門。」
公主怒道:「都是一些沒用的傢伙,要是張俊在,他定有好法子,算了退下吧!」
這長樂公主趙云兒心念一轉已有了主意,回頭喚來貼身婢女交代一番,自言自語道:「哼!你們不讓我去,我就不能自己去嗎?」說完一邊比劃著張俊所教之鷹爪功,一邊想著:「如果那刺客敢再來,我就給他來一記『餓虎飢鷹』再給他來一記大擒拿手,這還不乖乖的投降!」想到得意處,不禁哈哈的笑起來了。
這時閔子騫卻難以成眠,遂換上長衣出了客棧,在夜深人靜的街道上踱步著,自長生訣小成以來,靈台越發清明,越是有種不安的感覺,但卻也說不上是為什麼,正尋思間,一條黑色人影從前頭閃過,遁入了一旁的小巷。
閔子騫好奇心起,逕自跟了上去,只見那黑影左彎右拐的盡在小巷中奔馳,不一會兒竟來到青石板大街。四周皆已悄然,唯獨巷底一宅子裡尚有燈火,那黑影到得門前隨即附耳門上靜聽。
宅院裡幾個大漢正自喝酒喧鬧,那人附耳門上,不想竟自推開半掩的大門跌落門內,只聽得眾漢子驚呼而起,幾人隨即喝道:「什麼人?」「幹什麼?」
那人哼了一聲道:「你們幾個深夜群集在此,鬼鬼祟祟的,必是圖謀壞事。哼!跟我上衙門去。」
一大漢笑道:「不知哪裡來的兔兒爺,竟敢來尋大爺們開心,給他知道咱們的厲害。」說完一揮手,幾個大漢登時將那黑衣人圍在中間,拉開架式便打。
那黑衣人大喝一聲:「哇!真動手呀,你們這是找死。」當即展開架式,一手施展擒拿逕來抓那大漢的拳頭,那大漢猝不及防,被那黑衣人擒住手腕,一拉一送之下竟自脫臼,當即慘叫一聲,此時另一大漢一個掃堂腿自後襲來,那黑衣人連忙閃開大喊道:「不算不算,不可以打下盤。」
為首的漢子大笑道:「打架便打架了,哪來這麼多規矩!」說罷一把向黑衣人臉上抓來,黑衣人向後一避竟是慢了一步,面罩被那大漢一把抓落,露出一張明艷艷的臉蛋來。
只見一大漢叫道:「老大,是個雌兒,長得還蠻標緻的,自己送上門來了。」說完便來拉扯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叱道:「你敢?我叫父皇砍了你們的頭!」語氣中自有一股威嚴,正是長樂公主趙云兒喬裝改扮的。
眾大漢聽得哈哈大笑,一漢子便道:「這雌兒是不是腦袋瓜壞掉了,她還以為她是公主呢?哈!如果她是公主,那我就是駙馬爺了,來來來,我們親近親近。」說完便欲一把將趙云兒抱住。
閔子騫初聽得眾人的聲音只覺得熟悉,再細看下不禁恍然失笑,這群漢子正是數年前的那批鬧事的地痞流氓,無巧不成書,竟是誤闖他們的地方了。
那公主趙云兒被抱住,正想掙脫,奈何力氣小,竟掙之不脫,只漲得一張俏臉紅孜孜的大叫:「放開我,快放開我!」
見得公主情勢危急,閔子騫飄然自門外閃進,輕輕一個縱躍,已自來到二人面前,伸出一指逕點那地痞的笑穴。
那地痞全身一震,竟是不由自主的狂笑起來,原來抱緊的手也自鬆脫,眾地痞們見狀大怒,提起拳頭抄起傢伙便往閔子騫這過來。
閔子騫此時功力對付這些地痞們自是游刃有餘,只是輕斥道:「刀子都給我放下了!」隨即展開五行迷蹤步,快速的繞著地痞們轉了一圈伸指疾點,頃刻間已點倒了這群地痞。
趙云兒眼見方才那抱住她的地痞,兀自抱著肚子狂笑,不禁啞然失笑,轉身向閔子騫招手道:「你很好,你是張俊手下的侍衛嗎?你要甚麼賞賜?」
閔子騫道:「你真的是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又怎麼會深夜一個人在外呢?」
趙云兒嗔道:「我說是便是了,有什麼好假裝的呢?喂,你叫甚麼名字,我方才扭傷了腳,你快過來扶我。」
閔子騫聽得一怔,眼看這個自稱是公主殿下的女孩真是扭傷了腳,自己也不好放她一人在此地久留,微一思量,便即向前扶住趙云兒,讓她搭著自己的肩膀緩步離開。
趙云兒道:「那這幾個傢伙怎麼辦呢?」
「公主殿下請放心,過得三個時辰,穴道自解,只是那狂笑之徒可得笑足三個時辰了!」閔子騫答道。
趙云兒道:「哼,這算便宜了他,否則我定請父皇砍了他一雙手。」
閔子騫不再接話,心中暗自尋思,瞧這女子的氣度與口氣都像是出身大戶人家的小姐,但若要說她便是公主,卻也令人難以置信,眼見這女子走沒幾步,便是呼痛連連,正沒法子時,趙云兒道:「不行我走不動了,喂!你背我回去。」
閔子騫一聽愣了一下,思量了半响。
趙云兒嗔道:「怎麼在發楞呢?快背我起來呀!」
