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代碼,」F的聲音在震動中依然清晰,「是一個防護機制。某種程度上,也是一個傳承。每當有人接收到這個代碼,就意味著他被選中來到這裡,啟動某個程序。」
「所以寒霜是透過我傳給你?」我皺眉,「這聽起來像是某種..."
「守墓人的傳統?」F接過我的話,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這個詞突然讓我想起了很多事。青城山的道觀、里昂的實驗室、瓦特納冰原下的祭壇...每個地方都有特定的人在「看守」。那些看似是考古隊的人,會不會其實是...
「F」我平靜地問道,「你殺了多少人?那些意外身亡的考古隊成員,那些失蹤的研究人員,還有雪梨的二十三個人...這些都只是表面數字,對嗎?」
地下空間的震動依然在持續,但我注意到F的表情出現了細微的變化。這個問題似乎觸動了什麼。
「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她反問,「就像你在青城山、在里昂做的那些事一樣?」
「我每一個任務的細節都寫在報告裡。」
「是嗎?」F冷笑,「那告訴我,青城山最後一晚,究竟死了多少人?里昂地下實驗室的清理行動,具體傷亡數字是什麼?這些數字,真的如報告上寫的那樣嗎?」
我盯著她的眼睛:「所以你一直在監視我。」
「不」F搖頭,「我在確認。確認你是否真的理解自己的角色。那些考古隊不是在發掘歷史,重明。他們是在喚醒某些不該被喚醒的東西。而我們...」
「是在埋葬歷史。」我接過她的話。突然間,很多事情都說得通了。為什麼每次出事的地點都有古老的遺跡,為什麼那些研究人員會突然失蹤,為什麼組織對某些地點如此在意...
「守墓人不只是一個代稱」F繼續說,「這是一個延續了幾千年的傳統。每當有人試圖觸及那些禁忌,就會有人出現來阻止。」
「而寒霜選中了我們?」
「他看見了你的潛力」F的聲音很輕,「就像當年有人看見了我的一樣。在雪梨,在青城山,在所有那些『意外』發生的地方...我們都在做同樣的事情。」
震動突然變得更加劇烈,整個地下空間都在搖晃。曉竹的金屬絲劇烈顫動,「能量場要失控了!」
「你說的那個程序,」我緊盯著F,「就是清理這裡?」
「不」F的眼神變得異常堅定,「是讓你看清自己真正的身份。重明,告訴我,當你處決那些無辜者的時候,有過猶豫嗎?」
正當我要回答F的問題時,整個操作平台突然開始劇烈震動。金屬地板從中間緩緩分開,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那種機械運轉的聲響讓我想起了在冰島地下看到的祭壇,但這裡的設計明顯更加精密。
就在這時,一陣低沉的嘶吼聲從深淵中傳來。那不是我在任何任務中聽過的聲音,既不像奴蝗那種機械般的嘶鳴,也不像一般野獸的咆哮。那是一種更加原始、更加...有意識的聲響。
「原來你沒有開玩笑。」我盯著那個不斷擴大的深淵,「酒吞童子真的存在。」
「不只是存在」F走到深淵邊緣,「日本人在這裡發現的,是一個完整的巢穴。那個生物具有驚人的能量轉換能力,可以吸收並重組其他生命體的能量。後來的神話傳說中說它喜歡喝酒,其實是對這種能量轉換能力的一種比喻。」
又一陣震耳欲聾的吼叫從深處傳來,這次連曉竹的金屬絲都因為能量波動而劇烈顫抖。「這種能量...」她臉色發白,「比冰島那個還要強大。」
「因為它比較原始」F的語氣異常冷靜,「那些後來被發現的遠古生物,都是經過改造的版本。但這個...是最初的形態。」
我看著那個不見底的深淵,腦中快速分析著局勢。如果F說的是真的,那麼這個地方不只是個研究設施,更是一個巨大的封印之所。而我們現在,正站在封印的最核心位置。
「所以你要我看的就是這個?」我問道,「一個被封印的遠古生物?」
「不」F轉向我,「我要你看的是即將要做的選擇。重明,你知道為什麼這個生物一直沒有被徹底消滅嗎?為什麼要用這麼複雜的方式來封印它?」
深淵中的吼聲越來越近,伴隨著某種濕潤的移動聲。那個生物正在接近地表,而且...它似乎對我們的對話產生了興趣。
「等等!」F突然喊道。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曉竹的金屬絲在沒有任何指令的情況下,自動在深淵口編織成一張密集的能量網。銀色的金屬絲在黑暗中發出詭異的光芒,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屏障。
