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中古稱巴蜀,四周群嶺環繞,李白「蜀道難」雖說「噫籲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但閔子騫帶著鈴兒在幾個唐門弟子領路下,直是順風順水,不幾日已穿湘入蜀,一路上閔子騫問起唐門之事,眾弟子們皆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閔子騫道:「你們說是黃木道長救了你們,你們怎生識的黃木道長的?」
一個年歲較長的弟子道:「不是我等識得道長,而是救了我們的那一式「歸去來兮」,普天之下除黃木道長外還有誰使得出來。」另一個弟子接話道:「是呀!我們當初一接到易師哥傳訊說掌門有難,隨即趕去支援,豈料路上卻遇著那金人劍客,那劍客武功好生厲害,我們的毒陣竟是攔他不住,肖風師兄還差點丟了性命,好在不知哪裡突然飛來一劍,擋下了那劍客的一擊,我門才聽到那劍客喊道:「歸去來兮!是黃木道長嗎?」那金人說完便急忙離去,隨後我們便找著易師哥了!」
閔子騫聽完這才明白其中的來龍去脈,想到和黃木道長竟是緣慳一面,不禁悵然,否則有他主持大局,定會妥切許多。閔子騫假做不經意地問起七絕丹之事,豈料得原本無話不答的眾人卻是閉口不談了,想來此事在唐門之中頗為忌諱,閔子騫原本冀望能從他們口中尋得些許蛛絲馬跡,但至此已知此番計較不可行,心下雖頗為著惱,但也只能另尋他法。只一日餘,眾人已到唐門總壇。連日趕路眾人終於可以停下腳步安歇了。
雖說唐門百年來聲名遠播於外,但一般江湖豪客畏於唐門使毒的手段,向來不敢造訪尋仇,唐門也少與其他門派來往,以致於江湖傳說唐門隱蔽,雖說是總壇卻似普通村落一般,農家、客棧,酒樓和織坊悉如一都城小鎮,正所謂大隱隱於市,若非刻意尋跡,即便身在唐門亦不知此是唐門。
管事弟子肖風早一日已先行返抵,為閔子騫及唐鈴兒倆設宴洗塵,肖風不愧是做事妥貼之人,早已將諸般雜事料理妥當,而閔子騫心下擱著心事卻是益發不安。
肖風道:「唐門在附近的諸弟子均已傳書召回,成秋師弟不日內即回,還請閔公子護衛少主至後山密洞開爐煉丹,以安眾弟子之心。」
此時閔子騫神色雖自鎮定,內心卻是尷尬無比,此時此刻,他又怎麼說得出唐霜青根本沒傳過鈴兒煉製解藥之法呢?心想唐霜青既託付成秋輔佐鈴兒,想來成秋應該知曉煉製之法,雖說不得也只好硬著頭皮誠實向肖風說明,再來商議該如何處置為是。閔子騫鼓起勇氣正待向肖風吐實時,鈴兒卻是喜孜孜的走進房間道:「閔哥哥,你倒猜猜看是誰回來了。」閔子騫一拍大腿喜道:「啊!是成大哥。」
話甫說完,廳堂內隨即走進一人,正是前殿前侍衛總管成秋,臉上滿布風霜,卻是瞧不出喜怒之色,逕上前向唐鈴兒問禮,鈴兒自幼長居蝴蝶谷中,本不在意諸多禮數規矩,但這段日子隨閔子騫行走江湖,卻也耳濡目染不敢再似從前般隨性而為,張口問道:「那我是該稱呼你為成大哥還是成大叔呢?」
只見成秋嘴角泛出一片笑意道:「少主,我等以後都是你的部屬,你要怎麼稱呼我都行的。」一番話說得眾人皆是大笑。
成秋又道:「師父臨命要我協助少主,我看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往去丹室,至於細節,容我待會兒再向少主秉報。」
