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代言者 - 冷酷

(Soldier's side)

要找到菲艾諾被帶到哪裡並不困難，只要她真的在這棟建築物裡。而留在地下石房中的痕跡證明了這點。

「告訴我被抓來的女孩現在在哪裡。」

「啊……那個，呃……」

面前的低階軍人吞吞吐吐地望著龍，好像想要龍先說出自己的姓名和所屬，不過又不敢質疑外表像是軍官的他。

龍提起士兵的制服衣領，漆黑的瞳孔瞪著對方。

「不要讓我失去耐心。我不只是看起來『像』軍官，懂嗎？」

「是、是的！克茵執行官剛才說目標被帶回了頂樓的密談室。事實上，我們幾秒前才收到這個好消息，我不知道您為什麼那麼緊張，長官？」

那根木杖斷成了兩截！

龍在腦中發出低咆。他將吐出情報的士兵推開，迅速奔上樓。身上的軍官服讓他並未受到阻攔，但是他的舉動仍然引來注意。

不到三十秒，他便抵達了頂樓。

用來密談的房間想必不大，而且大概位在角落。龍不明白首都的軍人怎麼會弄出一間功能那麼蠢的房間，有哪個想要密談的人會乖乖進去，好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秘密策劃些什麼？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的身上發出淡淡紅光，龍種的力量似乎不知不覺回來了。龍用力踩踏地面，速度更快，也更難以控制。他必須讓自己專心。

然而當龍衝到走廊底端，幾乎是用撞的闖進房間後，眼前的景色自動洗去了其他一切思考。

不！

我不會讓你殺了她！

藏在身上的小刀瞬間經由龍的手射出去，劃開維斯特的脖子。不到半秒後，跟著刀刃從側面撲上來的龍將他狠狠撞到牆上。

維斯特癱軟地倒在地上，龍不確定他是否死了，不過他確實一動也不動。

「龍？」

等到龍回頭將門關上，顯得飄忽不定的聲音從菲艾諾口中發出。

她看起來好緊張，本來應該白皙紅潤的臉色正在發青。不過龍前一刻才看見維斯特拿著匕首準備刺進菲艾諾的喉嚨，她怎麼可能不害怕？

「菲艾諾，沒事了。」

龍將綁著菲艾諾的繩子割開。感受到束縛消失後，她就像是要確認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般觸碰幾下。接著……她抱了上來。

嬌小身體的顫抖完全傳遞給龍。菲艾諾變了，感覺像是變回幾個月前的她，不，甚至比那時候還要……

她怎麼會看起來那麼脆弱？

龍仔細凝視底下的菲艾諾，他看到她身上的割傷。雖然下一秒傷口就迅速癒合，龍還是吃驚得眨了眨眼睛。

「菲艾諾，妳受傷了？」

「我沒辦法用天使的力量。他們讓我喝了奇怪的東西，然後……」

縮在龍身前的菲艾諾頓了一下，不久後抱著龍的手稍微放鬆下來。

「斐爾回來了。現在可以用魔法，可、可是之前真的不行！」

剛才那陣沈默應該是菲艾諾在和斐爾對話吧？雖然沒聽過能讓憑依者變回普通人的藥，不過菲艾諾不像在說謊。她說謊的模樣，其實還蠻好辨認的。

「我相信妳。」

聽到龍的話，菲艾諾有些遲疑地朝上望過來。龍看見這個小動作，幾乎是下意識地把手放到她抬起的頭上，沒想到卻讓菲艾諾慌張地離開了他的身邊。

……至少她的臉上恢復血色了。

「我們走吧，菲艾諾。待太久會有其他軍官來的。」

「龍，先等等。」

菲艾諾低頭看了一下衣服上的血跡——維斯特的血，跑向倒在一邊的灰髮男人。

她半跪到地上，準備要碰維斯特的身體，幸好在那之前龍抓住了她的手。

「妳要做什麼？」

「咦？」

大大的琥珀色眼睛朝著這邊，菲艾諾瞥了一眼維斯特，又再看向龍。

「再這樣下去維斯特可能會死掉，所以我要救他呀。」

「他發現妳的體內有多少天使了吧？」

龍指向房間地板上的水晶球，等了一下後菲艾諾點頭承認。她似乎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龍反而用力轉過她的身體將她的雙手牢牢抓住。

