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回魂夜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頭七」,死者的亡魂據說都會在死後第七天回到自己家作最後的緬懷,根據風俗家人會準備死者生前喜歡的食物,一到晚上全家人都會早早就寢以作迴避,為免死者在看到親人後捨不得,影響投胎。
而今天恰恰就是狗蛋的回魂夜,我居然把這給忘了。現在小指上的紅線正不斷收縮來警告我附近有靈體的存在。
張神算也皺起了眉頭,恐怕他早已感覺到狗蛋回來了。他嘴巴開始以極小且快的速度吟經,反倒是我拿着香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顯得有點礙事。
憑空出現的水印逐漸遍佈整個地板,彷佛有一個濕了腳但看不見的透明人正在房子裡四處亂竄。第一次見到這種狀況的我真的害怕極了,我很想逃跑但是腳都被嚇軟了,想走也走不了。
突然間好像有人偷偷朝我的後頸處吹了一口氣,感覺又濕又冷的,明明是在炎熱的夏夜,但那一刻我卻有一種全身赤裸置身於冰窖中的感覺。我本能地想把頭轉過去看看是誰在惡作劇,然而張神算察覺到我的舉動後就立馬停止吟經,兩隻手也嗖地扳住了我臉頰道:「天黑莫回頭,背後不是人!」
我當時就懵了……不是人?那就是鬼咯!我嚇得大叫:「哇啊!!!狗蛋是我!你兄弟我來給你上香來了!你別衝動啊!!!」在叫完後我既慌張又無助地望着張神算等他來給我解圍。
而張神算不慌不忙地從腰間取了根柳枝出來,是葉子連着樹枝的那種,他舉起柳枝就往我身後抽去,那種冰冷的感覺在頃刻間就消退了!我見腳能動了,就跑到張神算的背後躲了起來,生怕站在那裡又會發生什麼事。
張神算說:「看來你那位小兄弟不太歡迎咱倆啊!」說罷他就領着我慢慢往門口退去,直到離開狗蛋家為止。
雖然我膽子不少,可被他這麼一搞也被嚇得只剩半條人命,離開狗蛋家時我真的有種大難不死、逃出生天的感覺。
我不安地問張神算為什麼狗蛋要嚇我?是不是因為我當時沒有把他拉走所以他現在懷恨在心了?現在他是不是準備回來找我報仇了?張神算搖頭解釋:「今天是狗蛋的回魂夜,本應是活人迴避的。道理上,我們在那個時間點出現是非常不恰當,再加上我滿身法器也讓它起了戒心,以為我是來收服它,所以狗蛋會生氣也是正常的。」
我又問:「既然是你惹毛的,為什麼他要在我背後吹氣啊?」
張神算又回答:「不是他想附在你身後,而是他只能附到你身後,我滿身法器,狗蛋根本無法接近我,所以只能選擇在你頸後吹吹氣。此乃警告,意思是我們再不走他就不客氣了。」
「今晚還是讓狗蛋緬懷一下自己的家吧,我們就別打擾他了,明天再來作法送他一程。」說罷張神算就想先送我回家自己再回去義莊,我心裡自然求之不得,被狗蛋這麼一搞後我可不敢一個人回家啊!我跟狗蛋家畢竟是有一段小距離,而且路途上某些地方更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有張神算陪伴我的心頓時就踏實多了,不過奇怪的是今天大家為何都早早休息了?每家每戶都沒人點燈,現在只能靠張神算手上那盞燭燈來照明了。
路途上張神算給我講解民間最常用到的四樣驅鬼器具,那就是鹽、米、鑼鼓以及剛剛用到的柳枝。一想到他簡單揮動柳枝數次就輕鬆將我救下了,對此感到相當神奇的我問他為什麼柳枝能起到驅鬼作用。
張神算解釋時問我見過觀音像沒有,觀音娘娘手上不就拿着一個玉淨瓶嗎?而插在瓶子裡的那根樹枝其實就是柳枝,由於它是觀音的象徵所以能起驅鬼作用,所以俗語就有句話叫「柳枝打鬼矮三寸」。
不過並非每根柳枝都能起到驅鬼作用,打鬼的柳枝只能用在河邊折下來的,而長於山上的山柳是陰邪之物,不但不能驅鬼而且還會招來更多靈體。
我聽得津津有味的同時卻發現周遭的環境突然變得有點古怪……怎麼走了這麼久還沒到家?以我們兩人的腳程的話按道理應該早就到了才對,可現在我們卻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偏離了大路,更在同一個地方不停繞圈。
李家大門的那兩尊石獅已經第三次出現在我面前了,張神算問我是不是迷路了?我馬上反駁道:「我打從出生就一直住在這村子裡,怎麼可能會迷路?即使你讓我摸黑走回去我也能辦到!」
這話我可不是吹出來的,你爸我在這村子生活那麼久了,什麼大路小路都走過,就是沒有迷路過。
