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爾切(草稿版) - 59 過往

　　難得睡了頓好覺後一如既往地度過一天，但是一天下來的異樣卻多到令洛萊費解。

　　先是總有人說他的個性又變回陰鬱，一段時間不見的精靈雙子最近也反常的緊跟在他身後，莫名與四位異界者關係變好，幾位教師不合理拉高對他的期待等等，其中最奇怪的還是一覺醒來已經過去十日之久這件事。

　　一察覺事態的不對勁，洛萊立刻嘗試聯絡與自己共用身體的一諾，結果是沒有得到他的回應。

　　無法曉得一諾到底是暫時跑到阿黛琳那裡還是單純不想搭理自己，眼下洛萊只能靠自己梳理現況。

　　一個人悄悄朝著沒有人預約的空包廂前進，特地確認過走道沒有人行走的蹤跡，洛萊把精靈雙子叫出來問話。

　　「我問你們，這十天裡一諾有出來過嗎？」

　　「有。我們就是被一諾找來的，說是請我們監視你的執行進度，最好用力鞭策你這頭怠惰至極的豬。」

　　「……所以一諾他人現在在哪你們知道嗎？」

　　「我還想問你知不知道一諾在哪呢！蠢貨，快把一諾給我交出來！」

　　講不到兩句就被口無遮攔的若瑛插嘴，好幾次若依想要說話都給若瑛搞得插不上嘴，最後她就直接閉上嘴，呈放棄狀的默默退到角落去，吃著盛裝於盤子的餅乾。

　　被迫聽完若瑛一長串的抱怨，洛萊好不容易在若瑛將興趣轉向KTV下逃脫出來，再次找上相對能聽懂人話的若依繼續詢問。不盡相同的回答語氣，得到的答案倒是一樣，都是不知道一諾的去向。

　　「……他有留一段話要給你，要聽嗎？」

　　在洛萊下意識的點頭，若依兩隻溫熱的小手掌便覆上他的雙眼，接著清晰生動的畫面開始播放。

　　與荒涼崎嶇之地毫不搭調既莊嚴又氣派的大片宅邸，站在那之前是五個種族對峙曾經立場大勢的魔族，不祥的紫月亮高掛天空壟罩此地，為人群之中那一個人的死增添難以言喻的悲涼。

　　瞬間畫面改變了。

　　鬱鬱蔥蔥的遼闊草原跑過上個畫面死去之人的側影，身旁跟隨著幾名看著是同伴的人們，而在多位同伴群體裡那個人與前面悽慘的死狀不同，開懷地燦笑。

　　還沒看清那個人的臉孔，畫面又一次的改變。

　　那個人身穿剪裁風格特殊的學生制服，倚靠在校門口欄杆旁無趣的等待，隨著畫面一點一點拉近，兩隻手無預警的突襲那個人腋下，在聽見發出哈咦的怪聲音，下一刻畫面視角的主人就哄堂大笑的轉身跑了起來。

　　這次他得到充分的時間將那個人整個烙印進瞳孔深處，長相、舉動、笑聲、習慣動作，全部。

　　再一次的畫面改變。

　　數十段影片不重複的接續放映，場景不停地變換，唯有那個人卻永遠是畫面中不可或缺的中心人物。

　　最終在那個人唯一沒出現過的一段影片下，他雙眼的視線變回一片漆黑，播放結束了。

　　洛萊很清楚一諾讓自己看這些的用意為何，因為畫面中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死去的親哥哥。

　　以死去來說明自己親哥哥的現狀大概不夠正確，最能貼切涵蓋哥哥他整個複雜現狀的，應該是植物人這一詞彙才是。

　　就肉體而言是百分之百的死亡，但論精神方面則是還不至於死透的支離破碎。跟他還未與一諾約定前的狀態一致。

　　「果然罪孽深重的人死後都不得好死呢，雖然我是屬於半死不活這邊的。」

　　早該灰飛煙滅的自己其實只是肉體消亡而精神體破碎導致不完全，這是他在被一諾喚醒前都沒想到過的事。

　　喚醒前的狀態經由一諾口頭敘述聽來，當時洛萊以肉眼確實是消逝到連渣渣都不剩的。

　　是在不仰賴視覺感官改以其他方式下，突然間察覺那處空間內有所異樣，後來折騰一陣子才發現是有殘留的精神體存在。

　　最一開始精神體外層是有施加不知道是詛咒還是保護的外部干涉在，其強度足以抵擋精靈，是絕大多數人都不可能破壞的程度。

　　搞不好就是要防止精靈性情造成的天災為標準設置的，保證不會因為精靈的添亂去無意間破壞到。

　　想當然此程度對一諾來說是輕輕鬆鬆的，可是當初的施加者相當賊。

　　先是打亂蹤跡使人不易察覺到異樣源頭之物，再來特意拉高強度到能抵禦精靈，讓半吊子強者們容易忽略抵禦上面還悄悄附加上的全反擊、不特定轉移、精神污染三項比抵禦作用還要高好幾階級的術式。

