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子後,我千叮萬囑叫武痴別跟人講我得到手槍的事,要是被村裡人知道我這搗蛋鬼有槍的話麻煩可大了,武痴聽到後愣愣的答應了,我把手槍和剩下三顆子彈都珍而重之的藏到我的床鋪底下去了,當然子彈是沒有放進彈匣裡面,這方面我還是相當小心的。
白袍道人的事我就暫時拋諸腦後了,一來線索斷了,二是冷靜下來後我覺得自己現在還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就只好將他在收集亡靈一事擱到一邊去了。
當然,後來我還是有跟這男人再次碰面的,而這就是後話了。
那時候的我知道能擁有屬於自己的手槍後心情十分激動,以後想要上山弄點野味來吃的話根本不成問題!而且出遠門時還能拿來防身,要是真遇上搶劫的,他們手上那些木棍、刀子能跟老子手上的槍比嗎?老子一把槍掏出來肯定能把他們嚇得屁滾尿流!想到那畫面時我更覺得未來是美不勝收,心情亦因此變得十分的好,好的連見到武痴時都覺得這廝比以前順眼多了。
不過子彈那方面倒是個問題,只有三發,有一天到城裡辦事時我找了一個地痞問他偷偷給我弄一些開花彈來要多少錢,結果他把價錢告訴我的時候差點沒把我嚇死,一顆開花彈差不多要一塊錢才能買到!屌!拿那一塊錢拿去買米的話都夠我吃上好些日子了!
我這才發現為了叫那些乾麂子安息,竟在無意之中花上了不少的錢!想到這時我的心那可叫疼啊!!!早知道就不管它們了,唉,不過現在怎麼後悔也沒用,幹了就是幹了,權當是幫自己積一下陰德罷了。
那一天由於心情很差,於是我就把工作翹掉跑去江邊釣魚,我覺得唯有釣魚時的靜謐才能安撫我那已經碎無可碎的心靈……
(什麼安撫心靈!還不是找藉口去偷懶!)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的路!你這朵沒經歷過風雨,自幼在溫室中長大的小花懂個卵!
還記得當日我拿起釣竿後就直往江邊跑去,那年頭的河江仍然非常清澈乾淨,不像現在般都被污染了,我在抵達時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岸邊去撈小蝦。
手頭上沒有網子,我只能卷起褲管彎腰徒手在水裡撈,花了好些功夫,累得我背酸腰疼的才撈到十來隻拇指大小的小蝦,由於江裡的魚都愛吃這種蝦子,所以把牠們當作魚餌來用就最好不過了。
不過用這種蝦子當魚餌有一個問題……就是牠太好吃了,我在垂釣時經常會忍不住把牠們當零嘴給吃光,結果還得再跑一趟去撈。
(生……生吃蝦子……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不但不會拉肚子,而且味道一絕!我下水撈到的第一隻蝦子通常都會直接吃掉,蝦殼咬下去「卡唰卡唰」的十分爽口,蝦肉又甘又甜而且鮮味十足!吃了第一隻就會停不下來!
結果每次釣魚都會把大部份時間都花了在魚餌身上,不過江裡頭的魚都很蠢,很容易就會上勾,可那一天不知道為什麼,坐了好久都沒有魚咬餌,起初我以為是魚餌沒有勾好,但每一次我把魚絲收回來後都發現餌仍好好的在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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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麼沒耐心怎麼釣魚?」在我某一次收勾後,一把老年男人聲就驀地傳來。
嚇了一跳的我馬上順着聲音轉過頭去,結果卻發現一名老頭竟在不知不覺間坐了在我身旁。
只見老頭戴着一頂破舊的漁夫帽,身上的襯衣滿是補丁,身旁還放了一個用來裝漁獲用的小竹筐,他嘴裡叼着香煙手上拿着一根魚竿悠然自得地釣着魚。
「釣魚是要耐心的,像你這樣拋了竿沒多久又收回來是釣不到魚的。」老頭「哼」的一聲從鼻孔裡噴出白煙。
「囉唆!老子我就愛這樣釣!」我沒好氣地說。
老頭微笑着搖了搖頭後就繼續專心釣魚,過了沒多久他的魚竿就彎曲起來,顯然是有魚咬餌了!只見他用力一扯,一條比巴掌還要大的草魚就馬上從水裡被扯到岸上。老頭哼着小曲把魚勾從魚嘴上解了下來並問我:「這條送你,要嗎?」
「不要!我愛自己釣!」我別過頭不理他。
「脾氣真倔,跟我那孫子一個樣的。」老頭笑道。
想當老子的爺爺?我聽到後氣不過馬上回了他一句:「鬼才是你的孫子!」
聽到這一句話後老頭的表情馬上凝住,笑容亦逐漸於面上退去,到了最後他只能苦笑着繼續釣他的魚,我隨即意識到自己好像講得有點過了,老人家他又沒有惡意,我怎麼突然就對他發起脾氣來……?
