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所剩不多,我必須快速評估每一個選項。腦中開始推演各種可能性,就像看著一盤棋局,每一步都可能導向不同的結局。
首先,分析當前形勢: 曉竹重傷在地,從寒氣擴散的速度來看,大概還有八到十分鐘的有效戰力。她是唯一能解讀那個遠古生物能量結構的人,必須優先保護。但若貿然救援,寒霜的狙擊槍會在第一時間鎖定。
娜塔莉被兩名守衛挾持,但他們的站位有漏洞。左側那個守衛重心偏高,稍有動作就會失去平衡。右側那個雖然經驗老道,但注意力一直在我身上。如果能製造混亂,娜塔莉有七成機會掙脫控制。
影子在高處與印度祭司對峙,這是個關鍵點。以他的身手,只要給予合適的時機,足以擾亂整個儀式。但從他的眼神能看出,他似乎另有打算。這個人最危險,因為他的目的始終成謎。
寒霜...我在飛機上重看新調查過他。十五年的實戰經驗讓他精準到可怕,一個呼吸間就能判斷出所有人的意圖。但並不了解我,他的預判反而可能成為弱點。他現在必須同時關注四個目標:我、影子、娜塔莉,還有那個遠古生物的情況。注意力再強的人,也無法完美應對如此複雜的局面。
開始推演第一種可能:利用影子作為誘餌。讓他突襲印度祭司,寒霜必定會分神。趁這個空檔,我能釋放最後一顆佛珠攻擊控制台。成功機率大約四成,但代價是影子極可能會被擊中要害。這個方案可行,但風險太大。而且影子若是察覺自己被當作棋子,可能會臨時改變行動方針。
第二種可能:先救曉竹。她現在的位置剛好在一處死角,如果我能製造出足夠的煙霧遮蔽視線...但這樣一來,會把最後的戰術資源用在保護而不是進攻。儘管內心掙扎,理智告訴我這不是最佳選擇。
第三種可能:主動出擊。我手上還有一顆佛珠,而寒霜手中的狙擊槍需要在每次射擊後冷卻三秒。如果計算準確,我可以在他重新裝填的瞬間突破火力範圍。但這樣的話,就必須放棄營救曉竹。時間不夠同時完成兩個目標。
腦中不斷推演著各種細節:子彈的飛行軌跡,守衛的反應速度,每個人的視線死角...一個完整的計劃漸漸成形。關鍵在於時機的掌控,必須等到所有元素都到達最佳位置的那一刻。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印度祭司的一個細微動作。他在吟誦咒語時,右手總是會有一個特定的手勢。這個節奏...如果沒判斷錯,每隔十二秒會出現一次。而那個遠古生物體表的能量紋路,也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輕微的波動。
這或許就是突破點。如果能夠找出這個能量波動的規律...一個更大膽的計劃開始在腦中形成。這個計劃瘋狂而危險,成功的機率不到三成。但如果成功了,不只能救回所有人,還能一次性破壞整個儀式。
問題是,這需要完美的時機掌控,而且...我看了眼曉竹。需要她在昏迷中也能精確感知那個生物的能量波動。這簡直是在要求一個瀕死的人完成不可能的任務。
但現在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我開始在腦中模擬每個細節:首先要破壞祭壇東南角的那台設備,這會製造出能量干擾。然後在印度祭司的咒語到達高潮時...
我的目光掃過每個人的位置,腦中不斷計算著時間、距離和每個人可能的反應。這就像在玩一盤立體象棋,每個棋子都有自己的意志,而我必須預判所有人的行動。最後定下了行動順序,每一步都必須分秒不差。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我看向影子。這個計劃成功的前提,是他願意配合。但從他的立場來看,他更可能會...
