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43年初冬
法國塞勒斯塔鎮
東方的天空漸漸明亮起來。
少年伊萊沙睡眼惺忪地望著窗口透進的光線,一頭柔順的褐髮倒貼在鬆軟的枕頭上面,所有思緒好像還沈溺在剛才的夢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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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萊沙翻轉清瘦的身體,看見母親索菲坐在床邊為妹妹琴梳理髮辮。琴轉頭看到哥哥伊萊沙醒了,露出一個我很幸福的稚嫩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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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萊沙:「琴,我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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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俏皮地說:「你醒了嗎,不過又進入了另一個夢喔,在這個夢里,你再不起來就要遲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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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萊沙輕輕拍了拍琴的小腦袋,認認真真地說:「我夢見在古代的東方,有一群劍客在保護一位西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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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萊沙一邊說,一邊從床上跳起來,手舞足蹈地模仿夢境中的劍客姿勢。索菲和琴見到他在比劃劍招,母女倆不約而同互看對方一眼。琴微微搖頭,一副決沒洩露過任何秘密的樣子。索菲想了想,選擇相信琴,接著起身朝廚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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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萊沙拿涼水胡亂拍了幾下臉,就大步跑向餐座了。餐桌上有兩杯稀薄的牛奶和一個分成三份的煎雞蛋,一些發黃的生菜。他一個人合手念誦起餐前禱告詞:「天父,謝謝你賜給我今天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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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抿著紅紅的嘴唇偷笑起來,還順手沾了點兒牛奶,朝正閉著雙眼喃喃禱告的伊萊沙臉上抹去。她歪著頭調皮地說:「是媽媽給了我們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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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忍住想笑的表情。伊萊沙抬手擦掉臉上的牛奶,說:「只有神才能創造出蔬菜和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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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朝他做了個大大的鬼臉,不服氣地嚷嚷著:「就是媽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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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萊沙:「媽,你該讓她學習創世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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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一楞,其實她自己開始學習聖經,也是為了更加理解伊萊沙。記得有一天下午,伊萊沙從學校回家後,以從未爆發過的熱情逼索菲必須同意他改成現在的教名。這個兒子從小就不喜歡和她交流,除了當她跟他談論到聖經的內容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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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嘟起小嘴巴,搖晃著小腦袋,大大又圓圓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眨著:「你知道什麼叫自由意志嗎?你不是說上帝尊重人類的自由意志嗎,那你幹嘛規定我該學什麼,你以為你比我大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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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一邊收碗,一邊命令兄妹倆比賽誰先換完衣服。她以這種方式很有果效地打斷了他們的爭論。因為她知道,伊萊沙只要一談到這個話題,就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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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倆果然神速收拾好自己,已經站在門邊等她了。琴搖晃著細細的手指,小小聲地說:「我又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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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灰蒙的天色,斜坡上的街道,幾棟不相鄰的木屋,屋外的草皮全部覆蓋著半融的雪。屋門打開了,伊萊沙、琴和索菲從裡面走出來。一陣冷風吹過,索菲將伊萊沙和琴的圍巾扎得緊緊的。三人靠在一起往斜坡道路下方的塞勒斯塔小鎮中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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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中心的十字路口,幾輛德軍車輛來來往往。索菲母子三人在路口的檢查哨排隊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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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哨對面是小鎮的火車站,有數十名猶太人正在排隊等待進站分發。其中一位帶著三個孩子的母親,正雙眼無神地望著對面的索菲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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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載滿猶太人的軍車嘎然而止,車廂的鐵門被猛然打開。兩名德軍士兵持槍驅趕車內的猶太人下車。人群中,一些父母低聲安撫著孩子,卻不料突然有人鼓起勇氣撲向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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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爆發了!幾名猶太人按住兩名持槍的德軍士兵,其他猶太父母拉著孩子拼命向檢查哨衝去。一名帶著三個孩子的猶太婦人趁機衝出隊伍,越過檢查哨,闖入正在排隊過關的法國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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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數聲槍響刺破了空氣。按住德軍士兵的猶太人當場倒地,鮮血濺滿地面。婦人抱著孩子的身影在槍聲中顫抖,隨即直奔索菲一家。她神情慌亂,顫抖著扯下男孩袖子上的大衛星臂章,把孩子的手遞到索菲面前,淚流滿面地哀求:「拜託,帶他走!拜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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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愣住了,她的手僵在半空,沒有接過小男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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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還有!」一名德軍士兵指著這邊喊道。兩名巡查兵大步走近,眼看危機四伏,猶太婦人情急之下將男孩的手塞進琴的小手中。索菲、琴和伊萊沙全都愣住,還未反應過來,巡查兵已經抓住了婦人和她的另外兩個孩子,強行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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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還有個孩子!」巡查兵的目光掃向人群中的小男孩。他們伸手想要抓人,而琴卻死死握住男孩的手不肯放開,導致巡查兵索性連琴一起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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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索菲和伊萊沙急忙圍上去,推搡、爭執、混亂交織成一團。琴仍舊牢牢握住男孩的手,牙關緊咬,一言不發。索菲焦急地向巡查兵解釋,語速急促得幾乎帶著哽咽。一名檢查哨的法國士兵終於趕來,連聲保證:「我認得她,這個小女孩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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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查兵稍作猶豫,鬆開了琴的衣領。伊萊沙鬆了一口氣,對妹妹大聲喊道:「琴,快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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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琴仍然咬緊牙關,眼中盈滿淚水,固執地不肯鬆手。索菲無奈地拍了一下琴的肩膀,這看似輕柔的一掌,卻讓琴的身體微微一顫,小臉露出痛苦的表情。她的小手終於失去控制,緩緩鬆開了男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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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查兵立刻將男孩扯過去,拖向猶太隊伍的方向。琴眼睜睜看著小男孩被帶走,明亮的大眼睛瞬間被淚水模糊。男孩頻頻回頭,目光帶著無助和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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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哨的另一邊,那名猶太婦人和她的兩個孩子已被拖進了火車站,消失在昏暗的站台深處。琴的雙腿微微顫抖,任由淚水滾滾而下,卻一聲不吭。索菲深吸一口氣,握住孩子們的手,帶著他們默默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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