我有跟他道歉的念頭,不過好面子的我就是無法把臉拉下來跟他老老實實的道個歉,於是氣氛就變得尷尬起來。到了最後還是老人家他主動跟我聊天才把這場尷尬給化解了,他呼了一口煙後又問:「小兄弟,你喜歡吃魚嗎?」
這一回我的態度又沒有上一次那麼惡劣了,我平心靜氣地跟他說:「以前不喜歡,現在還好。」
老頭見我願意跟他聊天後又說:「我的孫子以前也只愛吃肉不愛吃魚,於是我一有機會就把魚肉和雞肉混在一起煮給他吃,到後來他就接受了,你呢?」
「我的就簡單多了,有一天我爸買了一條魚回來煮,因為我嫌魚腥味太重所以不吃,結果被他暴打一頓後我就肯了。」
就這樣我就跟那老頭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來,氣氛亦變得十分融洽,別人路過時沒準還真會以為我們是一起來江邊釣魚的爺孫倆。從言談之間我得知老頭姓孫,已經六十多歲,平常一有空都會來到這裡釣魚。但是因為只顧着聊天,結果日落時分我仍毫無收獲,媽的,如果冒着挨罵的風險溜出來還空手而回,武痴那傢伙知道後肯定要笑上半天。
雖然不甘心但時間確實不早了,我只好灰頭灰腦的收起釣竿跟孫老頭道別,而他目睹我灰溜溜的樣子後就指着裝滿了魚的竹筐子問我:「你若是不嫌棄的就拿一條回家吃吧?」
眼見他一幅盛意拳拳的樣子,我起初還真想拿一條回家的,但一想到自己的無禮,手就伸不出去了。
人家對我這麼好,然而我卻讓他熱臉碰上個冷屁股,就這樣我還怎麼好意思去拿人家的魚?
「還是算了。」我紅着臉愧疚道。
「別客氣,反正我每次都只會挑一條最大的帶回去,其他的都會放回江裡,你不用擔心我會有什麼損失。」孫老頭祥慈地笑道。
「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客氣了!」眼見老頭都說到這份上了,不要白不要。在我從竹筐裡挑了一條不大又不小的草魚後,孫老頭就將筐裡其他魚一股腦的全倒回江中,原先已經半死不活的魚兒回到水中後馬上又回復了生氣,只見牠們尾巴一甩「啪噠」一聲濺起水花後就在江中消失不見了。
臨別之際,我與孫老頭約好了在兩天後同樣時間再來此處釣魚,說完後我就與他分道揚鑣,提着草魚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回家後我用從別人家偷……借來的鹽、胡椒粉、花椒粉和酸菜,將草魚弄成了一鍋香噴噴的魚湯。
不過……我沒想到這香味很快就引來了飢餓的捕食者,正當我準備起筷之際,一張猙獰的面孔竟伏了在窗邊窺探着我!仔細一看才發現是武痴那廝,就住在我家旁邊的他肯定是因為嗅到香味才跑過來,只見他垂涎三尺雙眼死死盯着魚湯,手裡還拿着碗筷。
「屌……你他媽就跟鬣狗一樣。」我笑罵着開門放了他進來。
兩人以風卷殘雲之勢將魚湯一掃而光,不但沒遺下半點湯汁,就連魚骨頭我們都啜了好幾遍才依依不捨地丟掉。
吃完飯後鬣狗就被我趕回自己家去了,在休息前我把手槍從床鋪底下拿了出來細心地拭擦着,打從我在礦洞裡得到手槍後,這已經快要成為我每天睡覺前必做之事。
在我用乾布拭擦着槍身時,心中琢磨着以後得弄些錢回來去托人買子彈以及槍支保養用的油回來,不然這種得物而無所用的感覺實在讓人很是鬧心。
兩天很快又過去了,我以幫武痴也弄一條魚為代價,將工作全都扔了給他後又偷偷溜了出去江邊。仔細想想,其實我覺得這宗交易還是挺划算的。
抵達江邊時,戴着漁夫帽的孫老頭在岸邊閉目垂釣,我瞄了他身旁的那個小竹筐一眼,發現裡頭已有兩條肥美的草魚躺在其中。我坐下後又跟他閒聊起來,在談話中孫老頭不時會經常提起自己的孫子,於是好奇的我就問他:「怎麼都不來見你孫子來陪你老人家釣魚?」
孫老頭先是一征,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淡然道:「我那孫子一年前就沒了。」
糟糕,問到不應該問的問題了……
「抱歉……我……」
「沒關係,就算你不提,他仍然是走了。」苦笑着的孫老頭滿腹心事地望着面前的江河。
他的孫子名叫孫于兒,是個機靈的小伙子,不但聰明而且還很孝順老人,家裡人都很喜歡他。
在某個下着微雨的午後,舉着雨傘路經此江的于兒見仍有小孩於水中嬉戲,便急忙朝他們喊道:「趕快上來,一但雨勢變大,水流會將你們沖走的!」
然而小孩們卻把他的忠告當成是耳邊風,照樣在水中玩樂並嘲笑他多管閒事,于兒聽到後心裡又是難受,又是着急。就在他說完沒多久,雨勢真的變大了,但小孩們還是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