「這不可能...」F的聲音有些顫抖,「這種程度的共鳴...」
深淵中傳來巨大的撞擊聲。在昏暗的光線下,我隱約看見了那個生物的形態。那是一個體型龐大的類人生物,看起來像某種巨型狒狒,但全身覆蓋著濕潤的黑色皮膚。它的四肢異常粗壯,關節處長滿了尖銳的骨刺。最恐怖的是它的臉 - 醜陋的面容扭曲變形,眼睛深陷在層層皺褶中,散發著幽幽的紅光。
但它撞不上來。每次它試圖突破,曉竹的金屬絲就會自動調整位置和能量強度,完美地抵消它的衝擊。那些符文在空中流動,形成了一個自適應的防護系統。
「有趣。」我平靜地說,「看來你的計劃出現了一個意外變數。」
F死死盯著曉竹:「你的家族...究竟是什麼來歷?」
曉竹似乎也對自己的能力感到驚訝:「我...我也不知道。金屬絲好像認出了什麼,它們在自主反應。」
那個生物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但這次聲音中似乎帶著某種...不安?它開始在深淵中來回移動,似乎在尋找其他的突破點。在閃動的光線中,我看到它身上也布滿了類似符文的紋路,那些圖案和曉竹手臂上的竟然有幾分相似。
「所以,」我看向F,「你的完美計劃被打亂了。一個意外的守墓人。」
我走到深淵邊緣,仔細研究著那些金屬絲編織的防護網。每一根絲線都在以特定的頻率震動,形成了一個完美的能量屏障。但更有意思的是那些符文的排列方式 - 它們不是在阻擋,而是在引導。
「不是只有你們在守墓,F。」我輕聲說,目光依然停留在那些流動的符文上,「東方也有自己的方式。」
深淵中的生物依然在咆哮,但它的行動模式開始變得謹慎。那雙深陷的紅眼緊盯著金屬絲的防護網,像是在評估形勢。近距離觀察,能看見它全身的肌肉在不斷蠕動,皮膚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流動。
「你希望我加入你們,代替寒霜的位置?」我轉身面對F,「但你忽略了一件事。這些生物是不能被操控的,F。每一次的嘗試,都只會帶來更大的災難。」
我指著深淵中那個扭曲的身影:「看看它的樣子。那些能量紋路已經開始崩解了,就像布拉格的實驗品一樣。你們以為找到了控制的方法,但其實只是在加速它的異變。」
F的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她大概沒想到我知道布拉格的事。
「告訴我,F」我繼續說,「你們這些守墓人,到底是在守護什麼?還是說,你們其實也在尋找些什麼?」
深淵中的生物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那聲音不只是憤怒或痛苦,更像是...在回應什麼。我注意到曉竹的金屬絲突然改變了震動的頻率,似乎是在阻擋某種我們看不見的能量波動。
我低頭望著深淵中那個扭曲的身影,開始在腦中梳理所有線索。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時間點,都在指向某個方向。十多年的特工經驗讓我養成了一個習慣 - 在得出結論前,必須反覆驗證每個可能性。
青城山的事件無疑是個轉折點。那場任務的傷亡遠超正常水準,組織派出的十二人小隊,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以F的謹慎性格,她一定深入調查過每一份相關文件。任務報告中那些刻意模糊的細節,那些前後矛盾的時間點,還有最關鍵的 - 每個人的死因都出奇的相似。
這些調查讓她遇見了寒霜,一個同樣對組織起疑的人。但這個相遇本身就值得推敲。以組織的嚴密程度,任何人想接觸機密檔案都會留下痕跡。他們是如何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建立聯繫?又是用什麼方式互相確認身份?布拉格的古董店或許能提供一些線索。
還有雪梨的事。F提到看見那隻異色瞳的鳥,但她描述的方式太過刻意,更像是在背誦別人的觀察記錄。她必定接觸過某個親眼目擊者,而且是個了解那隻鳥真正意義的人。考慮到雪梨事件的規模,能接觸到這種級別情報的人並不多。
至於那串代碼...我掃視著控制台上閃爍的儀表。SYD不可能只是個簡單的地點標記。寒霜選擇在那個時機點留下線索,時間點拿捏得太過精準。他顯然一直在監視我的行動,知道以我的性格一定會找上F。但為什麼要這樣迂迴?直接接觸不是更有效率嗎?
