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有點良心的。」林之勤搖了搖頭:「原本你刻意隱藏身手,卻在冠冠差點摔下樓梯時,不顧自己可能會暴露的嫌疑將冠冠救下,你甚至還貼心地多了一道消力的技巧,讓冠冠不會摔疼自己。」
聽到林之勤有條有理說出自己的作法,老人似乎很滿意。
「小夥子也有練過?」史松永的嘴角漾起笑意,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位慈祥的長者看著勢頭正猛的後輩。
「很久沒練了。」林之勤習慣性地謙虛幾句,他也很欣賞這把年紀依舊身手靈活的史松永。
林之勤繼續陳述他的推論:「我合理懷疑你們搶劫計畫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是這次陳正德卻把矛頭指向了你所在的寶象大廈。是這樣嗎?」
史松永垂下頭,思考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要不要乾脆把所有事一併說出來,好解了自己心頭的那些苦痛。
「他的確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可是闖進寶象大廈這是第一次。」史松永說道,「他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說寶象大廈四樓有間房子一直賣不出去,而且鑰匙在我這裡,所以他來找我打探,想要趁著沒人住的這段時間暫時住在裡面。」
「你答應了嗎?」
「我當然拒絕。」史松永回道:「這可不是我的房子,我需要這份工作,如果真的讓他進來後果不堪設想。」
「沒錯,被發現的話你工作一定會保不住。但陳正德利用了某個足以影響你現在生活的把柄讓你屈服……我猜他應該對你做了什麼吧?」林之勤嘲諷著笑問。
史松永沉默了會,原本垂著的臉一抬起,竟是滿眼凶光:「他利用我的身分,尋釁滋事。」
史松永的身分是個不能觸碰的紅色按鈕,他這樣的人在台灣的任何角落犯事,都可能被關到死的。他想自由地活著,不想犯險,而陳正德卻不想讓他好過。
「所以他假借一個理由要把你供給警察?讓你被警察抓去關?」
史松永笑了笑:「三年多前吧,當時我下班回家,路上忽然一個受傷的人踉蹌走到我面前求我原諒他。我當然莫名其妙,隨後對方還跪下來,這時候陳正德跟他小弟突然出來表示:『對,你要好好求,這樣我大哥才會原諒你。』」史松永繼續說道:「後來陳正德放走了那人,跟我說:『不答應跟他合作,就繼續讓這些人出現,總有一個會是有勇氣記住你的臉,然後上警局告你。』」
「你最後就答應他?」
「這只是其一,陳正德知道我需要錢,他需要一個打手。他看上我的能力,所以我們是合作關係。」史松永視線冰冷,面無表情地說。
看史松永那不情願的樣子,林之勤怎麼看都覺得他是被逼的。
「那寶象大廈是你們第幾次合作?」
「不記得了。」史松永的視線再度下垂,看著自己的腳尖不想多言。
「然後計畫就是由你們的人訂外送,陳正德埋伏在四樓藉此敲詐或搶奪外送員的現金。」林之勤再度詢問:「冠冠的磁扣也不是弄丟,而是被陳正德搶走的,是嗎?」
林之勤看向陳婉君,後者瞪大眼睛本想否認,看到謝敬宜的目光後咬緊下唇:「嗯、嗯,你說的對。」
「一開始你們騙警察磁扣掉了,是因為不想跟陳正德有任何關係,想撇清自己的所有嫌疑,是還不是?」林之勤又問。
「……是!」陳婉君眼眶泛淚,大聲吼道:「被這種流氓威脅我們也很衰啊,我孩子還小,他就是要在這一層作亂,我們誰拿他有辦法!」
陳婉君的話似乎刺痛了李太太,李太太的眼眶也泛著淚光。
林之勤表示理解,轉頭繼續對著史松永說道:「所以到這裡都如我的猜測,你和四樓的這兩位鄰居,無意之間產生了同是受害者的共感。你們最大的心願,就是殺了陳正德!」
這話一出,幾個人目光閃動,尤其史松永,他的眼神如果可以凝成實質,恐怕已經刺穿林之勤了。
謝敬宜注意到,出聲提醒:「幹什麼?態度好一點,我們不是在跟你們開玩笑!」
史松永才收斂自己氣息中的鋒芒,垂下眼當作沒聽到。
「陳正德的計畫是透過招來外送員、行搶,並且透過監視器故障和調閱困難來掩蓋犯行的。外送員的時間就是金錢,可能不會想報案,假設是我今天遇上這件事,看對方一臉混混樣,又加上監視器調閱困難,這筆小錢就當作損失了。」
「你起先應該是不答應,但他先是拿你最恐懼的身分威脅你,後來又直接侵門踏戶地進來攪亂你的生活,讓你過著隨時可能被發現、被辭退、膽戰心驚的生活,沒錯吧?」林之勤這麼一說,史松永沒有回應,但眼神已經說明一切:他認同林之勤的說法。
林之勤繼續說道:「所以你在這時候做了一個決定,他不仁你不義。假設你殺他是早有預謀,是知曉一定是我來送這個外送嗎?周遭的外送員非常少,我也來過這裡幾次,所以基本上可以預設來人很大機率是我……不,就算不是我也沒關係,只要有個年輕男性來外送就好了吧。在四樓整層都是沒有打鬥能力的婦孺的情況下,你發現一個比你更具備犯罪條件的年輕人,心裡產生一個嫁禍的計畫。」
史松永默認似的沒有開口。
「你殺了陳正德。」林之勤刻意停頓了一下,再次宣告這個事實。
史松永聽他說到這裡就不忍了:「我說過了,人不是我殺的,殺了他那些人就被你們關在警局裡,與我無關,你們一直威脅我這個善良老百姓,怎麼不去對付那些窮凶惡極的傢伙?」
他說這話時似乎有火氣湧上,整張臉都漲紅了不少。
「就像你說的,你是個不能有案底的甲級流氓,很明顯你不能認這個罪不是嗎?否則你可能餘生都要在牢獄裡面度過了呢。老實說吧史先生,你也聽說過吳董要動陳正德的事情,所以很巧妙地利用這件事,把警方調查的矛頭指向吳漣泰。反正他作惡多端,本就該死,多一條罪名少一條罪名有差嗎?他有的是辦法躲掉罪責,你就可以脫身了,對吧?」林之勤晃著步伐走向他,史松永的臉色沉了下去。
謝敬宜很快地說道:「史松永,你不要想做壞事,這裡現在都是警察,你不會得逞的!而且必要的時候……」話音剛落,謝敬宜不著痕跡地露出自己的配槍,暗示自己可能會開槍制止他。
「警察先生,火氣先不要這麼大,我有做什麼嗎?」史松永叫屈。
「我希望你什麼都不要做,別讓我們為難。」謝敬宜看著他,知道他不是壞人,所以口氣一直都沒有很差。
「史伯伯,你不用擔心,我還有一系列的推理要告訴你──我說你是兇手,不是沒有原因胡亂指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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