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謝敬宜開口,林之勤就主動說明:「從192號房整理出來的垃圾,確實跟陳婉君說的一樣,已經被丟到垃圾場燒掉了,但案件的凶器似乎還在某個人的家裡。」
謝敬宜問道:「是誰?」
「李家。」
「為什麼不可能是陳家?」
「陳婉君既然負責處理垃圾,那李家保管凶器才合理。因為她們有必須一同承擔的理由,意即不管今天誰被發現,其他人都會被連坐的懲罰,這樣一來她們才會認真地去三緘其口,這一切的先決條件就是她們都有參與到這件案件,沒有人的手是乾淨的。」
林之勤繞著白板走了一圈,「警方搜索了整個活動範圍都沒有看到可疑的刀具,陳正德雖然渾身毆打傷,但致命原因是那把刀。那麼重要的關鍵證據,只要拿出來就可以知道兇手是誰了。」
「你想拿搜索票?」
「這是最後一個可能,既然她們是共犯,還是收拾殘局的人,有可能為了掩人耳目,而把凶器藏在最不可能被搜索的人家。」
謝敬宜有些不認同:「她們可不是不可能的人,兇手大意了,警察找犯人,可從來不會因為是女人就輕輕放過的啊。」
林之勤笑著說:「這樣對警察有偏見,又剛好跟這個案子有關的人,分局長難道沒有印象嗎?」
謝敬宜聽到林之勤提起那個人,臉都臭了:「別提他了,那個臭老頭問什麼都不回答,偏偏還懂得多,我們拿他沒辦法。結果一查身分證,好傢伙,甲級流氓!放眼整個台灣,有這個身分的人才幾個,你猜他是什麼身分?」
「……什麼身分?」
「海軍陸戰隊退役的軍官。」
林之勤:……。
「那殺個人對他來說不是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的事了嗎?」林之勤回想起來才覺得後背發涼,忍不住回想之前到底有沒有得罪過對方。
「可是他不認啊,我們也沒有證據,能拿他怎麼辦?」
「能怎麼辦?」
「放人啊。」謝敬宜翻個白眼:「而且他還在這次的突襲中拯救人質有功,能不放嗎?」
林之勤瞪大眼睛:「還有這種事?」
「現在的問題就是,那個房間內有四個人的指紋,找不到第五個;陳婉君和李太太的證據也沒有找到,當時的管理員身分是甲級流氓,你現在又說刀子可能藏在李家,那問題可不是普通的大啊。」謝敬宜聽得有些頭疼,這些問題又都繞在一起了,該怎麼解?
「一般情況下海軍陸戰隊從退伍開始就會被列管,跟他到底有沒有明確傷人證據無關,純粹就是政府要管控這些人的行蹤。他們從退伍那天開始就不能輕易犯罪,所以也許未必是他殺,除非有非常重要的動機。」林之勤冷靜分析。
謝敬宜想到就氣悶:「你到底靠不靠譜,有沒有找到什麼可以直接把他扣押的證據了?」
林之勤認真回想,最後才愣愣地說:「這樣說起來,之前在管理室裡的確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存在。」
「你說。」
林之勤回想當時發現的異常,跟謝敬宜解釋道:「首先是牆角的垃圾桶,裡面是空的對吧?」
謝敬宜挑了挑單邊眉毛問道:「沒注意,而且為什麼垃圾桶是空的很奇怪?」
這樣的回答倒顯得謝敬宜很不專業似的。他咳了一聲,微微挺直脊背,補充了一句:「這不是我的專業吧?明察秋毫的林大偵探,仔細觀察並得出結論應該是你的專長吧?」
「行吧。」林之勤忍不住笑了出來,沒有揭露謝敬宜的窘迫,而是繼續向分局長解釋道:「為什麼說垃圾桶不應該是空的呢?史松永值班那麼久都沒有製造任何垃圾嗎?因為那時候是晚餐時間,就算他本人使用環保餐具,有可能一整天下來都沒有任何使用過的衛生紙或零碎垃圾嗎?若要說是剛好要丟回收場,那也不可能,因為社區大樓有自己的垃圾回收場,所以沒有趕垃圾車的煩惱,通常要清理垃圾的話會在交班時間順便過去才方便,為什麼要多跑一趟去倒垃圾?」