影子似乎察覺到我的注視,轉頭對上了我的目光。在那一瞬間,我感覺他完全看穿了我的計劃。他臉上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目光緩緩移向倒在地上的曉竹。那個笑容裡藏著太多訊息:諷刺、了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看著曉竹蒼白的臉色,寒氣正從傷口處不斷擴散。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金屬絲也開始失去光澤。時間確實不多了。但影子的反應讓我感到不安,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意外,就好像...早就預料到會發生這一切。
我們無聲地對視著,進行著一場無聲的博弈。他到底知道多少?是在青城山的時候就開始佈局了嗎?那時候那些「意外」的線索...該死,我居然現在才想明白。每一次的巧合都可能是精心設計的舞台,而我們都只是台上的棋子。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會按照我預想的方式行動嗎?還是會借這個機會實現他真正的目的?如果判斷錯了,不只計劃會失敗,所有人都會陷入更糟的境地。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那個熟悉的咳嗽聲突然從耳機中傳來。
「咳...咳...看來情況比預期的要有趣得多。」十一的聲音依然帶著那種漫不經心的語氣。
這一聲咳嗽讓整個局面有了微妙的變化。我看到影子的眼神閃過一絲訝異,雖然只是瞬間,但足以證實我的猜測——他認識這個聲音。不,或許不只是認識,從他下意識緊繃的肌肉來看,這聲音對他而言意味著某種...威脅?
「你早就知道會變成這樣,對吧?」我在心中默默問著十一。這傢伙總是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就像一個在幕後操縱一切的影子導演。
「咳...咳...重明,有時候最好的棋步,往往是讓對手以為自己看穿了你的意圖。」十一說完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後,通訊再次陷入沉默。
我轉頭再次看向影子,這次他的表情變得高深莫測。某種程度上,我們都是這場遊戲中的棋子,只是層級可能不太一樣。但現在,也許正是利用這種複雜關係的最好時機。
曉竹的呼吸聲越來越微弱,時間已經容不得太多思考。我必須賭一把,賭影子會選擇...
時機到了。整個空間彷彿在那一瞬間凝結,一切都變得無比清晰。我能看見每個人臉上細微的肌肉變化,聽見每一次呼吸的節奏。
「現在!」我在心中默念,同時朝著控制台猛衝而去。
影子如同一道黑色閃電般撲向印度祭司,他的身手確實了得,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經過精密計算。但印度祭司臉上那抹從容的微笑讓我心中一驚——這種表情,我在太多高手臨死前見過。
我的預感成真了。就在影子即將碰到印度祭司的那一刻,祭司的身形突然微微一側,看似簡單的閃避,卻讓影子的攻勢頓時落空。更糟的是,我看見祭司的左手在身後做了個奇特的手勢。
「小心!」我下意識喊道,但已經太遲了。
兩名潛伏在暗處的守衛突然現身,他們的位置卡位精準得令人髮指。影子閃避不及,後心重重挨了一記悶棍,緊接著第二名守衛的膝擊正中他的腹部。他整個人重重摔在祭壇上,一口鮮血噴出。
印度祭司的戰術執行得完美無瑕,那些看似隨意的動作全是精心設計的圈套。他不只預判了影子的進攻路線,更是利用了他的速度和慣性,讓他直接撞進早就準備好的陷阱。
與此同時,寒霜的狙擊槍已經瞄準了我。距離控制台還有三步的距離,這段距離在狙擊手面前形同永恆。
娜塔莉雖然成功掙脫了箝制,但更多的守衛已經包圍過來。她的身手再好,也架不住這種人海戰術。我看見她眼中閃過一絲焦慮,這種包圍圈對她這樣敏捷型的戰士來說是最大的克星。
曉竹仍然昏迷在地,金屬絲無力地散落在她身邊,已經完全失去了光澤。時間正一分一秒地流逝,而我們的優勢正在迅速瓦解。
「砰!」
寒霜的子彈擦過我的肩膀,帶起一縷血霧。我強忍劇痛,手中的最後一顆佛珠已經蓄勢待發。但看著倒在祭壇上的影子,還有那個露出勝利微笑的印度祭司,我第一次對自己的計算產生了動搖。
就在此時,一聲熟悉的咳嗽從耳機中傳來,緊接著「砰」的一聲悶響。一顆子彈不偏不倚地擊中了祭壇上的某個節點,那是連我都沒有注意到的能量核心。
