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虛無裡不斷下落,最後墜落於有數不勝數多面稜鏡的空間之中。
熟練地穿梭在這個映照出自己無數身影的擾人之地,不予理會由第三方視角看來有自己身影參與其中的種種片段,洛萊筆直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去,就像知曉目的地一樣,沒有絲毫遲疑的只管前進。
他下墜之前的記憶還停留在魔力耗盡而闔上眼的瞬間,再來就身處這個詭異的空間裡。
不用想都知道會是誰幹得好事。
再繼續往前走過一段時間,伴隨逐漸擺脫多面稜鏡的圍繞,眺望眼前他所見的是,那位熟悉的黑髮黑眼少年身姿。
「不用擔心,我借助亞德連的幫忙,把夏本請出來替你收拾善後了。」
「說到底原本就是你過度使喚我造成的後果,我才管不了這麼多,之後的事你自己看著辦。」
「還有我的魔力因為完全耗盡得要等上不短的時間才能恢復,所以我幫不了你的,趕緊放過我的精神讓我離開這裡。」
不想搭理一諾企圖藉由引導自己的開口問話便自然而然談起自自己昏迷之後現狀的情境,洛萊先是怪罪起一諾的把事情推拖得一乾二淨,就拉出自己沒辦法為他派上用場的事實,告訴他別巴著自己的精神,好讓自己能休息。
「不行。魔力的部分我會搞定,你得要再替我辦一件事才行。」
當然,一諾直接排除萬難的為洛萊打點好了一切,就是擺明要他辦完這件事才肯放過他。
不答應的話恐怕一諾也沒有半點放他走的意思,他都已經能想像的到未來被一諾折磨的具體景象,既然如此毫無選擇權的他早早乖乖就範就會是最佳解。
某人曾說過:早死晚死都是死,就看你有沒有把希望賭在未來自己身上的堅毅信心。
很顯然洛萊是妥妥活在當下派的,況且要他相信自己要比他盲目崇尚一諾要難得多。當然這只是比喻,他可不會幹這種想不開的糟心事,所以他會姑且聽從一諾的指示,為了不多受苦。
觀察到洛萊臉上的細微變化,明白他是要默認自己的交代,一諾溫婉的微微一笑。
掌握他的性格就能死死拿捏住他的行動,不論是半脅迫跟他訂下約定,還是引領不情願的他走上過去的那條老路,都是在半推半就之下促成的。
撇除過度自卑到病態和拖延症末期跟下意識逃避的壞習慣,洛萊還算是個好擺布的隊友。
雙方就在不需張口互道言語的眉眼交流下,他們達成了共識,一諾將洛萊送離了這個精神空間。
準確說來是解除對洛萊精神的強制拘束,畢竟這裡是原本就是在洛萊身體裡構築的類空間。詳細說就是這具身體能容納複數的精神體,而有實質控制權來掌管這裡的是一諾,不是借來暫用的洛萊。
這也就是一諾可以肆無忌憚進出洛萊腦袋裡面,跟公共空間一樣毫無隱私可言的原因。
從精神空間被驅逐,回歸到肉體上感受意識進一步的甦醒,洛萊依照一諾所言的睜開了雙眼。
抱起紫雲英憤恨不平瞪視著一諾的含羞草以及站在她們身前的火百合、安然無恙的藏身於夏本與手抱〈九具〉亞德連身後的一諾、風信子和夜來香連同那葛納海葛底下餘名獸人們加上莉迪亞和異界者三人,一看到眼前兩方的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處的盛況,洛萊立刻就後悔的重新閉上了眼睛。
他總是學不乖,並且一而再再而三的輕易忘卻他人的所作所為,接著重複落入圈套。
「我看我乾脆背棄約定吧。不知道神會不會接受這個願望……」
「不會接受的。我可以明確告訴你,神是不會接受你任何奢望逃離的願望,勸你死心比較快。」
毫不留情地打消洛萊僅存的念頭,看著對他笑起來不懷好意的一諾,渾身升起充沛魔力的洛萊認分細想著一諾說過的交代,復活葉藍熙,一句根本沒有什麼好琢磨僅短短五個字的話。