閔子騫當即說道:「好,公主殿下得罪莫怪!」說完便微一躬身將趙云兒背上,依著她所指示的路徑,逕往皇城而來。
閔子騫極少與女子如此親近,鼻子裡聞得是一股淡淡的幽香,背上的身體軟如溫玉,不由得心中一蕩,隨即回過神來暗自警惕,眼見這女子所指的方向確實是往皇宮而去,這才相信她確實是公主。
便道:「敢問公主殿下,何以深夜一個人出宮呢?」
趙云兒回道:「聽說今兒個宮裡走了刺客,我是來抓刺客的。」
閔子騫聽得一愣,心下暗道:「那不是在說我嗎?公主呀公主,你又怎麼知道現在背你知人,便是你要抓的刺客呢?」
趙云兒續道:「喂,你還沒告訴我你叫甚麼名字呢?我回宮之後一定請父皇大大的賞賜你個官位。」
閔子騫微微一笑道:「謝過公主殿下,不過我乃鄉野匹夫,自在慣了,受封賞恐有失朝廷禮儀。」又道:「我叫閔子騫」
不知為何,閔子騫竟不忍以假名欺騙這位公主,只覺得以真名相告才是。
「閔子騫?好名字,那不是孝子的名字嗎?看來你也是個孝子喽?」趙云兒問道。
閔子騫微微黯然道:「家門不幸,父母早已雙亡,未能承孝在膝前,在下汗顏不敢稱孝子。」隨即默然。
趙云兒聽得閔子騫此言,她雖不通人情世故,也知此事不宜再提,便道:「你又怎麼會剛好出現在那裏的呢?」
閔子騫道:「在下剛好看見公主殿下自路旁經過,思量夜深人靜,若遇危險恐無人照應,便一路跟了上來。」
趙云兒道:「那你便是位俠士了」接著又嘆道:「別人都道我是公主,身邊的人不是怕我就是奉承我,皇宮裡又一堆規矩,煩死人了,我真想像你一樣逍遙自在,行俠仗義,那一定很好玩。」
閔子騫啞然失笑道:「江湖路險,稍有差池便是死於非命,恐不像公主想的那樣,公主還是待在宮裡的好。」
「唉!我也知道不可能,一個人闖蕩江湖也無趣的緊,身邊又沒有個人能陪我一起。」說罷看了閔子騫一眼,突然喜道:「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如何?你武功那麼高強,一定可以保護我的!」
閔子騫聞言大吃一驚,差點將趙云兒摔下背來,心道這位公主可真是異想天開,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尷尬的乾笑二聲。
巡城的衛士見得二人前來,一衛士隨即大喝一聲:「哪裡來的閒雜人等,不知這裡是皇宮嗎?」
公主叱道:「你們是哪個統領手下的,不認得我了!」
二衛士定眼一看竟是長樂公主,慌不迭的下跪道:「公主恕罪,拜見公主!」
閔子騫見已到皇城之外,便道:「秉公主殿下,在下告辭!」
公主急道:「我還會再見到你嗎?」聲音未畢,閔子騫早已去的遠了。皇城外,公主猶自愣愣地望著閔子騫遠去的背影。
閔子騫回得客棧來,天色已漸明。
進得房門,只見官小仙坐在桌前俯著桌子而睡。聽得開門聲便自驚醒,揉揉雙眼道:「子騫哥哥,你回來了。」
閔子騫奇道:「仙兒,你在這等了一夜?」
仙兒輕聲回道:「我看你深夜出去,心裡擔心,所以想說等妳回來,不想竟睡著了。」
閔子騫看著這小時候便識得的小妹子,髮梢雲鬢微亂,二眼浮腫,顯是昨夜也沒睡多少,心裡大是憐惜,暗道:「就算要我捨了這條命,也要保護仙兒妹子周全。」
此時鈴兒也自來到,見著仙兒便道:「原來你在這兒呢!走,我們上街去。」
閔子騫忙道:「不妥,現在御前侍衛正在追捕刺客,去了恐怕誤事。」
鈴兒揚了一揚手中的人皮面具道:「你忘了有這東西嗎?」便即拉著小仙逕自去了。
閔子騫也只能苦笑,豈料到二人只去得一個時辰即回,閔子騫見鈴兒神色有異,急忙追問。
鈴兒道:「閔哥哥,你倒是猜猜我遇到甚麼人了?」神色中甚是喜悅。
閔子騫沉思半响後道:「是易行之易大哥?」
鈴兒愣了一下道:「你真聰明,怎麼一猜便著。」
閔子騫微微一笑解釋:「你自出谷以來,所認識的人僅寥寥數人,既不可能是師尊太乙道長到來,太和道長又尚在皇宮裡,如果是陌崗七醜你神情絕不是如此,那剩下的當只有易大哥了。」
鈴兒笑道:「哇!你真是厲害,我在街上遇著他時還想說易大哥怎麼不認識我了,後來才想起說自個兒臉上戴著這玩意,難怪他不認得了。」