閔子騫心思敏銳,只聽得成秋一番說詞便知唐霜青盡已安排妥貼,自己一細思下也覺得好笑,本來以一個能深思謀畫刺殺皇帝之人,豈有疏忽此事之道理,更何況唐門向來鑽研各種下毒之法,心思更需無比細膩才是,計及此處不經啞然失笑,鈴兒不解的看著閔子騫忍不住問道:「閔哥哥,你在笑什麼呢?」
閔子騫微笑道:「沒什麼事,我是笑我自己真是笨得可以,比不上你的冰雪聰明。」
鈴兒知他未說實話,俏臉一紅啐道:「不正經,說沒一句好話。」語氣確是十分欣喜。成秋望了望二人,暗自輕嘆道:「師父果然算無遺策,看來此事應能順利成辦才是。」
這丹室位於後山一山洞內,三人進得門,閔子騫和鈴兒俱是大吃一驚,原來整個諾大的山洞竟是以人力斧鑿而成,其頂上並鑿有天井,引得光線入室,四周植有各式奇花異卉,香氣四溢,直如一洞天福地。鈴兒輕道:「閔哥哥,你瞧這裡像不像咱們的蝴蝶谷呢?」
閔子騫知其懷念以前天真無憂的生活,輕輕的握住鈴兒的手道:「有你在的地方,那裡便是蝴蝶谷。」二人目光相接,相視一笑,自是心領神會,心志再不動搖。
成秋看了看二人,忍不住咳了數聲,鈴兒臉頰登時飛紅。
成秋道:「少主且安,本來這煉製丹藥時還有一則難處,但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
閔子騫道:「成大哥可否說得仔細些呢?有何顧忌我們皆會配合。」
成秋這才道:「煉製七絕丹的諸般用度雖然難得,但對唐門而言並不難辦,其中幾樣像斷腸草,番木鱉,倒地鈴,孔雀膽等早數年即已蒐羅完備。難處是在煉製時,練丹者雙掌需伏貼住丹鼎一晝一夜,而護法之人需以手護住煉丹者之心脈,這若非極親近信任之人,誰敢為之!更何況男女有別,手按心脈上總有些不便,如是夫妻則妙矣!」說完更意味深長的看了看二人一眼。閔子騫至此方明暸這其中的關鍵。
成秋續道:「煉丹之時,丹毒透鼎而出,其時丹室內均是劇毒,護法之人功力若稍有不足,則反受其噬,因此唐門內能任護法之位者屈指可數,我蒙師尊看重,協助煉了二次丹藥,想來也是如此,師尊才要我輔佐少主吧!」
此時鈴兒忽道:「成大哥,外公曾在我傷重之際餵我一顆丹藥,說是什麼朱雀丹,你可知道煉製之法?」
成秋聞言一震道:「師尊視朱雀丹如性命般珍惜是有原因的,七絕丹毒性猛烈,但經朱雀鼎炮煉後毒性盡去即成續命奇丹,但煉丹之人卻需耗去七年功力,而能練成者不過五顆之數而已」又道:「這難處還在於朱雀丹雖可起沉痾,療頑疾,增長內力修為,但卻與煉丹者相剋,稍一不慎即有性命之憂,為此連師尊都不敢輕易嘗試。」
鈴兒聽完後才恍然明暸這其中的道理便道:「那朱雀鼎長得什麼模樣呢?」
成秋恭敬的回道:「少主手上的掌門人指環便是鑰匙。」
鈴兒望著手上指環,想起唐霜青當日將指環交予的情景,不覺怔怔的掉下淚來。脫下指環默默交給成秋,成秋伸手恭敬地接過指環,插入石壁內一小孔內,原本堅硬之石壁竟從中裂開一縫,整片石壁竟是一扇石門,成秋運勁一推,石門便緩緩向內開閤,裡面另有一室,除一小鼎外空無餘物,閔子騫眼神一亮脫口便道:「這就是朱雀鼎了!」
鈴兒看著朱雀鼎不禁撫著鼎自言自語道:「鼎呀!鼎呀!你倒底是神物還是魔物呢?既然可以煉出救我性命的丹藥,怎麼還要煉出害閔哥哥受盡苦痛的唐門七絕丹呢?」
「秉少主,七絕丹並非唐門所創。」成秋答道。
正此時,相隔百里之外的寒溪鎮裡,一位年輕公子也對著官小仙說著同樣的話,這說話之人正是韓天。自雷翊離開後已半月有餘,韓天對小仙極好,一切吃穿用度雖不至說奢華名貴,卻也精巧細緻,仙兒自小隨官振飛流浪江湖,官振飛沒後又隨雷翊四處漂走,二人均是江湖漢子,幾時曾去好好照料到一個小女孩的需要,這幾日以來可說是她有記憶以來,最被呵護的日子了。韓天雖讓雷翊以為要以仙兒為質,卻不禁她自由進出,寒溪鎮雖不甚大,幾天下來卻也是走的疲了,這一日韓天又帶著仙兒來到她初到的屋舍內,只見屋舍裡打掃的乾乾淨淨,一桌精緻的酒菜早已準備妥當,不同的是廳堂上多了一對大紅燭,映得仙兒清秀柔美的臉蛋紅豔豔的。