雖然他很想問一諾有關於在精神體離開肉體會隨時間消逝、這座空間對精神體的容納程度、"他們"可不會眼睜睜放手將死之人的精神體隨意歸於不可逆狀態的肉身裡、又該如何掩蓋在眾人之前復活葉藍熙的事情,不過他可不想了解得太多太深。
手指一動,手指甲轉黑,粉色字跡爬滿整個手背。
洛萊晃眼掃視全場的快速鎖定葉藍熙倒下的地方,然後偷偷召喚出可魯可洛曼來隱去自己存在感的移動到葉藍熙身邊。
跟狗尾巴草當時作法一樣,他先是蹲下身子的靠近她,嘴裡低喃著流暢的語句,兩眼的目光則停駐她上方空無一物之處,也是破碎精神體一點一點收集起的匯集之處,同時焦慮的在可魯可洛曼充分發揮作用下分神警惕著。
由於她離死亡當下早就過去好一段時間,精神體碎片聚集的情況可謂相當不順利。
一方面可魯可洛曼的隱蔽能力當前並沒有強大到足以應付感官極其敏銳的傢伙們,要是有些微的閃神,晝夜尚未次數重製的現在就真的會是他的死期。
然而洛萊惴惴不安的視線前方還真的有一雙眼睛與他對上。
確切說來他沒有望見與他相視的那雙眼睛,可是不會錯的,那張風信子圖樣的面罩下,視線前方正是他自己沒有錯。
啊,死定了。目測收集率還未達一半的精神體,他無措的尋覓散落四處的其餘精神體碎片,隨後認清一時半晌是搞不定她的復活,他索性豁出去的迎上風信子直勾勾投向自己的視線,互不相讓的乾瞪眼著。
就在他眼睛乾到差點要流出淚的時候,風信子移開了目光,沒有任何行動。
對風信子意義不明的舉動納悶歸納悶,他心裡倒是果斷的慶幸起自己逃過一劫,在目睹夜來香勾肩搭背與風信子搭話,兩人正竊竊私語的談論些什麼這一幕之前。
偏偏這種時候一諾看著大概又是跟好幾個人結下樑子,整體氣氛看上去劍拔弩張的,就算下一秒現場突然演變成大亂鬥他也完全不奇怪的這般糟糕。
再說一次,洛萊沒有晝夜能依靠、可洛可魯曼當前隱蔽能力尚有待加強,另外補充一點,唯一足以以肉身保護他的武黑田是單體召喚,結論就是他無法既隱蔽又得到保護。
就連隨便一隻蒼蠅飛來亂自己,他復活葉藍熙的工程就得以被輕易中斷。
「我問妳,一諾是有幹了什麼好事嗎?怎麼氣氛一觸即發的。」
不奢望全程在場的亞德連,洛萊直接問向性格相較單純的夏本,至少事情能知道個大概就夠了。
「好事?一諾做得算不算好事我不清楚。不過對面的幾名異界者有跟他說過短短幾句話,接著他們就發生了爭執,好不容易才被介入的亞德連分開來。」
「……啊。」
他想得沒有錯,一諾果然真有惹出事來,只是他沒想到夏本的話還有"之後"。
「之後臉上有含羞草的那個就趕到倒地的那個旁邊,怒視著一諾直到現在,而那些兩腳行走的動物們全都毫無動靜很久了。」
意思是含羞草趕到受他支配後就陷入昏迷的紫雲英身旁,在見到魔力耗盡已經奄奄一息的他,就把矛頭指向與他一夥的一諾身上,那葛那海葛及底下的獸人則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知道了,謝謝妳的解釋。」
「不客氣~那麼、需要夏本去洛萊那裡協助洛萊嗎?」
「需要,但不是現在。時機到了我會在告訴妳的,謝謝。」
「不會。夏本保護洛萊是應該的!」
雖然這麼想很失禮,但是洛萊壓根就沒把夏本釋出的好意記在心裡,因為他很清楚孩童的童言童語是不可信的,對他而言夏本的話無疑跟嬰孩的牙牙學語沒有區別,即便如此光是知道她有心那就夠了。
和夏本的相處時間總是能讓他得到短暫的放鬆,尤其是在這連自己都不屬於他自己的身不由己裡。
沒有如往常的沉浸在自怨自艾裡,他垂下頭,混濁的瞳孔倒映出葉藍熙冰冷的屍體,內心依舊毫無波瀾。
勾勾手指引導迷失方向的精神體碎片朝葉藍熙的肉體靠近,為了加快復活的進展,洛萊選擇介入精神體碎片間相互呼應彼此進而融合的過程,其代價就是精神體會吸取他的魔力去補足非自然融合所需要的額外能量。
像是全身都被插上針頭硬是抽出血,迅速流出身體的大量魔力讓他有些吃力的發出悶哼,終於精神體的完成度來到了75%。