「我們不能讓王國知道這個秘密，菲艾諾。不能讓這傢伙把情報說出去。」

菲艾諾的目光躲向一旁，但是龍直視她的雙眼，清楚地說出她可能從小到大都不曾聽過的要求：

「不許救他。」

「龍，維斯特流了好多血……」

「他剛才想要割斷妳的喉嚨！」

赤紅的光芒突然從龍的身上迸發。他從來沒有像這樣對菲艾諾大吼，至少在他救了她、成為她的老師之後從來沒有。

菲艾諾的肩膀一縮，有一瞬間的她似乎想要逃離龍的身邊。龍發覺菲艾諾幾乎不知所措到全身發抖。

——不要那樣看我。

她怎麼能害怕？她以為他是什麼？龍是軍官，不只是和邊境的魔物戰鬥，他也……殺過人。

——不要那樣看我，菲艾諾。尤其是我背叛了王國，跑到這裡來救妳！

「嗚！」

菲艾諾的驚呼聲讓龍回過神，他發現自己正用危險的力量握住十二歲女孩的手腕。

艾薩克說過龍的內心正在沸騰，只是龍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朝菲艾諾爆發出來。

紅色的波動在體內翻攪著怒氣，他好像……被影響得太深了。

「抱歉，菲艾諾。我有點不正常對吧？」

「沒、沒有那種事。」

「是嗎？妳覺得可怕也沒關係。這就是我的決定，維斯特不能活下來。」

龍說完後鬆開雙手，移動到菲艾諾旁邊。即使那麼做，也改變不了他很冷酷的事實，但是他仍然閉上眼睛為維斯特簡短祈禱。

「龍，對不起……」

聽到預料之外的話，龍的內心湧出罪惡感。她不該道歉，沒有人該因為想救一個人而道歉。

他的做法是在傷害菲艾諾的優點，她的善良——

不過，菲艾諾的狀態是不是有點奇怪？平常她會更堅持自己的意見，可是從剛才開始她就好畏縮，又或者像是……失去了自信？

龍睜開眼睛，牽起低頭盯著維斯特的遺體看的菲艾諾。她遭遇了太多事，而且全都是讓人開朗不起來的事。

「該走了，菲艾諾。我們時間不多。」

＊＊＊

我騙了龍。

力量消失讓我不安，龍說不能救維斯特時的生氣模樣也讓我害怕，但是我發抖的最大原因，是那把槍。

要是龍沒有趕來，我肯定已經讓長槍刺穿維斯特了。雖然龍好像根本沒看到槍，我卻很確定自己會用它殺人。

就像斐爾的治癒魔法，我明白那把武器也是我的一部分。只是……它來自曾經憑依過我的另一個天使。

「菲艾諾，在這裡等一下。」

龍揮手要我待在樓梯上，接著便走出去攔下正往這邊過來的軍官。

他沒有花很久，就讓對方轉向別的地方。他看起來不認識從邊境來的龍，卻聽從他的指示。我想除了軍階以外，那和龍的氣勢也有關。

「龍好厲害，我要是也有能把人嚇跑的眼神就好了。」

我從樓梯間下到三樓的走廊，聽到我的話後龍轉頭看過來。

「那妳要先長高，菲艾諾。」

「姆！我已經在成長啦！而且誰說身高不夠高，就不能有氣勢？」

龍挑起一邊眉毛，好像差點笑出來的樣子。

「還有其他問題。妳不能像那樣嘟嘴，不能發出那麼軟的聲音，長得也不能那麼……像寵物。」

龍說到最後不自然地改口。可是不管他原本要說什麼，我都用拳頭捶起他的肚子了。

在四周都是王國軍的情況下，我們應該要緊張一點才正常吧？

儘管這麼想，我還是不知不覺放鬆下來。光是這點，就和我一個人逃跑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我和龍並沒有在廣大的建築物裡狂奔，而是謹慎地注意有沒有人靠近，然後盡量避開他們。