突然間,其中一個水性比較好的小男孩在江中央載浮載沉的掙扎着,顯然是遇溺了,只見他四肢亂扒並慌張地大叫道:「有人在抓我的腳!」
于兒見狀想也不想就跳進江中奮力地朝遇溺的小男孩遊去,最終他得救了,但于兒卻再也沒有上過岸。
孫老頭說到痛處時更哭訴:「我那乖孫兒,人死了,連屍首都找不回來……我知道他仍沉在這條江底之下,我相信只要天天來撒勾總有一天能把于兒的屍體給勾回來……」
六旬老人在我面前哭得撕心裂肺的,實在是教人心疼,一個大好青年就因為這樣沒了,我要是孫老頭的話肯定會哭得更加傷心,所以我不難理解他現在的心情。
不過按他的方法來做,怕是等到自己駕鶴西去那天仍無法將于兒的屍首釣上來。要真如孫老頭所說,遇溺的小男孩曾經喊過有人抓自己的腳的話,那于兒恐怕是被當成替死鬼給抓走了。
於是我就跟他打探于兒走後這一年裡,江中還有沒有出過人命?他說不但沒出,而且連遇溺的都沒有。
我得悉後就感到奇怪,按道理來說被當成替身的于兒也要找一個人來代替自己才能投胎,不過整整一年都沒人出事……莫非是善良的于兒不忍心有人像他那樣遇害,於是一直在江中默默地守護着大家?難怪每次孫老頭釣魚都起碼釣到五六條,而我卻零收獲。
(別把你釣不到魚的責任賴到別人身上啊啊啊!)
或許于兒是在以另一種方式來孝順自己的爺爺吧…
「讓死者活過來我就做不到了,不過讓屍首從江底浮上來也許還有機會。」
孫老頭聽罷激動地抓住我的肩膞說:「小兄弟!此話當真???你……你真的有辦法讓于兒的屍體浮上來?」
「我只是知道辦法而已,能不能成功我不清楚,不過仍有嘗試的價值。」
「要是成功的話,你讓我把所有的家當全給你都沒有問題!求求你了…讓于兒回來吧……」他用力地握緊着我的手道.
「家當就免了。」我笑着用手指向小竹筐裡的那兩條魚:「事成後,把牠們當作報酬吧!」
當天晚上,我左手拿着手電筒右手抱着一個西瓜和孫老頭再次來到了江邊,我記得張神算給我的那本書上記載着用西瓜讓屍體浮上來的方法,西瓜的諧音是「屍歸」,有着尋找溺死者的能力,於是我把于兒的全名以及生辰八字都刻在西瓜皮上,然後用力地往江裡拋去。
只見西瓜在水面上載浮載沉,過了良久仍毫無反應,孫老頭焦急地問我:「怎麼于兒還沒有浮上來?」
「再等一會兒吧,時機到了自然會有結果的。」我安慰孫老頭,同時也在安慰自己,因為我也沒什麼把握,單純是抱着一個「失敗頂多虧一個瓜」的心態來試的,但孫老頭可不一樣,他是深信我能幫他找回于兒的屍體的,對於深信自己的人,我可不想叫人家失望。
我們只能在岸邊跟着西瓜隨水飄流,但來到江河中間時西瓜突然像灌鉛般沉了下去!我跟孫老頭見狀都屏住呼吸,緊張地望着西瓜下沉處,過了一會兒後一個黑色的人形物體就從水底下浮了上來!
我馬上下水用繩子把人形物體套住並拉到岸邊,在它上岸後我才發現那果然是一具男性屍體,泡在水裡不但沒有發脹而且還保存得相當完整,身上一處被魚啃過的痕跡都沒有,孫老頭在看清它的面孔後就悲痛地伏了在屍體上痛哭。
「于兒啊!!我的乖孫子啊!!你終於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你知不知道爺爺想你想得多苦啊……我的好于兒啊……」
眼見老人如此激動,我的鼻頭也感到酸酸的,眼淚也開始在眼框中打轉,差點沒哭出來。
在他痛哭的同時,左手小指上的紅線忽然間收縮了,於是我就把佛牌從脖子上解了下來,一名臉色蒼白但長相秀氣的年青人輕盈地出現了在眼前。
「你就是于兒吧?」我問他。
年青人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就抿起嘴望着伏在自己屍身上的孫老頭。
「不去抱一下你爺爺?他可是想你想得快瘋了。」
于兒無奈一笑並搖了搖頭,他笑的時候眉宇間跟孫老頭很是相似,接着他幽幽道:「不……我要走了,更何況……」他頓了頓後很是失落地說:「我已經失去擁抱他的能力了。」
「謝謝你,讓我跟我爺爺都了了一件心事。」
于兒說罷就笑着化作了一道清煙往天上飄去,在銀月的映照下,讓這夜的星空更添上幾分悲劇的色彩。
而我只能坐在地上跟圓月說了一句……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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