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華,葉莉姐姐瘋了。
從醫院回到房子裡,楊曼珠倒頭就睡。她做了一個很離奇的夢,她試圖從夢裡醒來卻無濟於事,束手無策的以旁聽者的姿態聽完這個夢的全部敘述。
夢裡,楊曼珠的啞巴母親黃香能開口說話。她說自己就是葉蘭,被綁架後最終賣進一個偏僻的鄉村。她幾經非人的磨難和忍耐,只為等到一個逃出來的機會。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一輛運輸農產品的卡車正巧因為過道修路改走村道,卡車是楊父駕駛的,期間在村道停車認路,她在這檔口成功翻車躲進車鬥裡。她在車鬥裡躲了三天三夜,確認自己已經自由的同時,楊父也發現了她,楊父大概明白她的遭遇,經常跑運輸,聽到同行說起像她這樣遭遇的女人不在少數。楊父親自遇到並未感到慌張,好心的問她是哪裡人,可以出錢幫她回家。她熬在山村的這幾年把一切都想明白,她不敢開口,真不敢開口,情急之下“啊啊”幾聲證明自己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楊父在香煙包裝上寫下幾個字,她連連搖頭認不得。楊父再沒打聽她的真實身份,讓她繼續躲進車鬥,車子開了很遠,在一個縣城停下。楊父給她買來新衣服,她熟悉一番換上,整個人煥然一新。雖然消瘦,但她的好模樣讓楊父看得嘖嘖稱奇。楊父只問她,願不願意跟自己走,他會保她安全。她給楊父跪下,楊父也給她跪下。楊父帶著她直接返程回到縣城。那時候,楊父舅公的女兒黃香因為先天性腦發育不全已經走失一年,楊父帶著她私下見舅公,兩人跪在舅公面前,楊父說,這個女子可憐,希望舅公能將她當做自己的女兒,日後他會娶她作伴,他兩給舅公養老送終。舅公思仔細端詳她,思索良久,答應認她就是自己的女兒黃香。日後舅公找地方上的本家晚輩做實她就是黃香已經被找回,她頂了黃香的身份,和楊父安安靜靜的過著下半輩子。
楊曼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渾身酸痛,摸摸自己的額頭,應該是在發低燒。她本想去醫院,可88號通知她今晚有約。她昏昏沉沉的來到88號,嬉皮笑臉的王文濤正在等她。
王文濤今晚不是來鶯鶯燕燕的,他極興奮地告訴楊曼珠,新一中真的決定選在光明服裝廠那塊地上建設,李亮亮已經表態全力配合。
楊曼珠掛著一貫的微笑說:“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王文濤愣在原地,想了想才說:“你和李亮亮不是一起的?”
聽到這話,楊曼珠當場想發飆,可她還是保持微笑說:“我是我,他是他。”
王文濤眨巴眨巴眼,終於長長的“哦”一聲。看來,那天真是李亮亮單獨坑他,和楊曼珠無關,改天,改天等拆遷補償完,再和李亮亮好好算算這筆賬。
王文濤:“這事情是你竄起來的,要怎麼謝你?”
楊曼珠強打精神壞笑說:“平時離我遠點,就好了。”
王文濤心猿意馬的向楊曼珠身邊湊湊:“曼珠,我知道你還在怨恨我,但我一直在懺悔,我老婆臥病在床好多年,我當年也是憋得。”
王文濤話還沒說完,楊曼珠使出最後的力氣,伸手指向包間門外。王文濤看楊曼珠變得面無血色的猙獰,生怕馬明川被她召喚來,趕緊溜之大吉。
確定王文濤徹底消失,楊曼珠再也堅持不住,兩眼一閉任由身子向後倒去。她的身子意外被一雙熟悉的手接住,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忽遠忽近的響起。
“曼珠,我是紀修,你這是病了。”紀修扶住楊曼珠,轉而將她抱起。
楊曼珠昏昏沉沉的睜開眼,看到的明明是沙華。
楊曼珠輕聲說:“我好怕。”
紀修:“你忍忍,馬上到醫院就沒事的。”
楊曼珠頭一歪,在紀修的懷裡陷入昏迷。
昏迷中的楊曼珠又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她的靈魂進入葉蘭的身體,而那個自稱為馬明川的青年民警分明是沙華。他每天都在下班後陪她走上一段路,直到將她安全的送到社區門口,矜持的相互道別後不舍的離去。某一天,他沒有出現,她估計他又是去執行任務,她回家做好飯菜,準備等他後半夜回到派出所給他送去。有人在敲門,她以為是他提前執行完任務來吃飯,沒想到出現在門外的是一個陌生男子和被反綁的妹妹葉莉。她驚恐的一步步退入屋內,轉瞬又義無反顧的沖上去試圖解救妹妹。她被狠狠打倒在地,鮮紅的血珠從嘴角顆顆滑落,在地上散開成暗紅的玫瑰,繼而玫瑰也在滴血。她絕望地看著那個男子,才發現那男子是王文濤,她啞然,絕望的呼喊在她心裡盤旋。
葉蘭:“不要啊。不要。”
葉蘭:“不行啊。不行。”
葉蘭:“救命啊,救命。”
楊曼珠渾身濕透的在哭喊中醒來,床邊是不知所措的紀修和馬明川。
馬明川沒顧得上關心楊曼珠,惡狠狠地盯著紀修問楊曼珠:“他昨晚怎麼了?”
