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我不知道她懂不懂，但還是小聲說道。
她有那麼一瞬露出困惑的神情，但僅只一瞬，旋即恢復原本毫無表情的狀態。
溫熱毛巾擦抹在她身上後，總共浮現13個墨綠標記，背部9個、胸口1個、腰際2個，還有舌面上的最後一個。
「衛生部與您並肩作戰，對抗異變。」這句話早在十年前就作為宣傳防治重點傳播至全台各處，還特別在綠色倒三角外加層紅色禁止標誌，凡舉校園、車站、各個政府機關……任何角落都曾出現過，可當這代表異變、危險、必須採激烈手段防疫的標誌出現在人的身體上，還是令人難以接受。
編號228背上與胸前的標記在擦乾身軀後漸漸褪去，我安頓好她，吹了眠哨，推開隔間門走進前頭的辦公室，打開座位上的電腦。
將近十年的老設備需要一段時間才會完全開啟，我咬著下唇，開始推敲編號228身上出現標記的原因。
首要問題應該是，既然有標記，為何之前沒有發現？
照理說每天都會引領所有病患進入盥洗間，偶爾也會替有特殊需求的病患另外清理身體或傷口，可那綠標從來都只在牆上的宣導標語中出現……等等，編號228舌頭上的標記應該是最先浮現，所以我才會在親吻時感受到苦味，而身上其餘的標記，則是在溫毛巾擦過身體後才顯現出來……
難不成是溫度？
我從椅上站起，小跑步奔向存放資料的鐵櫃，使勁扳開滿是鐵鏽的櫃子門片，佈滿黃斑的紙張霎時傾瀉而出，在地上堆起座小丘，我翻找了好一陣子，才尋獲一張記錄病患篩選標準的表單，「……依本機構所容納人數，共分3型，Type A共100人，為年齡介於15至30歲、身形健壯身體健康之年輕人；Type B共100人，為年齡介於15至45歲、身形正常身體健康之人；Type C共50人，為年齡介於15至60歲、身形單薄身體虛弱之人……」
關於如何替病患分組我不甚熟悉，這部分是小謹的業務範圍，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有30到50不等的人從這裡被送往下一個照護機構，接著再替補新的病患進來，雖然不太明白這樣做的意義，但我所負責的編號201到250並不常出現替補的情況，所以也沒有多問。
如果以身體狀況來做分組，或許就能解釋為何我負責的組別大多是老人、小孩、或是身體較為虛弱的女人了。
至於那些被選中的病患，真的是被送往下個機構嗎？
我又在紙堆裡翻找了好一陣子，一點斬獲也沒有，於是起身走向另一個鐵櫃。
「嗯？」
位於天花板與牆壁角落的四格監視器畫面閃過兩個人影，是編號233的棕髮女孩與……死胖子？我瞥了眼時鐘，十二點五十二分，這時間點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集體寢間與員工房之間的走廊上？
接收了眠哨指令的病患照理說不會從睡夢中醒來，肯定是有特殊原因，所以胖子才會進行個別引導嗎？不，這絕對有問題，今晚負責巡邏的是黎，依死胖子那傢伙的低劣人格，不可能會在半夜為了病患而從床上爬起。
他們僅出現在畫面上短短數秒便消失無蹤，故意避開監視器似的，要是現在去質問他只會讓事情更複雜，之後非得搞清楚不可，我暗下決心，拉開另一片鐵櫃門板。
這櫃資料較少，是關於照護所內機器的保養，我抽出盥洗間的說明手冊，裡頭密密麻麻的印刷黑字外，還有多處紅筆畫記的摘要或重點。
明顯是小謹的字跡，我回到座位上仔細翻閱，都是些操作上的細節，例如設置快捷鍵、調整水壓、履帶速度……「水溫禁止變動。Type A 20度、Type B 介於23與24度間、Type C 25度。」除了因用力書寫而在紙上凹陷的紅色大字，下方的印刷說明全被黑筆塗掉，看來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如何調節水溫。
我放下手冊，移動電腦螢幕上的游標，點開統整病患資訊的系統，輸入又臭又長的密碼。
雖然身為照護員，我幾乎沒有使用過這個系統，在辦公室中遠端指揮其他人與調閱病患資料一直是小謹的工作，我和黎、蕭都只是負責引導、照護與其他雜務，倒也沒什麼機會使用電腦。
畫面上方的搜尋欄輸入年份與編號後，藍色圓圈轉了幾圈，跳轉至編號228的資料頁面，照片中的她依舊毫無生氣，而一旁的應該出現資料的部分只填了身高體重、三圍、還有今晚剛加上去的第二十五次違抗哨音行為。
沒有病患原本的名字、戶籍地、身份證字號，而「是否為異變者」的欄位，清楚明瞭的勾選了「否」。
我緊皺眉頭，手指快速敲打鍵盤，叫出編號099的個人檔案。
照片中明顯是顆覆滿毛髮的熊頭，滑鼠游標快速移動到「是否為異變者」的那欄，同樣勾選了「否」的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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