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喧嘩』在半空中不尋常地舞著。
要說有多不尋常?明眼人都能夠簡單一眼判明。
究竟是因為她在一個看來漆黑的空間裡,呈現著不可能做到的舞姿,還是因為在她的跟前,無名的小說寫手『極盡張揚』也正飄浮在無垠的黑暗裡埋首敲著屬於兩人的小說?
也或者,兩者皆是。」
吳萱華無盡地舞著,在張洋的房間裡,不會疲勞的身軀能夠做出的舞姿,本身就能超乎想像。
「各位雞粉!從今天開始在我的頻道『無聲舞姬』就要首次打破沉默了。」她大氣不喘地面對自己遞給張洋的手機鏡頭,綻放著前所未見的燦爛笑容,「『有聲的舞姬』不但會回答各位所有的提問,也會持續放送前所未見的獨創舞蹈喔!啊不過,色色的提問是禁止的喔——」
不會疲勞的身體也不會流汗,無論吳萱華如何喧嘩,都有用不完的體力。張洋微笑著望向在鏡頭前揮灑創意的她,雖然身穿並不華麗的居家服飾,但那雙眼神,閃亮得能夠映照出星空。
在這個奇異的空間裡拍攝的畫面有著過於幽深的黑暗,少了室內陳設的鏡頭有著怪誕的透視角度,卻相反地讓影片裡的人事物變得萬分突出。
「深邃的夜幕裡,『兀自喧嘩』以身體當中的質心為準,無盡地旋轉著。
她黑色的長髮在深夜的幕前勾勒出迷夢,她白皙的雙腿在深淵的盡頭嘲弄著寂寞。
她輕靈的手臂在命運的跟前描繪著悸動,她柔軟的腰肢在靜謐的源頭喧囂著蹉跎。
不可能的舞姿,來自於不可能的相遇——無名的小說作家,與沉默的舞姬,正一同經歷著沉沒。」
張洋飛快地在手機上擺弄出篇章,「無聲舞姬」的頻道說明裡,也放著他的二十四小時連續更新小說「沉沒之疾」的超連結。
「雞粉們,你們想也想不到吧?都市傳說是真的,沉沒之疾是真的。就像我現在真的只穿著真理褲和一件薄背心,就敢上直播跳原創舞蹈一樣真。沒穿內衣?你們注意的點很糟糕喔……有本事就在我的舞蹈裡,想辦法把我看光啊?賭你們辦不到!」
觀眾越來越多,吳萱華以「兀自喧嘩」的身分熱切地與粉絲們互動著。
「當一個人被全世界遺忘一分鐘,那人就會沉沒。」吳萱華一個蜷縮了身子的動作,聲嘶力竭地表達著悵惘與近乎累世的逡巡,彷彿自身纏繞不休的靈蛇般糾結,「在我的跟前,有著一位與我一同沉沒的作家,他所開的專欄將會絲毫不講道理地和我一同直播。雞粉們!你們見過週更作家、見過日更作家,見過一日數更的勤奮寫手吧?但有看過二十四小時直播更新作家嗎?!嘿——『無盡張揚』,你這個沒人氣的作家,想不到文筆其實也不差嘛!」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喔』沒人氣的作家『無盡張揚』苦笑著回應著『兀自喧嘩』的玩笑。
出乎意料地,在他的心裡卻感受到和煦的暖意。是單打獨鬥的孤寂寫作生活讓他對眼前的女孩毫無抵抗力,還是因為眼前的女孩真的太過可愛?他究竟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在一同沉沒的這個異常時空裡,眼前無盡舞蹈的女孩有著和頻道名稱全然相反的火燙熱情。在這個幽色深淵的幕前,她是太陽,照耀著沉沒,更照耀著他。」
「喂!雞粉們你們看有多誇張,這個小說家竟然反過來在直播寫作的文章裡撩我啦!什麼?你們說答應他?我也有矜持的好不好——」
一來一往之間,張洋與吳萱華分別在各自的舞台上大聲吶喊。他們演出、點綴、書寫著沉沒,令沉沒之疾在頻道與連載當中,整日裡永不間斷地播送。
大批網友開始傳誦,在某個都市裡的某一間集合式套房裡,『兀自喧嘩』和『無盡張揚』,他們真實存在著。媒體爭相報導,好事的探險者們開始著手尋找這兩位陷入了沉沒的創作者。
本應代表著遺忘的「沉沒之疾」,竟在世上掀起了好奇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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