我的目光移向曉竹。她手臂上的符文正在隨著金屬絲的震動而發光,但臉色已經開始發白。那些金屬絲雖然完美地困住了下方的生物,但維持這種強度的能量場顯然消耗巨大。更令人在意的是那些符文的形態,為什麼會和那個生物身上的紋路如此相似?
深淵中的怪物再次撞向金屬絲網,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曉竹的額頭滲出冷汗,雙手有些微微發抖。以目前的能量消耗速度來看,她最多還能支撐十分鐘。
F突然走向深淵邊緣,低頭望著那個生物。她的表情有種奇特的憐憫,但下一秒,她整個人已經化作一道黑影撲向我。刀光在昏暗中劃出冷冽的寒芒。
我側身避過第一擊,同時注意到那把小巧的戰術短刀 - 黑色的刀身,改良過的平衡點,是組織特工的標配武器。她的進攻角度刁鑽,每一刀都直取要害。但這種攻擊模式我再熟悉不過。
左側頸、右肋下、心口、左腹...連續十幾次進攻,都被我精準地化解。她的每個動作我都瞭若指掌,就像多年前在訓練場上那樣。反手、順勢、借力,我們的身影在昏暗中交錯,像是某種默契十足的雙人舞。
「你的刀法還是這麼溫柔。」我一邊格擋一邊說。這種近身戰對我們來說更像是在確認什麼。F的每一次出刀都帶著試探的意味,而我的每次閃避也都留有餘地。
十秒內我們已經過了二十多招,最後以一個零點距離的對峙結束。她的刀尖抵著我的喉嚨,而我的拳頭停在她的心口。
「你也還是這麼溫柔。」F收回短刀,「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
我看向曉竹,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金屬絲的光芒也在減弱。以她現在的狀態,最多還能支撐五分鐘。「所以,這個生物上來後會發生什麼?它想要什麼?」
「不是它想要什麼」F望向深淵,「而是它會引來什麼。那隻鳥...很快就會出現了。」
我正想問F更多細節,但一個眨眼的瞬間,她已經退到了側面一個狹窄的通道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手中已經握著引爆器。在昏暗的光線下,我看見她臉上露出了一絲幾不可察的笑容。
「小心點,別死了。」
我還來不及阻止,轟隆一聲巨響震撼了整個地下空間。爆炸的氣浪瞬間掀翻了控制台,碎石如雨般墜落。我本能地轉身撲向曉竹,將她護在身下。同一時間,金屬絲的防護網在巨大的衝擊下瞬間碎裂。
「吼!」
那個生物抓住這個機會,巨大的爪子撐著深淵邊緣,開始往上攀爬。它那扭曲的身軀在碎石中若隱若現,濕潤的黑色皮膚反射著微弱的光芒。
就在它即將完全爬出深淵的瞬間,第二次爆炸突然響起。這次的威力更大,整個天花板開始崩塌。我聽見F在某處低聲說了句什麼,但爆炸聲太大,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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