仙兒見狀愣了一下,隨即問道:「韓公子,今日是有喜事嗎?」只見韓天微笑道:「沒錯,今日是黃道吉日,正是你我成親的好日子。」仙兒年紀雖只十六七歲,雖自小歷經憂患,卻也不解韓天此舉意欲為何。正色道:「我與公子相識不過半月,公子對我的好,仙兒銘記在心,但突然提及婚嫁之事,仙兒這就不解了」
「更何況...」仙兒輕輕道。
「更何況什麼?」韓天臉上仍是帶著笑意。
仙兒道:「子騫哥哥為了我,身受唐門七絕丹之毒,毒猶未解,我怎麼能就此逃開,嫁為人婦呢?」
韓天神色不變,卻是淡然的說道:「七絕丹豈是唐門所創,東施效顰,不值一提」
仙兒楞了一下,她雖知韓天出身修羅教,但沒料到他竟把唐門這令無數江湖人士心驚膽寒的毒藥看得如此之低,卻也奇怪。
只見韓天笑了笑,神情仍舊一派從容,緩然說道:「看來你爺爺還真什麼都沒告訴妳。」小仙聽得韓天話中有話,不自覺道:「你別嚇我,爺爺瞞著我什麼了。」
韓天淡然道:「你身世的祕密!」
仙兒心下一驚:「我身世又有什麼祕密了,你別胡說。」
韓天不理會她,繼續說道:「仙兒,妳可是我們大周朝世宗皇上在世唯一的後人了!」
仙兒睜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瞧著韓天,見他臉上毫無玩笑神情,但這話的確難令人相信,聲音不覺微弱的道:「你有證據嗎?」
韓天道:「自五代以來,世局紛紛擾擾,戰亂頻起,胡虜肆虐,百姓們流離失所,若非世宗皇上柴榮爺英明神武,僅五年即一統北方,天下百姓不曉得還要痛苦多久,只可恨天忌英才,柴榮爺死得不明不白,才讓趙匡胤這廝有機會陳橋病變奪權,若這趙匡胤心胸坦蕩也就罷了,然他掌權之後,這些功臣良將又有甚麼好結果了,狡兔死,走狗烹,再瞧瞧那歸降的李煜的下場,他們趙家二兄弟竄了柴榮爺的天下,豈有容柴榮爺的子嗣活在世上的道理。」
韓天這一番話說完,頓了一下再說道:「你自己想想看,何以你父母親會遭害,官老爺子本位居高位,即便門內有變,也早已弭平,又何需帶著妳浪跡江湖多年,四處為家呢?妳可曾想過這一切是為了什麼?正是因為他隱瞞多年柴家子嗣的身分洩漏了,為避朝廷追殺,才帶著你走涉江湖啊!」
仙兒聽得心亂如麻,她自是問過官振飛為何要離家,父母又何以會被同門兄弟誅殺,但每問後官振飛總是苦笑不答,次數多了,她也就不再問了。現在想想,鷹爪門內變似乎只是其中緣由之一而已。
韓天再道:「我所說的,妳或許仍有所疑,我請另一人來和妳分說,妳自當再無疑惑。」說完逕自走到牆邊,將簾子輕輕掀起,只見得一婦人緩步走出,仙兒只望了一眼,一顆心恰似突的要跳了出來,只見那婦人腳步輕盈,體態娉婷娥娜,世間竟有如此絕色美人,只奇詭的是,本該是靈動望穿秋水的眼神裡竟是蒼老無比。只見得韓天俯身拜下道:「弟子韓天向師尊請安。」
仙兒見是韓天的師父,也慌忙要跪下行禮,那婦人微笑道:「不必多禮。」手只凌空一托,仙兒只覺一陣大力湧至,竟是跪之不下。
那婦人道:「你叫仙兒是嗎?我是韓若冰」仙兒聽了竟是一愣,她隨雷翊行走江湖之時曾聽雷翊提起過,知曉韓若冰曾經是武林中人人談之色變的魔頭,如眼前之人真是修羅教主,那豈不以然百多歲,然而眼前這婦人看來不過三十餘歲之齡,難不成真有返老還童之術嗎?