但是不管我領着張神算怎麼走也好,就是沒法從這循環中離開。當李家大門的石獅子第五次出現時,我真的沒轍了。
張神算起初沒有為意,只當我是被狗蛋的鬼魂嚇糊塗一時沒想起回家的路怎麼走而已,但後來他一睹我的表情就曉得我沒撒謊,我是不可能迷路,只是現在有股無形的力量正暗中阻礙我們走上正確的道路。
「糟了,該是碰到『鬼打牆』了!」張神算一拍腦門說。
我聽到後腿也又不自覺的軟了起來,鬼打牆……以前你爺爺經常跟我講有關鬼打牆的事,好像是說人在晚上獨自走路的時候容易被鬼魅蒙着了眼睛,以致不停在同一個地方裡繞圈。運氣好的人也許多走一會就能脫困,但是時運低的人很有可能會一直在原地繞圈直到力盡而亡。
那時候的我一聽就笑了,那有這麼不科學的事情?以為又是一個你爺爺為了不讓我晚上偷溜出去而編作出來的故事,我當時可沒想到自己真會碰上鬼打牆。於是我急忙問張神算我們應該怎麼做才能走回正道。
張神算拿出香煙抽起來,他深深吸了一大口煙然後噴出,正常來說香煙不是應該往上飄的嗎?但是張神算噴出煙氣卻是往下沉的,他看到這樣的情況後就更加確定我們是碰上鬼打牆了,因為我們現在處於一個陰氣極盛的環境之中,而這股陰氣重得連煙都被壓得往下沉。
他咬穿了中指滴了一點血到地上,嘴裡又輕聲唸着我聽不懂的經文,過了良久後他讓我再次帶路,但是情況未見有所好轉,我們繞了幾圈後又回到李家大門的石獅子前,慌了神的我不斷拽扯着張神算的衣角並問他該怎麼辦。
張神算見滴血辨路法沒用,於是就走到李家大門前想要敲門,而當我們在經過那對石獅子前時,我冷不丁的感覺自己好像被石獅子空洞的眼睛給盯了一眼。我安慰自己可能是一時錯覺而已,事後張神算卻告訴我也許是有靈體附身於石獅上,借其雙目來窺看我們,一但我們表現出驚慌的情緒,它們就很有可能趁機加害我們。
所以每當你夜闌人靜時獨自一人走在路上,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要保持冷靜,特別是感覺到身後有人尾隨抑或有視線在一直盯着自己時。因為不管對方是賊還是靈體,只要你表現得驚慌那就正中他們下懷。
因為不管是人或靈也好都喜歡挑軟柿子來捏,取易不取難。
此時走到李門大家前的張神算伸出兩指敲了敲門板,奇怪的事發生了,張神算的手居然從門板中穿透過去,這兩扇看上去存在感十足的大門沒想到居然只是幻影!
張神算明白事態有多嚴重了,他跟我說我們不但是碰到鬼打牆,而且還被蒙住了眼,只要稍有不慎隨時都會出大事。
他讓我從現在開始不管發生什麼事,也不能亂走,因為前面看起來也許是一條路,那實際上有可能是懸崖或者水窪,這些掩眼法通常是枉死鬼用來找替身的方法。
一想到自己危在旦夕小命隨時不保後,我就更加害怕了,張神算讓我千萬別慌並安慰我道:「我們能否從此處離開就全靠你了。」當時的我聽到後就懵了。
「靠我?一個十歲的小孩?那豈不是找死?」
他莞爾笑道:「正因為你是十歲,我們才有得救。」
「等等!」老爸突然把話打住了。
(欸???)
「我酒喝多了,要上廁所。」
(在這節骨眼你才停下來!太沒勁了!)
「錯了,不管當時還是現在,撒尿才是最重要的!」老爸說完就摀着小腹跑走了。而我則坐在飯桌邊琢磨老爸那句話的含義。
(難道說……這時候廁所傳來了馬桶沖水以及水龍頭出水的聲音,解手後的老爸慢條斯理地走了回來又開始滔滔不絕。)
張神算解釋說對於破解這種魔障,童子尿有着妙不可言的功效,所以這一次就輪到了你爸我大顯手身了!
(……說到底還不是撒尿!有什麼好自豪的?)
他讓我往前走兩步然後閉上眼睛朝西面撒尿,尿完轉身回來即可打破此魔障。我按照他的吩咐走了兩步轉身解開了褲頭,但是尿這玩意不是想撒就能撒,小雞雞在冷風中晾了半天就是尿不出一滴來。
在後邊叮囑我的張神算讓我在尿完前千萬別張開眼睛,而我則在心裡抱怨,這種情況下能尿出來才有鬼吶!我只好閉着眼睛跟張神算說我尿不出來。而他叫我回想一下狗蛋附在身後吹氣的感覺,我愣了一下,後背頓時一涼尿意亦隨之湧了上來。
在尿完後我張開了眼睛發現我們確實不在李家大門前,而是……狗蛋淹死的那一條小河旁邊!
我急忙回頭想問張神算該怎麼辦,此時卻驀然發覺身後竟空無一人。張神算……不見了。
哇!!!!!!
(嗚哇哇!!!!!老爸你突然間大叫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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