不過，總覺得人好像比我之前遇到的還要少很多。

「龍，我們為什麼要停在二樓？不一口氣溜下去嗎？」

看見龍下到二樓後就準備朝走廊走，我歪過頭問。他左右看了一下，接著才回頭。

「我們要先和艾薩克會合，逃跑的路線是他規劃的。按照計畫，他應該會在那個有秘密通道的房間等我們。」

「咦！爸爸也來了！？」

龍點了點頭，在沒看見人影的走廊帶頭前進。

沒想到爸爸也會來。雖然我知道爸爸一定是最擔心我的人，但是他來救我實在太危險了。爸爸又沒有和軍人戰鬥的方法……應該沒有吧？

我跟在龍的正後方，一路上很順利。不到幾分鐘，就來到我當初被蓮扔進去的房間門口。

爸爸和龍應該去地下的石房找過我，只是我在那之前就被維斯特抓走了。從龍趕到頂樓的時間來看，要是我和維斯特的戰鬥能再拖得久一點……

「菲艾諾，我們進去囉？」

龍看見我分心，小聲做出提醒。我馬上點了點頭，把沒有用的想法趕出腦袋，來到他旁邊。

龍轉動門把打開門後，克茵和另一名陌生男軍官的身影出現在裡面。他們轉頭朝這邊看。我很確定當克茵注意到我的時候，她立刻把手放到了腰帶的劍柄上。

「該死！」

龍大喊一聲用小刀格開克茵刺過來的劍。她被打退之後沒有繼續冒險接近，而是在房間內頓了一下。

也許她注意到龍是誰後，會停止攻擊我們。我在心裡祈禱，下一秒——

「入侵者！有人來救教會的憑依者！」

克茵的聲音大到傳過走廊，沒過多久就有軍官帶著兩個士兵趕來。而在那之前，克茵和她身邊的軍官開始攻向龍。

「菲艾諾，躲到我後面！」

和昨天不一樣，這些人都帶著武器。銀劍削過龍的眼前，儘管龍趁克茵揮空用腳將她掃倒，但是另一名軍官的劍又砍了過來。

龍沒辦法馬上解決他們！看著克茵重新站起，加入攻擊朝龍襲去，我不斷後退直到碰到走廊的牆。

為什麽龍不上前逼近對手？他的短刀比較適合近身戰鬥，可是他卻拉開距離防守和閃躲……

「小心！」

聽到龍的喊叫後我才注意到一把劍正朝我的腳刺過來，我想要避開卻一個不穩跌倒，大腿被劃傷。龍將那個從走廊側邊趕來的士兵踹開，接著擋到我的前面。

四個人包圍攻向龍，而龍用身體把我守在他和背後的牆壁之間。

龍沒辦法在要保護我的情況下，攻擊他們任何一個人！這就是為什麼他剛才不能逼近對手。在他打倒一個人的時候，另一個人可能有機會傷害我。

腿上的傷早就被斐爾的力量治好，我無視還留在意識裡的疼痛，努力站起來。

我不能拖後腿！

龍手中的刀柄成功敲到一個衝過來的士兵身上，被擊中後腦的他發出一陣哼聲倒地。不過也因為這樣，龍的手臂被克茵劃傷，還有一名軍官的劍準備砍向龍的肩膀。

「唔！」

龍奮力扭過身體想要閃開，但是他看起來不打算讓出能保護我的位置。這樣下去他會被砍中。

我的身上浮出白光，用力蹬地板從龍的旁邊衝過去。經過的時候讓斐爾對龍使用治癒魔法，龍一瞬間瞪大眼睛似乎想要喊什麼卻來不及了。

劍揮到一半的男軍官因為被我突然撞上來而踉蹌地後退，但是我抓著他不讓他離開。

「電擊！」

「菲艾諾！不行！」

龍的聲音傳入耳中的瞬間，我感覺到白色的光芒像是被其他人給擾亂。原本應該流向敵人的電流失去控制，將我也卷進來。

「咕呀啊啊啊啊啊！」

暴走的電流讓我和那個軍官一起倒下。克茵和士兵則聯合攻擊龍，不讓他靠近。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魔法會失敗？

我的目光停在那個帶著士兵從走廊趕來，卻沒有參與戰鬥的軍官。他身上發出和維斯特一樣的銀光，沒見過的魔法陣浮在他的指尖。

那個人仔細地盯著龍的動作，就好像……在等待他使用魔法的那一刻。

這就是龍為什麼沒有用電擊的原因？王國軍有人能擾亂別人的魔法？

恐懼感從內心深處湧上。我犯錯了。我對真正的戰鬥根本不清楚，明明我看過有人能破壞我的魔法，卻認為自己能幫上忙擅自衝出來。

龍因為無法接近我的身邊而陷入焦急，他的身上出現更多傷口。更糟的是，倒在我底下的軍官動了動身體，他從麻痺中恢復得比我還快。

「葛道，把女孩帶走。」

擾亂我的魔法的軍官說道，而那個男軍官終於站起來把我抓住。

「可惡！」

龍努吼的同時千鈞一髮地避開士兵的劍，強化過的拳頭在對方臉上炸開。又一個士兵倒下。龍往這邊衝來，但是克茵的劍卻準備砍向他的背。

龍不能把視線都放在我身上，他會被砍中！

我擺動麻痺的腳，用力踢向抓著我的軍官的雙腿之間。他大叫一聲把我放開，雖然我的身體還不能很好地移動，我還是手腳並用爬起身衝向龍的方向。

幾乎所有人都因為我的行動愣了一下，當克茵的銀劍重新揮下，我也把手憑空伸出去。

沒有魔法陣出現，沒有魔法發動的跡象，但是我卻很確定我握住了它——

純白的光芒中混雜著淡淡櫻色，紅色的長槍擋在劍刃之下，發出了巨大的金屬撞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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