「你是修羅教主?」仙兒緩緩地自口中吐出這幾字,今天所發生的事實在太詭異了,她腦子裡早已亂成一團。
韓若冰嘴角只微動,聲音卻是清亮無比:「我知道妳心中有許多疑惑」聲音稍頓了一下又道:「多年來我一直在尋訪妳們的下落,但妳這爺爺也真不簡單,竟能想到越是險處即是生機所在,竟然就在趙家眼皮子底下避了這麼多年!只可惜到頭來還是被發覺了」
仙兒顫聲道:「為何要找我呢!」
韓若冰淡然的說道:「妳只道修羅教殘酷無比,但你可知修羅教的弟子從何而來,他們也都是像你一樣被朝廷所追殺,柴榮爺手下部將的子弟後嗣啊!」
韓若冰這一番話聽得仙兒只一陣天旋地轉,她此時只想摀住耳朵,再不想聽見任何聲音,但卻檔不住韓若冰的聲音,她在心裡面吶喊著:「我到底是誰?我是官小仙!我是官小仙!」人竟是暈眩過去,隨即不省人事了。
紅燭的火光映著廳堂,偶爾爆出一絲火花,韓若冰悠悠的對著韓天說道:「修羅教自月影祖師創教以來,師門歷代嚴訓務必尋回柴家後人,如今總算在你手裡完成了,也不枉了我對你的一番苦心」
韓天恭敬垂侍一旁道:「師尊對我本家深恩厚德,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回報。」
「唉!」韓若冰一聲輕嘆道:「入得我門,便得與過去恩斷義絕,你可會懊悔?」
「絕不會,弟子之心,明月可鑑!」韓天又道:「弟子不解的是,為何師尊要弟子納她為妻呢?」
韓若冰緩道:「時不我予啊!若非當年誤中那人之計,修羅教也不致分崩離析,如今也只有依著柴家後人的旗號,號召他們回來,或許尚能放手一搏,你若娶了柴家的後人,自是能名正言順地舉旗起事。」又道:「現在宋室積弱不振,自甘向金人俯首稱臣,每年還要納貢大筆財帛女子,民心早已不滿,此時正是復興周朝的好機會,我已老邁,只能把這擔子託負你了!」
黑夜裡,仙兒猶自昏睡,嘴裡只喃喃的喊著:「子騫哥哥,子騫哥哥救我!」身旁卻佇著一高瘦的身影,怔怔的望著她,而此刻的閔子騫卻也分不開心思來念及她了。
鈴兒正端姿盤坐,二手按在朱雀鼎上,以內力催化諸般藥物交融,閔子騫一手護住她心脈,一手浸入一銀盆之中,只見得銀盆之水由清轉黑,不過一個時辰,即已濃如墨汁一般,而那朱雀鼎旁已是白煙裊裊,熱氣蒸騰,奇的是這煙霧一著洞頂岩壁,竟成寒霜峥嶸。
閔子騫見鈴兒全身大汗淋漓,連連喊熱,隨即自她心脈處緩緩送出真氣,欲助她鎮定下來。
成秋聽到鈴兒呼喊之聲,在門外急道:「再有一個時辰,解藥即成,少主務必要專心凝志,否則劇毒反噬,其禍不小啊!」
卻聽得閔子騫淡然說道:「成大哥放心,難關已過了,只見得鈴兒深深的舒了一口氣,臉色復自紅潤,已不似方才之蒼白了。
鈴兒杏眼微睜,看了看閔子騫道:「閔哥哥,謝謝你!」接而道:「成叔,你方才提到如果要盡去七絕丹毒性,不再受七年之限,要怎麼做呢?」
成秋臉色微顫,顫聲道:「少主當真要如此做嗎?」
鈴兒微笑道:「毒藥只能傷得了人的身,卻換不來人的心啊!」
成秋聽完全身一震道:「我代其他弟兄們感謝少主,少主之恩,永不敢忘!」
鈴兒望著閔子騫道:「閔哥哥,你說我這樣做對嗎?」
閔子騫道:「妳宅心仁厚,自然是對的」
鈴兒笑了一笑,不再言語,舌尖一咬,一口鮮血噴在丹藥之上,化成青煙散去,丹藥已成,渾圓似球,其亮似金,共得七七四十九顆之數。
閔子騫輕輕推開石壁之門,攙扶著鈴兒慢步走出,向成秋言道:「走吧!我們這就去解了眾兄弟們的毒。」
三人緩步,回到總壇大廳上,卻不見肖風等諸人,只一年輕童子端上茗品,恭敬道:「少主,閔公子,成師兄請用茶。」
