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吹捲,和面前張牙舞爪的火浪共舞著,灼熱的風向我不停地撲來,但我卻沒有移動腳步,只是無力的跌坐在地上,任由它們在我臉上拍打,看著面前的熊熊烈火吞噬著那脆弱不堪、搖搖欲墜的小屋子,內心的絕望感如漲潮似的,淹沒了岸上小小的希望、小小的自己,明明提前知道了這件事,能想到的防範措施也全都做了一遍,但眼前的大火像是在嘲笑我的無能,將我的努力付之一炬。
一陣大風吹過,將我跌坐在地上時掉出的書本吹開,裡面原本空白的地方,現在已經被新的黑色文字給填上,它這樣寫到,「男子看著大火,不一會兒就離開了,他將度過他人生的最後一個夜晚,他再也無法看見,新的黎明。」我靜靜地將書合起,沉默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我站在天台上,這是本市最高的大樓,站在這裡感覺和天空非常的近,好像伸手就能摸到,瀅瀅月光看起來如此溫柔,所以這是我心情不好時,最喜歡來的地方。我看著月亮,腦子裡不斷回放剛剛所看到的文字,我忽然覺得,命運不是我所仍抗衡的,還是安靜地接受它吧,不要像個蛆蟲一樣看不清現實的胡亂掙扎,太難看了,接受吧、接受吧,離黎明還有一段時間,交代一下後事後,搞不好還有時間挑一個體面的死法。
正這樣想著的時候,突然有個吊兒啷噹聲音打斷我的思緒,「大叔,這麼晚了,在這種地方,又是這種表情,不會是要自殺吧?」一個身影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對我調笑道,透過微微的月光,我看清楚前面的人影,是一個半瞇著眼,感覺有些輕浮的少年,我一時間話沒經過大腦就脫口而出:「什麼大叔,我也才大你幾歲,叫哥哥,小朋友。」說完,我自己先愣了一下,沒想到我還有心情吐槽別人,心還真大,我自嘲的想了想。
「別那麼計較嘛,大叔,你一看就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來吧,說出你的故事。」少年笑嘻嘻的說。
明明是那麼輕浮的話語,看著那個少年的眼睛,那雙如湖水般澄澈無波,彷彿可以映出對方內心的雙眼,我的心情竟詭異的平靜了下來,對著這個素未謀面的少年,說出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對一個陌生人說出這麼離奇且私密的事情,不過最近超出我預料的事情太多了,加上這個事也沒什麼,而且,我覺得對方會相信我所說的,總感覺他已經看透了一切。
「所以大叔,你現在要順從書上的命運,乖乖地等死了,是嗎?」少年仍然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問道。
「還真是冷淡的回應啊。」我苦笑著說。
「欸~~怎麼能這樣說我,你本人都做出決定了,做一隻命運手下的小羔羊,任它宰割,我能有什麼反應呢,你這樣說我,我好傷心啊!嗚~嗚~嗚~」少年捧著心,露出誇張的表情嘆息著。
我知道對方現在在想什麼,如果是前幾天的我,聽到這些話,說不定也會對我嗤之以鼻,雖然按照我的性格,別人的看法對我不是很重要,但是面對眼前的少年,也許是因為這是我人生最後一場談話,我想要把心裡話好好說出,好好和他解釋我這麼選擇的理由,所以我開口了─
「我不是自暴自棄。」
「哦~?」眼前的少年好像來了興致。
「我只是認清了現實,這不是託辭,我剛剛站在這那麼久,不是在發呆也不是在自哀自憐,我思考了很久。」
「說說。」
「其實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命運著種東西真的很玄妙呢,如果我們沒看見那所謂的未來,不知道原本既定的命運,我們會想要改變『命運』嗎?
不,根本沒有所謂『改變命運』吧,那麼我這樣想插手干預的想法是對的嗎,這種想法是否過於自大了呢。
就是因為是『命運』才無法改變,因為命運就是『過去到未來,命定的進程』的意思不是嗎?
不管是之前輸血妄圖就那個小女孩,還是現在想阻止卻阻止不了的火災,我一直以為是我看到了『預言』,想法改變了,做出了和命運軌跡不同的抉擇,
所以命運應該要『改變』才是,但我太自以為是了,沒想過也許我做的這一切,我想法的轉變,我嘗試改變的『預言』舉動,其實都是命定好的,
我以為是憑自己的意志做出了選擇,但並不是這樣,因此,我沒有『改變』什麼,所以什麼都沒『改變』。」
少年聽完我的話,沉默了很久,最終才開口─
「也許真的是這樣吧,但,你是怎麼想的?」
「咦?」
「就算事實是如此,你甘心嗎?」
甘心嗎?你問我甘心嗎? 少年的話再度激起我內心中最深刻的情緒,我拔高聲音,有些失控的向他大吼—
「當然不甘心呀,怎麼可能甘心,雖然有沒有看見結局都是一樣的,但是既然看到了,怎麼有辦法當作沒看見一樣,可…」
「那就去做吧 。」少年打斷我的話。
「什麼?」
「如果你內心深處還有那麼一點點不甘,那就去反抗吧。
說實話我沒辦法告訴你,命運是向你說的那樣無法『改變』,或其實不是這樣,我只知道,沒有反抗就沒有可能,就當兩種說法的可能性五五開,你至少還有1/2的機會值得嘗試。
試試吧,照你的說法,這大概是你人生的終點站了,人生最後一段路了,不要讓自己後悔,況且也沒什麼可失去了不是嗎?」
我呆了一下,然後笑道,「是呀,你說得很對,我的命運到底是止步於這個夏天,還是可以期待還有未來的每個夏天,就看這一次了。」
「看來你已經有決斷了,」 少年微笑,「那你要小心了,命運的齒輪看來已經開始轉動了。」
「什…」 我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我背後倚著的欄杆發出喀嚓一聲輕響,然後,我的身體向著身後一片虛空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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