楊曼珠虛弱的搖搖頭,好半天才說:“他沒碰我,是王文濤。”
馬明川一語不發的丟下驚魂未定的紀修,風馳電掣的離開醫院。
“出汗了就好。”紀修笑笑,拿起個柳丁給楊曼珠切開,小心翼翼的送到她嘴邊。楊曼珠稍稍張嘴吸吮下柳丁,沒感到酸甜的味道,反覺出出奇的苦澀,她輕微搖搖頭,紀修悻悻的收回柳丁。
紀修:“我今晚回美國,昨晚本想和你見一面。”
楊曼珠有氣無力的說:“多注意安全。”
紀修抓過楊曼珠軟綿綿的手緊緊握住,終還是輕輕放下,默默離開醫院。
夜裡,楊曼珠確定自己恢復許多,她試著下床走出病房。她看向自己病房的斜對面,認出對面那間病房正是葉莉的,她靜悄悄的走過去,扭動門把手,讓門打開一道空隙,閃身進去。
剛才還在熟睡的葉莉忽然被莫名的驚醒,她難以置信認出楊曼珠正端坐在她的床邊。
“曼珠。”葉莉渾身顫抖,顧不得虛弱的身子坐起。
“不,我是葉蘭。”
黑暗將楊曼珠和葉莉籠罩,混沌的黑暗中只有他兩真實的心跳證明這還是在人間。那個柔柔弱弱的楊曼珠不見蹤影,肅殺的葉蘭正悲憫的俯視毫無還手之力的葉莉。
“姐姐,姐姐。”葉莉蜷縮起來,緊緊揪住被子護住自己。
葉蘭:“我寬恕你,但你要說真相”
“真相,真相,我愛馬明川,真相,真相,可你要和他結婚了。”葉莉開始不受控制的啞笑,笑得全身抽搐,笑得神魂顛倒。
葉蘭細若遊絲的歎口氣,靜消消的退出葉莉的病房。
楊曼珠隔天下午辦理出院,走出病房,她望望沒了動靜的葉莉病房,問護士:“那個病房的病人怎樣了?”
護士:“昨夜精神出了大問題,剛轉院去專治精神病的醫院。”
楊曼珠回到88號,看見喝的醉醺醺的馬明川,她輕輕走過去,溫柔的拿開他手上的酒杯。
楊曼珠將馬明川的頭抱在自己的小腹上:“你不是不喝酒的,被這樣,我會心疼的。”
這句話仿佛紮進馬明川敏感的神經炸開,馬明川如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泣不成聲。
馬明川:“我一直為她戒的酒,我指望她還活著,可她死了,她死了。”
楊曼珠跪在馬明川面前,捧起他滿是淚水的臉。
楊曼珠:“葉蘭還活著。只是,你不要再拿葉莉來欺騙自己。”
淚眼朦朧的馬明川回想起,第一次被教導員嚴厲訓斥,下班後才敢躲著抹眼淚,那時候,葉蘭也是這樣捧著他的臉好言安慰。恍惚間,他看到葉蘭的音容笑貌,他情不自禁的抱緊葉蘭,再也不要分開。
回到房子裡,楊曼珠給沙華髮出第六份電子郵件。
沙華,葉莉姐姐瘋了。
她也是個可憐人,可她太愛她的小聰明,更只愛他自己。
馬明川是知道的,可是,葉蘭在那裡?
願你一切安好。
你忙呀,無需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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