又道:「我和仙兒乾脆一路跟著他,沒想到便一路跟到衙門去了,閔哥哥,你說易大哥去衙門做甚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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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子騫尋思了半响才道:「這我可猜不了,等遇到易大哥再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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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近初更時分,白天遊人如織的臨安城早已寂靜,楊木胡同裡仍有幾家酒樓和窯子仍透著燈火,閔子騫早已來到巷口,只見得巷底的老宅子一片漆黑,正猶豫間,屋內燈火霎時亮起,一位老僕推門而出,往巷子裡張望了片刻。
那老僕一眼瞥見閔子騫,便逕往他而來,到得面前,躬身行禮道:「閔公子,成總管已等候多時,這便請進吧!」
閔子騫見這老僕行走平穩,邁步時上身毫無晃動,顯然功力有一定火侯,心下暗凜,若連一僕役都有如此功夫,孤身前去實是禍福難料,但心中甚多謎團未解,說不得也只好闖他一闖了,思念及此便即推門入內。
只見屋裡陳設甚是簡單,只擺的幾張椅子,幾幅字畫掛在壁上,一人坐在長椅上向門而坐,閔子騫見得那人登時大驚道:「血手修羅!」
正欲向後躍出之際,那人道:「小兄弟,你誤會了!」說完自懷中取出一人皮面具往臉上一覆,正是御前侍衛總管成秋。
成秋道:「我打太和道長那知曉你是疾風劍閔千羽的後人時,遂派人查訪你們的住處,打擾莫怪!」
閔子騫疑道:「成大人,你和血手修羅究竟是何關係,可否說與在下分曉。」
成秋緩道:「他是我同母異父的兄長,亦是我師兄!」接著緩道:「我知你心中疑惑,但此事也非一時三刻所能道盡,總之我並無惡意。否則昨日在宮中便可留你下來了!」
成秋頓了一下又道:「官師兄的五行迷蹤步向不輕傳,只有他十分信得過的人方蒙傳授,你想必是他十分信任之人了,只可惜......」
閔子騫聽得成秋說完便問道:「成大人,我有一事不明,到底這血手修羅是何等人物呢?」
「唉呀,一言難盡呀!我並非偏向哪一方,而是今天殷師哥會變成如此,除了練功過急之外,官師兄和唐掌門的苦苦相逼,也脫不了關係啊!」成秋嘆道。
「唐掌門?」閔子騫問道:「難道是唐門的掌門人?」
「正是!」成秋道。
閔子騫曾於官振飛處聽得血手修羅殷開平,因將唐門毒藥融入練功功法之中,以致劇毒入腦迷失了本性,才致倒行逆施,塗炭無辜,沒想到還有此一環節,聽這成秋口氣,似乎這殷開平原本也非尋常人物,否則何以官振飛臨死前仍期盼他能醒悟呢?
成秋又道:「官師哥和殷師哥二人,對力保江南或渡江伐金之事雖有爭執,以至於反目成仇,師兄弟間兵戎相見,這只是原因之一而已。真正讓殷師哥亂了本性的應是唐門殺害了他妻兒一事,才是主因。」
閔子騫惑道:「我本以為血手修羅是與唐門交好,才取得唐門的七絕丹,難道是我想錯了。」
「這倒不是!」成秋接著道:「如果殷師兄沒有私下娶了唐門掌門人的女兒的話,也許還不致如此,偏生那時殷師兄受了官師兄一掌,武功盡失,眼見妻兒在己面前慘遭殺害,才導致他心智俱迷,行那險招以毒藥練功,也才有後來的血手修羅殷無命啊!」
閔子騫聽得此言,腦海突然閃過一絲念頭,全身猛然一震,他現在終於明白長久以來那不安的感覺是何原因了。
鈴兒正是血手修羅的女兒,而血手修羅卻是殺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成秋見他面色有異,知他心裡有事,便不再言語。停了半响閔子騫才續道:「那張俊為人和成大人你大不相同,何以在成大人底下佐任副統領之職呢?」
成秋道:「此事牽涉到鷹爪門掌門之爭,我卻不便說與你知曉了 ,總之,人就是人,誰能沒有過去,誰能擔保不會犯錯呢?」
又道:「那二張人皮面具,好好地用它可減少不少麻煩,就當是唐門送的禮物吧!」說完即飄然遠去。
「轉告小仙一聲,他爺爺一直都是個鐵錚錚的漢子,從我識得他時便是如此了,無須再追問了,至於對他們倆人的追捕,我會想法子的。」成秋的聲音猶自傳來。
夜近二更時分,楊木胡同裡仍透著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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