「咳...咳...」十一的聲音依然慵懶,「有時候,最強的棋手輸在太過自信。」
印度祭司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現了裂痕。那個被子彈擊中的節點開始滲出詭異的藍光,整個祭壇的能量迴路突然紊亂起來。
「不可能...」祭司低聲喃喃,「這個點位是隱藏在第四層符文陣中的,就算是我們研究了那麼久...」
我沒有浪費這個機會,最後一顆佛珠精準彈射而出。這次我沒有瞄準控制台,而是選擇了祭壇地面的另一個節點。兩個破壞點形成共振,整個能量場開始劇烈波動。
「他們的計算出了紕漏,」十一的聲音再次響起,「任何儀式最忌諱的就是...信息不對等。」
寒霜似乎也意識到了情況不對,狙擊槍快速調轉方向,對準了印度祭司。但已經太遲了。能量的失控帶來的第一波衝擊波已經掃過整個空間,所有的電子設備在這一刻全部失靈。
「撤退!撤退!」永恆之環的守衛們開始慌亂地後撤,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能量失控的後果。
但印度祭司卻站在原地不動,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近乎瘋狂的執著:「不,還可以控制住,只要...」
一道刺眼的藍光突然從祭壇中央竄出,直接貫穿了祭司的胸膛。那是純粹的能量反噬,任何試圖強行控制的舉動都只會加速自身的毀滅。
「重明!帶著所有人立即撤離!」十一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緊迫感,「能量場要...」
轟!
整個祭壇驟然爆發出璀璨的光芒,那個始終沉睡的巨大生物表面的紋路也開始不規則地閃爍。但奇怪的是,那些紋路並非在甦醒,而是在...消散。
我一把抱起曉竹,同時朝娜塔莉大喊:「扶著影子,我們必須在能量徹底失控前離開這裡!」
寒霜已經不見蹤影,但現在沒時間去想他的去向。整個地下空間開始劇烈震動,古老的石柱一根接一根倒塌。
「左側通道!」十一的指示及時傳來,「該路線的能量最為穩定。」
娜塔莉架起半昏迷的影子,緊跟在我身後。我們在搖搖欲墜的通道中狂奔,身後傳來愈發劇烈的能量爆炸聲,還有那個龐大生物發出的某種...解脫般的嗚咽?
在狂奔的過程中,一股無形的力量讓我不由自主地回頭。那一瞬間,我終於完整地看清了這個遠古生物的全貌。
那是一個龐大得難以形容的存在。祂的身軀幾乎占據了整個地底空間,表面覆蓋著半透明的鱗片,在紊亂的能量場中折射出幽藍的光芒。三個頭顱高高聳立,每一個都比古老城牆還要巨大。六隻眼睛散發著古銅色的微光,那不是野獸的兇光,而是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倦意。
祂的身體線條與傳說中的饕餮有幾分相似,卻又截然不同。沒有那種兇殘貪婪的氣息,反而透著一種滄桑的古老氣質。祂的鱗片之間流動著詭異的紋路,像是某種遠古文字在不斷變化,又像是時間本身的具象化。
就在我注視著這些細節的時候,那雙眼睛突然與我對上。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一股陌生而龐大的意識瞬間湧入我的腦海。不是語言,不是圖像,而是一種更加原始而純粹的...共鳴。透過這種聯繫,我感受到了一個活了無數歲月的靈魂深處的虛無。
永恆是最沉重的枷鎖。當你活得太久,一切都失去了意義。食物不再能解除飢餓,因為真正的飢渴是對存在本身的懷疑。祂看透了太多真相,卻發現真相本身也不過是另一種虛妄。
某種程度上,我突然理解了自己。我引以為傲的冷靜計算,那種近乎殘酷的理性思維,不正是在追尋真相路上磨損掉的人性嗎?就像眼前這個活了太久的生物,看透一切後的倦怠與虛無。
現在的我,何嘗不是一個活著的軀殼?面對同伴的死亡,我第一個想到的永遠是如何利用。這種純粹的算計,這種徹底的黑暗,這種無法擺脫的抑鬱...
「快走!」娜塔莉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但那種共鳴帶來的陰鬱感依然在我心中迴盪。懷中的曉竹還在昏迷,影子仍在流血,而我卻第一次質疑起自己存在的意義。
或許我們都是被困在自己建造的牢籠中的囚徒,只是囚籠的大小不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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