總算弄清發展至現今局面的來由,他緊盯視線早已從自己身上移開的風信子和夜來香方向,摸不清夜來香的執著是否僅限於尹靜賢一人,突然,安靜的局面就開始有了一點動作。
開端是羅以璟發了瘋一般的衝向一諾卻被亞德連毫不留情的打回去原地,在尹靜賢接下面目猙獰的她,嗅到是能趁機漁翁得利的那葛那海葛立刻領餘下獸人加入戰局,開啟連同面罩人在內的多方混戰。
戰況就如洛萊所稱呼的,是個實打實的混戰現場,面罩人以及異界者的主要攻擊對象都為一諾,獸人是異界者和一諾,這樣看來其實局面是不足以構成混戰一詞的,多虧一人。
實現這場混戰的功臣完全就是一諾這個充當攪屎棍的,各種去挑起其他三方對自己抱有的敵意,專挑裡頭特別血氣方剛的傢伙們,促使混戰越演越烈的事態加劇發展下去。
依照一諾的劇本,多半是在盤算最大限度的消耗除他自己以外三方魔力與體力,然後想辦法困住拿到另一樣東西的那葛那海葛等人,再捲走他們手上的東西後就逃跑吧。
說實話洛萊不太懂一諾能照劇本進展的信心是打哪來,他只希望這不要是算上亞德連和夏本進而制定的,如果一諾的算盤真是建立在兩人之上的話,這下他離真正的死期大概就不會遠了。
「咳嘔。」
亞德連被直到剛才都還不起眼的含羞草接連打在同一處位置上,暫居於下風的皺起眉眼,不甘的怒瞪著對方。
想要趕去支援亞德連的夏本則是被其他人團團圍住,不讓她去插手可以解決亞德連的機會。
洛萊這裡倒沒有他擔心的狀況來擾亂,精神體的完成度緩慢上升至83%。
同時支撐亞德連、夏本、可魯可洛曼三個從僕再加上消耗佔比最大的復活一事,一諾幫忙洛萊回復滿的魔力根本遠遠不及供給出去的量,為了提高復活的效率他也只能把大把魔力集中到修補精神體上。
因此這就會造成只能平分剩下少量魔力的亞德連與夏本甚至發揮不出原本的實力,淪落到現在的窘境。
「我說洛萊,你不能趕緊變為魔法少女型態嗎?你這少到貧乏的魔力是要我們怎麼戰鬥?!」
「不能。何況又不是我叫你出來的,你的雇主是一諾,去叫他幫你解決。」
「搞什麼,你有夠小肚雞腸的。我出來你不也好辦事?你看看都沒人有空去注意你、騷擾你,又沒虧到你,就變個身而已,你就能輕鬆擺脫渾身不適,姿色還比你現在要好得太多,幹嘛不要?傻子嗎?」
「你這張臭嘴真的是……閉嘴啦!不是我不要。是我的這項能力不能通過魔女塑造給我的魔法少女之身使用,不然我會在這邊為魔力缺乏而痛苦個半死的嗎?走開,專心去戰鬥!」
「沒有魔力很難戰鬥的,雖然我的確有不仰賴魔力的精湛技術……」
趕走直到最後一刻都還在碎念抱怨的亞德連,洛萊疲累的攤坐在地板,轉動深沉眼袋上的眼睛察看著進度,精神體的完成度已達到96%。
只剩一點他就要完成復活,同樣的亞德連與夏本召喚來到這裡的存在也逐漸變得岌岌可危,所剩的魔力即將見底,就算如此他壓根沒有能用剩下魔力完成復活的底氣在。
除非――
一口氣強制解除三個從僕的召喚,洛萊瞬間徹底暴露在眾人之下。查覺到一諾和躺在地的葉藍熙,有幾人幾乎是下意識的朝著他跑去,作勢要宰了他的各個面露兇煞,卻沒有一個人有觸碰到他。
搶在有人搗亂自己之前,他將不再分散出去的魔力一口氣灌輸到填補精神體的僅剩殘缺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拽起恢復完全的精神體粗暴塞進身體內,完成復活的最後一環。
砰咚。
隨著洛萊又一次魔力耗盡的倒下,亞德連手臂裡的她睜開了雙眼,一諾則欣慰的露出一抹邪笑。
說道:「辛苦了~」
2022/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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