鈴兒早已口渴的緊了,舉杯便欲一仰而盡,但見閔子騫和成秋俱是面色一變,閔子騫手快,一把打落鈴兒手中的杯子,茶水濺在那童子身上,嚇得他瑟瑟地抖著。
只見成秋一把揪起那童子的領子,喝道:「說,是誰指使你幹的。」
閔子騫卻是不慌不忙的朗聲道:「王安通大人,既然人都到了,何不出來一會呢?」,話甫說完,廳堂之門隨即大開,數十人湧進大廳,將三人團團圍住,人群中一人卓然走出,正是唐門的大師兄王安通。
成秋言道:「肖風師兄等人呢?你把他們怎麼了!」
王安通旁邊一人接話道:「嘿嘿!肖風他不知好歹,大師兄已送他們去地下見唐霜青了。」
成秋大怒道:「方師弟,你敢對師尊不敬,竟直呼他的名號?」
那姓方之人獰笑道:「這唐霜青害得我好慘,如今他都死了我還怕他做啥!」隨即又道:「快把解藥交出來,或許還考慮給你一個好死,但這娘們是那唐霜青的孫女,我們要在她身上試盡唐門毒藥後才讓她死。」說完又獰笑不已,直當三人已是他們的掌上肉,刀下俎了。
閔子騫心裡飛快的閃過幾個念頭,他和鈴兒在煉丹時已耗費太多元氣,眼下只成秋一人勢難保得三人周全,唯今之計唯有自己攔住對手,讓成秋保得鈴兒離開才是。而此時成秋心中也做同樣打算,自己捨命攔住眾人,讓閔子騫護著少主逃走。他目光如電般射過眾人,當見到一人臉孔時,眼睛登時充滿了怒火,那人不是張俊是誰?他轉念極快,悄悄的向閔子騫遞了個眼神,閔子騫會意,二人暗暗提蓄功力,準擬一把先擒住王安通再來計較。
只見得王安通向後一退冷然笑道:「任你們倆功夫再高,今日也難逃脫我手掌心。」
成秋和閔子騫哪容得他後退,一聲輕嘯,二人同時出手,鷹爪功和鬼手直取王安通而來。王安通大喝一聲:「布陣!」身後隨即躍出十餘名弟子,手持細長竹筒,身背皮囊將二人截住,成秋見狀臉色一變道:「五毒水!」
那方姓弟子隨即喝道:「沒錯,正要讓你們嘗嘗皮腐肉爛的滋味。」說完竟自搶過同伴手中竹筒,一推筒後機關,一股刺鼻水柱。隨即噴洩而出,朝成、閔二人襲來。
成秋喝道:「千萬別讓水沾身!」
閔子騫淡然道:「我理會的,心念一動已有計較」腳下隨即使開五行迷蹤步,輕巧的避開了毒水。
只聽得人群中一聲音喝道:「轉位,併肩上。」五毒陣勢隨即散開,竹筒中噴出一股股五色水,在二人頭頂上炸散開來,閔子騫內息運轉,振袖拂出,一股勁風逼住水柱,水花灑落一地,眾人見到皆後退閃避,顯是這五毒水毒性之烈,連唐門諸人也不敢輕視。
閔子騫身影飄逸,身形滴溜溜的猶似蝴蝶,在陣勢裡穿梭來去,一面朗聲問道:「成大哥,你曾提過這丹藥七年方得一煉,是否屬實?」
成秋回道:「確實,藥鼎聚集眾毒之淬,毒性已滲入鼎內,非七年之數不能散盡,若強行煉丹有害無益。」
閔子騫微笑道:「所以我們手中這瓶解毒丹可就是世上僅存的了!」
成秋何等精明,一聽閔子騫之話頭便暸然於胸,驚呼道:「不可,不可毀了丹藥!」
卻見著閔子騫只幾個閃身已欺至王安通身旁,伸手一探,無影鬼手迅無絕倫的朝他腰間抓落,五指已著外袍,王安通沒料著閔子騫動作竟如此之快,大驚失色下逕捨卻外袍朝對方一頭罩下,但閔子騫卻如游魚般一沾即離,隨即轉身喝道:「鈴兒,把七絕丹解藥給我!」鈴兒向來依從閔子騫之言,未及深思,聞言及自懷中掏出丹瓶,閔子騫快手接過,逕自掐破藥封,倒出二顆藥丸,屈指一彈,一顆似豆般大小的藥丸逕向成秋飛去,閔子騫道:「成大哥,快服下了。」繼而將另一粒丹藥吞落喉頭,此刻眾人聽得閔子騫和成秋之言,復見他二人服下丹藥,均是恨得牙癢難搔,斥喝叫罵之聲不斷。
