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雲花園的房間,躺在床上,看著那塊熟識的天花板,我開始回想在2004年的我是怎樣過活的,但奇怪的是,我完全想不起來。
記憶是一個獨立委員會,為了騰出空間讓新的記憶進駐,他們會定期開會來決定要刪除哪些部份,年少的時候,他們會選擇一些不重要的東西來刪除;到成年後,他們則會為每個記憶標價,選擇價值低的來捨棄;到了晚年,他們就會去找一些新進的記憶來清洗。
最重要的是,要清除哪一些記憶,總共要消滅多少記憶,作為主角的我沒有發言權。我們沒資格過問那些選擇是怎樣做出來的,沒權利過問那些選擇是因為甚麼準則而作的,也沒能力去減少那將要被遺忘的記憶的份量。
所謂「獨立委員會」,並不代表公平公正,而是代表獨斷獨行吧。
而更糟的是,作為主角的我,因為那段記憶已經被遺忘,所以根本沒法子提出反對,只能抱著剩餘的記憶頑強地反抗,苦苦地哀求委員會不要刪掉他們。
這時間我的Nokia 8250响了起來,來電上的電話號碼我非常熟悉,是Gibson。
「喂,你表白成點?」Gibson開口就問,可能是因為演唱會已經完了超過三小時,但我又毫無音訊的原故吧。
於是,我花了兩小時,躺在床上第三次對Gibson解釋我是一個從未來回來的人。
「咁樣你會好痛苦嫁喎。」Gibson再一次相信了我,而且說了跟2012年一樣的說話。
「但係我已經返唔到轉頭啦。」我答,真的,我沒想過我得到了回到過去的能力後,我還是只能不斷的往前走。
「或者你應該封印左呢個鬧鐘,唔好再用佢。」Gibson平靜地建議。
「即係要我接受命運?」我認真的問。
「時間係一條河流,而我地呢,只係呢條河流入面嘅砂砂石石。你一粒砂,無論返到上遊嘅咩位置,都無可能阻止到條河流向大海。」Gibson說出像電影一般的對白。
「但係我仲未想放棄,2018年嘅你講過,因為每次都要再早廿四個鐘,而我返到過去要用返自己嘅身體,所以呢個『黑夜不再來』用嘅次數其實有限,咁當我仲可以用嘅時候,我就會好想試多次啦。」我在床上坐起來,看著那部HKEA Approved的CASIO計算機,然後說。
「你話上次你同黃嘉嵐表白嘅時候,佢同你講『我地唔Work』,然後你繼續追佢,咁今次你打算點面對佢?」Gibson問一個較為貼身的問題。
「可以點?咪繼續做返普通朋友囉。」我無可奈何地答。
「咪話我話丫,過多陣你又會心思思想表白。」Gibson一邊說,一邊大大的呼了一口氣。
「唔會啦,你諗下,我已經三十六歲人,唔會再有咁多幻想啦。」我也嘆了一口氣。
「咁阿玲呢?你打算點對阿玲?早D同佢一齊?」Gibson問。
這個問題對於我來說,是一個解不開的問題,無論在2018、2012還是2004,阿玲都一直在身邊默默地等待我,而且2018的阿玲還實實在在地把「黑夜不再來」送給了我,送給了那個早就決定了要回應阿玲期望的我。
到了2004年,這一切好像又要重頭來過一樣。
「我未知可以點。」我如實地回答Gibson。
「你早D訓,好好諗下啦,既然你都唔打算再追小綠,咁早D同阿玲一齊,對大家都好丫,係咪?」Gibson順水推舟地說。
「我唔知呀,老實講,呢一刻我剩係諗緊要點樣先可以保護到小綠,阿玲對我好好我知道,但到而家,我都仲係覺得,小綠嘅死係我嘅責任。」我答。
「呢個世界每日有好多事發生緊,好多事都同你有關,但唔代表D事同你有必然嘅因果關係。」Gibson說出了像佛偈般的話。
「點都好啦,睇定D先,我記低左今年第138期六合彩嘅號碼,到時我有左錢,再諗。」我說。
「喂!138期要年尾啦喎,你明知要返黎二月,你唔記一期近D嘅?」Gibson立刻提出疑問。
「我怕我返黎住唔夠幾日,又要再返去更以前,所以揀一期無咁快開彩嘅。」我說,而且選第138期也是因為138「一生發」比較容易記得。
之後我和Gibson再談了幾句,就因為太累的關係,我們都各自去睡覺了。
之後我在2004年,則展開了再來一次的大學生生活,老實說,這也沒有甚麼不好的,所有上班的人都渴望自己可以再過一次校園生活,而所有讀書的小朋友都希望自己快點投身社會,這是人之常情。
平平穩穩地畢業後,在SARS過後一年的香港,我找了一份月薪一萬二千元的工作,和小綠保持著普通朋友的關係,而阿玲和Gibson則仍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我甚至已經沒有再隨身帶著「黑夜不再來」,我覺得生活已經回復正常,再過多幾年,我確認小綠不會再遇上意外之後,我大概就會和阿玲一起,然後這樣普普通通地過完我的人生。
畢業後,有大學同學打算為大家舉辦一個畢業旅行,但當年我們都是很窮的,畢業後就要立刻找工作,所以一直拖著,等到了十二月,終於成行,而目的地則是泰國的布吉,五天四夜的行程,横誇整個聖誕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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