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涼風徐徐,天水帶著今日剛入門的紫微,一前一後走在曬滿月光的土石路上。今晚的劍盟靜謐如水,但在這平靜的夜色下,卻隱藏著一絲不尋常的波動——劍盟史上第一位女門人,紫微,的到來。
「怎麼安置她呢?」管事們顯然是措手不及。幸好,天水的妹妹荼爾也住在劍盟,紫微暫時可以與她同住。
一路上,天水滔滔不絕地講著妹妹的故事,什麼從小體弱多病、性格敏感,大家都得讓著她的種種細節。紫微聽完,只淡淡「哦」了一聲,再無其他反應。
天水有些意外。按理說,一個新來的人聽到這些應該表示些什麼吧?至少客套幾句也好啊。但紫微就這麼應付了一聲,連個眼神也沒有多給。
前方逐漸出現一片梨樹林,正值梨花盛放,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幽香。紫微的眼睛瞬間一亮,臉上浮現出陶醉的笑容:「美!」她輕輕說道。
天水笑了笑,說:「我母親是曲梨人,所以我妹妹特別喜愛梨花。」
紫微仰頭欣賞著滿樹爛漫的梨花,卻沒有回應天水提到的家事。天水心中暗暗猜測,也許她還沒完全熟悉這裡的語言吧,看她一臉純真,也就沒再多說什麼。
走進荼爾的居所,紫微立刻注意到,這裡不僅外面有梨園,裡面也擺滿了各種奇花異草。地面用五彩斑斕的顏料繪出黯淡的圖案,中央的石台上,一尊隱隱閃著暗紅色的陰森雕像正冒著裊裊香煙。
紫微皺起眉,伸手捂住鼻子:「我可以住別的地方嗎?」
天水一愣,問:「為什麼?」
紫微直白地回答:「我實在聞不慣這裡的味道!」
這時,一道尖銳的聲音插了進來:「這香可是阿迦露特調的,用了上百種香料,千金難求,你居然聞不慣?」荼爾從居所深處走出來,一臉嬌嗔,「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嫌棄?」
紫微眉頭一挑,父親從小教導她人身尊貴,尊嚴是不可侵犯的。「一個好好的人,何必浪費這麼多香料去供奉一個不會動的木偶?」
這句話讓荼爾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你竟敢對地尊不敬!」她怒喝一聲,隨即猛然推向紫微。
紫微握緊拳頭,準備反擊,但突然間,荼爾劇烈咳嗽起來,身體不住顫抖。紫微瞥了一眼,發現這女孩極其瘦弱,雖然五官精緻,但眼袋青黑,嘴唇蒼白。她不禁忍住怒火,鬆開拳頭,揉了揉被推得發疼的肩膀。
天水連忙拉回荼爾,低聲解釋:「這是師母吩咐的,讓她住這裡。」
荼爾冷冷一笑,帶著委屈說:「是啊,哥哥,我不過是個寄居的人,現在連個新來的都能欺負我……」她一邊說著,一邊咳嗽,像是要引起更多的憐憫。
天水輕輕拍著荼爾的背,眼中滿是疼惜。「紫微,我妹妹身體不好,經不得氣。」
紫微頓了一下,語氣木訥地說:「但……是她先罵我,還打我。」
就在這時,天地從外面走進來。荼爾一見他,立刻像變了個人,瞬間變得溫順如貓。天地走到她面前,伸手擦去她額上的汗珠,輕聲說:「又淘氣了。」
這一句話,讓荼爾的淚水瞬間決堤,撲簌簌掉了下來。「天地哥哥,這次你真的冤枉我了,不是我淘氣,是她欺負我……她嫌我這地方不好,既然這裡配不上第一位女門人,那我搬出去好了!」
紫微愣了一下,驚訝地說:「我只是說了句真實想法而已,難道不能講道理嗎?」
天地轉身,冷冷地看了紫微一眼。她那雙大眼睛裡滿是倔強、不服與純粹,讓天地一時有些看不透她的心思。終於,天地平靜地說:「你不需要為一個住處扭曲自己,但也沒有權利干涉荼爾的家事。師母吩咐過,你必須住在這裡。還有, 師父最忌諱同門爭吵。」
聽到師母的吩咐,紫微心想:原來爭吵是師父最忌諱的事。於是她坦然說:「好,那以後不和這裡的人講道理就是了。」
荼爾含淚反駁:「誰不講道理了!你一來就欺負我,說我這裡不好!」
天地瞥了一眼天水,天水趕緊扶起荼爾,帶著她回臥房。
廳裡終於安靜了下來。天地一步步走到紫微面前,看著她那雙隱含淚光的淡紫色眼眸,聲音不自覺柔和了幾分:「委屈?」
紫微神色淡然,輕聲說:「這不重要。」
天地微微皺眉:「那什麼才重要?」
「跟師父學鑄劍。」紫微回答得簡單而堅定。
天地打量著她近乎固執的模樣,頓了頓,說:「好,今晚早點休息,明天準時到。」
紫微點點頭:「好,我去外面梨園休息,可以嗎?」
天地回應道:「住處安排好了,其他的隨你自己決定。」
是夜。
紫微真的在梨園中睡下,鋪開紫色衣袍,躺在柔軟的泥土上,卻毫無卑微之感。似水的月光灑在她濃密的褐色長髮上,映得她的肌膚白如細瓷,仿佛周身散發著柔和的光輝。遠遠望去,她如同一顆被上蒼珍視的明珠。
這一幕,在天地的眼中,成了一幅生機勃勃的美景。
天微微亮時,紫微怔忡醒來,發現身上蓋著一條厚厚的羊羔毛毯。她拉了拉那卷曲的毛毯,驚訝地發現——昨夜,天地曾來過梨園。
下半夜,天地還叫醒了木工,連夜趕工,將荼爾的正廳隔成了互不干擾的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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