閔子騫神態自安然,向成秋一使眼色,一手拉起鈴兒之手,一手隨即運勁捏破丹瓶,將藥丸連同碎片灑將出去,竟是朝那積水成灘之處落下,眾人只一聲驚呼,他們甘願隨王安通叛離唐門,一則為奪解藥以解七年之厄,二則也想藉此脅持唐鈴兒逼問煉丹之法,往昔唐霜青在時,在其積威之下誰敢起心,然唐霜青已死,又復有王安通帶頭,便一個個橫了心豁出去了,如果解毒丹藥無能到手,想起那七絕毒發作時無窮無盡的痛苦,一在前面唐門弟子隨即竄出,逕自向丹藥撲去,眾人一見有人搶出,人同此心,只一瞬間皆是朝丹藥疾馳,一矮胖之人搶到手後正自喜悅,突的胸前穿出一劍,已為同伴所弒,餘人見狀皆是心驚,有人即刻塞入口中,卻也難逃毒手,一時間大廳上刀光劍影廝殺成一團。
王安通見情勢丕變,連連喝止,眾人哪裡理他,眼見數月籌畫之計,竟被閔子騫輕易毀去,怒火中燒,環視大廳之上,卻哪裡還有閔子騫三人蹤影,不禁長嘯一聲,聲音卻是淒厲似狼嚎,大廳登時安靜下來。
閔子騫帶著鈴兒和成秋一同奔出了大廳,鈴兒問道:「現在我們該往何處去呢?」
閔子騫道:「回丹室去!」
鈴兒一愣道:「回丹室?」
成秋一拍大腿道:「不錯,正是丹室,此時此刻,他們必然沒料及我們還留在此處」接而向著閔子騫又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你心思敏捷思慮之快,真當難得,唉!只可惜了那些丹藥!」
鈴兒也道:「對啊!閔哥哥,我們千辛萬苦才練出來的丹藥就這樣沒了,該如何是好呢?」鈴兒話猶未畢,卻見得閔子騫臉上一抹笑意,不禁嗔道:「我跟你講正經的呢?你還笑!」
只見閔子騫不疾不徐的自懷中取出一丹瓶微微笑道:「你瞧!這是甚麼?」鈴兒望眼一瞧,這可不是她交與閔子騫的解毒丹嗎?一時訥然竟是說不出話來。
成秋訝道:「偷天換日?你把丹瓶掉包了?但你撒出去的藥丸是哪來的呢?」
閔子騫笑道:「是甚麼那就要問一問王安通王大人了,丹藥是從他懷裡借來的,至於吃了會拉還是會吐,就要看王大人的良心了。」
成秋和鈴兒二人一聽皆曉,原來閔子騫先藉與成秋對話佈下局來,在眾人心中留個因頭兒,再出其不意偷襲王安通,趁機摸走他懷內之物,他無影鬼手動作極快,探囊取物妙手空空實是小事一件,接著再以真的丹藥讓自己與成秋接服下,已堅眾人之心,最後再捏破假丹瓶往毒水之處灑去,在此千鈞一髮之際,眾人豈能細思,竟是著了閔子騫的道了。
而此時大廳之上,幾個幸運搶到丹藥之人正聚集一處,併肩齊抗其餘諸人,其中一人手中猶剩半枚丹藥,正猶豫間,一人突喊道:「不對啊!這藥怎麼看起來像是大師兄的七蟲丹呢?唉喲!我的肚子!」說完逕自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王安通聽完登時一凜,一摸懷中,果然丹瓶早已不翼而飛,大廳之上只見得眾人滾成一片,幾個不小心沾到毒水之人,登時皮開肉綻,放聲哀號不已。王安通怒氣已極,竟是接連為豎子所欺,連哼數聲,逕自拂袖而去。
這一日唐家村的外頭農人依舊田耕,樵夫砍柴,牧童放著牛兒吃草,情景一如往昔,只是誰也不知大廳裏頭已是天翻地覆亂成一片了。
日影微西,村外卻見得數條人影緩緩往這唐門總壇唐家村而來,風雨江湖,又是另一番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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