「萬一那天他就剛好心血來潮去倒垃圾了呢?」謝敬宜有些不耐地想著這到底算什麼證據?可偏偏林之勤才是偵探,所以他更好奇林之勤背後的想法。
林之勤被謝敬宜動作跟語氣的反差逗笑:「這不可能,因為我問過寶象大樓的其他住戶,他們都說史松永的活動時間相當規律,偶而也會幫忙他們處理住戶亂丟垃圾的問題,所以聽到他離職不做也是非常惋惜。」
謝敬宜輕輕點點頭,並沒有看著林之勤,而是單手托著下巴沉思著這個線索能帶來什麼結論。
林之勤繼續說道:「最吸引我注意的是桌面。你應該記得在辦公桌旁邊有一個不高的木製小桌子吧?」這句確認的尾調微微上揚,帶上了一點促狹的笑。
「當然啊。你把我堂堂分局長當成什麼?」謝敬宜不爽地拍桌,鐵製桌面發出響聲,震動似乎從金屬傳到空氣中。
林之勤並沒有被嚇到,依舊笑著。他繼續說道:「桌面看起來非常斑駁,表面有些不屬於木頭自身的紋路和斑點,這些紋路通常是需要一定的溫度才會在木製桌面留下痕跡,還有些是油漬;有的看上去是圓形的,有的是方形的,那個尺寸像極了……碗跟餐盒。讓我忍不住想,這是管理員用來吃飯的桌子嗎?」
林之勤刻意停頓了一下,觀察謝敬宜的反應。謝敬宜沒有開口,身體微微前傾,無聲的表達急切。
林之勤滿意地繼續說:「我並不這麼認為。那張桌子的高度並不足以支撐一個人舒適進食的需求,周圍也沒有任何凳子。不論是舒適度還是方便度來看在辦公桌上吃飯都是更好的選擇。那張桌子就這樣毫無用處的、突兀地縮在角落,看來它不是本來就屬於這裡的。」
說完他也不等謝敬宜回應,自顧自說道:「那它為什麼會在那裡呢?是從外面移進來的吧。從外面移進來的,拿來放食物的,會是什麼呢?我想不到第二種可能性了。」
謝敬宜思索片刻,說道:「是專門拿來放外送的桌子?」
林之勤放緩了語調:「但我來時並沒有看見這個桌子,史松永也沒有提醒我。那為什麼要把桌子移進來?我來時並沒有下雨,我想不到任何需要將桌子移進室內的正常理由。」
「所以他們可能還在猶豫是不是要動手,但恰巧身為外送員的你出現了,所以決定就是那一天對死者下手?」謝敬宜接話道。
這次他們不講搶劫了,反正林之勤也確實沒有任何財物損失,倒是有一個更狠的罪名等著他──殺人案背鍋俠。
林之勤點了點頭,想了想還是補充道:「而且有一股菸味從史松永身上散發出來,但他的手上沒有菸垢,證明他不抽菸。菸味要近距離接觸才能染得那麼重,而死者正巧有抽菸的習慣。」
「菸味?我怎麼沒聞到?」謝敬宜皺眉,微微歪著頭仔細回想,卻對林之勤所說的氣味沒有任何印象。
林之勤笑了出來,「因為分局長你本身抽菸,所以對菸味早已習慣,又怎麼會意識到別人是否有抽菸呢?」
謝敬宜哦了一聲就沒有再回應,低著頭聞聞自己的手和衣服。
林之勤看著謝敬宜的舉動,忍不住輕笑,繼續說道:「我最後怎麼確定他能犯案呢?他雖然年紀不小了,但你有看見他救下小男孩的畫面嗎?那時小男孩臉朝下跌倒,被管理員接到的瞬間就轉了一圈變成背向地面落在他的懷裡……合氣道也有類似的技巧,他的身手一定不簡單。」
謝敬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半晌才說道:「所以基本上可以確定,跟陳正德搏鬥的人就是史松永?」
林之勤點頭。
「你確定?」謝敬宜又問了一次。
林之勤點點頭:「確定。」
「那怎麼證明這點?沒有實質證據吧?」謝敬宜繼續追問。
「我們直接釣他承認就可以。分局長你聽我說……」林之勤娓娓道來。
「就照你說的辦,林大偵探。」謝敬宜滿意地笑了出來,不大的審訊室裡迴盪著分局長爽朗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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