　　要是不小心觸發到，在抵銷精神污染的同時，精神體就會靠不特定轉移溜走了。

　　如果是實力不足者，沒辦法抵銷精神污染者的下場，大概會變成活死人也說不定。

　　被好奇心+好勝心驅使的一諾還天真地以為裡面會藏有很不得了的東西，層層解開後才知道只是保存完善的精神體，而且還是尚未完整湊齊的單塊精神體碎片。

　　剛好手邊有具現成的<九具>能充當身體，一諾就把那塊碎片塞進去，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喚醒了洛萊。

　　以上就是一諾視角出發的兩人初遇過程，其真實性沒有記憶的洛萊則無法保證。

　　把扯遠的正事重新拉回，反正欺騙若依說要留段話給洛萊的一諾，就只是想藉由勾起他與哥哥之間的回憶來激起他完成兩人約定的鬥志，這操作完全是在別人傷口上灑鹽一樣的惡劣。

　　不愧是膽敢跟神以對等交換條件談判的前魔女大人，想必對洛萊早有一定程度上的瞭解。

　　……重點是一諾到底掌握他的哪些資料。就若依給自己看得回憶來算，應該已經知道了不少事。

　　不是洛萊故意自嘲，他與哥哥的身世可是複雜到跟狗血八點檔有得拚，要稱之怪力亂神都不過分。

　　不過兩人離當初死去的那天早已過去一大段時間，在洛萊對自身記憶都曖昧不清的現在，他不覺得只是一介外人的一諾能打探到太多的情報。

　　尤其是早在兩人被迫接受強加於身的身分，那之前的事。

　　洛萊也不是相當清楚一諾能力的全貌，兩人身世暴露的程度說來還是得取決於一諾活用能力的手腕。

　　……結果還是只能等一諾回來才有答案了嗎？

　　從久久沉思中返回現實，在洛萊鼻樑以上的半邊臉是對唱歌感到無趣的一具死攤狀若瑛。

　　那身野獸硬直的糙毛刺得洛萊皮膚極度不適，只見他一把抓起正呼呼大睡的若瑛就隨手丟到一旁，不予理會。

　　尋思著一諾會告訴精靈雙子多少事情，他又能從若依身上打聽到哪些事，洛萊還在思索慎重的第一句該從何問起，「洛萊，你剛剛說罪孽深重不得好死的人是在說誰？」意外的是若依先找上他問話。

　　難不成是他不小心說漏嘴？對自己是否有喃喃自語這一習慣一點都沒有自覺，洛萊整張臉皺成一團還是毫無印象。

　　「還能有誰呢，不就是一諾·米瑟拉特那傢伙。」

　　「一諾……嗎？」

　　「沒錯，那傢伙仗著自己有恩於我，就把人當狗沒兩樣的任意使喚。真讓我有夠火大的。」

　　偷瞥向眼神反常銳利的若依，在目光對視下他反射性收回視線，心裡不斷反問自己「忽悠過去了嗎？」的疑問句，心跳聲哄堂大作到令他緊張至險些反胃，只能僵硬的維持住試圖掩蓋不擅長說謊忐忑的一號表情。

　　幸虧洛萊講話的語氣還算正常，只要表情不崩壞的話，被發現的可能性是零。

　　「搞什麼洛萊你心跳運作得好詭異，我說你不會是――」

　　情報貢獻度為零的若瑛不好好去睡他的覺，居然呈大字勢頭的衝進自己胸膛之中，該死的程咬金。

　　「――發情了吧～」

　　「劇烈跳動的心臟、發燙的染紅面頰、朦朧游移的視線，說吧你是看上我們之中的哪一個！」

　　「……哪個都沒看上。」

　　才不管若瑛嘴裡說著「真是大膽，居然還看不上我們，活該你沒有人喜歡。」講到刺進他心坎裡的話，小心翼翼側目瞄向若依，他滿腦子都在擔心若依是否有從若瑛滿嘴的胡話中察覺到什麼。

　　她咀嚼著才剛放入口中的一大塊餅乾，對比若瑛還貼在自己胸膛聽著心跳砰咚砰咚規律打起節奏的聲響來以此為樂，片刻之後若依徐徐開口指名洛萊說道﹕「拙劣的謊言就不必了，不想說的話拒絕就行。」

　　是淡漠的無所謂抑或是善解人意的溫柔，不管是哪一種都讓不願面對仍逃避至今的洛萊備感羞愧。

　　明明是有同樣遭遇的同類人，比起自己後來被喚醒的阿黛琳，洛萊簡直幼稚得跟若瑛有得比。

　　他知道事已至此哥哥的死亡是不可抹滅的事實，都逃避到與哥哥淪落至相同境地的程度，妄想再次睜開眼睛映入眼前之景能和記憶有所不同。

　　――而後他如期望的睜開眼，卻不如他日月禱告的再見到哥哥一面。

　　自從洛萊的精神體重新喚起的剎那，他就無一刻不是在逃避的。

　　「不是的，我說。……拜託請你們聽我說。」

　　假使洛萊說出口會使壓在身上的重擔不再令他喘不過氣，縱使不能得到他人的理解，他也要訴說這份罪孽。

　　理應不該被他人所原諒，這份殺死自己親生哥哥的不可赦之罪。

202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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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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