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時寵愛 - 第一章(下)

直到她覺得夠了，回到座位上時，男人早已擅自叫了外賣呼嚕嚕吃起鱔魚麵。

「餓了嗎？我們也叫外賣，第一次老闆請。」女子拿起室內電話。

「不用了，我不餓，謝謝您。」林明靈經過這一折騰，有點搞不清楚自己是來簽賣身契的嗎？

「這是為了起個好頭。」她解釋，「讓我們努力創造雙贏吧。」

雙贏。他覷著黃大哥，男人帶著平淡的目光回視。

是的，他沒有背債，也不是來償還；他是來履行約定、取得債權的。

「乾脆阿黃你當明靈第一個客戶吧？」女子提議。

「噗！咳咳……」男人立刻被麵條嗆到。

「既然都眉目傳情，我來個義氣相挺，給你免費。」

「老闆，那個……」

「什麼？我在幫你減少次數啊，阿黃或許會因為同情而答應，但絕對不會跟你做的，哈哈哈。」女老闆相當樂在其中。

林明靈愣住。

「來我這邊等於遇到阿黃這樣的阿伯也要做喔～沒有選擇的權利。」

「喂！」

「我知道。」青年態然自若。

旁邊的大哥大姊對看兩秒，然後女老闆從包中拿出筆電，開始編輯照片。

「你是我第一次看到最爽快的，所以原本以為你是被男朋友騙的蠢蛋，見面後以為你正直過頭，現在覺得是因為很堅強。」

她瞅著螢幕道，再度打開行李箱，從邊邊取出一小台機器插上電源，不消多時，機器吐出許多張彩色相片。

當女老闆依序把它們放入精裝相簿，外賣也來了。

「吃吧，我順便跟你說明一下工作。」

林明靈頷首，自動將壽司盒打開，問：「您想吃什麼口味？」一手拿盤子一手拿筷子。

「見鬼了。」她瞠目。

「職業病啦職業病。」黃大哥不以為意，趁機偷襲一塊。

女老闆讓青年挾了幾種，說：「你會喝嗎？不然把你安排去俱樂部。」

「我戒了。」林明靈淡道。

「欸咿，這是表示你會喝但寧願被上？」她搖頭。

「對不起，會影響到目前的工作，也比較花時間。」

「你的照片我會拿給客戶們看，有的人看上眼就會嘗鮮，幸運的話對方提出包月能加速還清，依據方式不同，一次OK是有可能的。

「不幸的是，你的客戶由我做主，你或許會接到包月但禿頭肥胖又喜歡3P加SM的大變態。」女老闆吃著鮭魚壽司，巧笑倩兮。

明明聽了應該感到心慌，不知為何，林明靈摀著嘴笑起來，因為嘴裡有食物。

「您又知道3P不是我的喜好了。」他忍不住說。

「真的厚，你這麼說我就安心了。」女老闆促狹。「客戶確定之後我會直接發訊息，不要落跑。」

林明靈輕抿雙唇，想把到嘴的笑聲抹滅。

明明做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決定，卻沒有一開始協議時那麼沉重，或許是認知到真的回不了頭。

既然如此除了向前看別無他法。

何況，壽司非常好吃。

※

唯一會讓林明靈不安的是等待的時間化作不敢想像的利息，這大概是人生中檢查手機最頻繁的時候，連寡言的主廚都問他怎麼了。

終於第八天的深夜，一封訊息解除他的焦慮，同時帶來新的挑戰。

老闆讓他週五下班接待第一位客戶，必須提早到飯店準備。

破天荒的，林明靈不是最後離開餐廳的人。

匆匆忙忙找到房間，才發現是高級套房，不只衛浴，還附客廳，令人望之卻步。

「這邊坐。」

女老闆如上次見面，一身顏色協調的套裝，唯一不變的是深紅眼鏡與鞋子，彷彿她的正字標記。

「老闆好。」

「有油煙味，等一下要洗個澡，順便清理，你懂的。」

林明靈雙手交握，整整神色。「了解。」

「抱歉，沒人包月。」她坐姿端莊，宣判噩耗，但下一秒立刻逆轉：「不過恭喜你得到一位包週客戶，一週有三天，都在這個房間。房卡你拿好，方便出入。」

青年略為僵硬地接過房卡。

「如果這期間客戶提出其他付費服務，你有決定權，前提：一定要報備，不然後果自付。」

此時他才總算理解自己又往前一步。「付費服務是陪逛街或出席什麼場合嗎？」

女老闆嫣然：「我還以為你真的想3P。對，只要談妥，這就是幫助還債的外快──喔喔，說錯，你不是債務人。」

林明靈聽見她的更正，稍微感到放鬆。

「先去洗澡吧，剩下的待會兒再講。」

「好。」

浴室乾溼分離，且浴缸與蓮蓬頭各占一方，可以同時讓兩個人洗。而他需要的東西正大光明地放在流理台，等候差遣。

林明靈站在鏡子前，褪去衣物，回想自己第一次做這件事是何時。

以前身為寄人籬下的窮學生，會和聊得來的網友見面吃飯，再到對方家裡翻雲覆雨；有固定工作之後，偶爾會去酒吧找尋當晚的伴。

堂哥在外頭闖禍，他當作掩護增加秘密，某方面來說他們半斤八兩。

就罪惡感而言，他絕對超過。

洗完澡，他別上老闆給的耳環，將衣服穿好。出了浴室，女老闆起身示意他過去。

「戴上這個。」她拿著眼罩與手銬。「這客戶沒有別的，就是不喜歡被看到。」

林明靈先戴上手銬。外觀和警用相似，不過有保護手腕的設計，連結的鍊子也很長，情趣成分居多。

可能客戶地位太高想保密，或者打算玩些小把戲。他做了點無傷大雅的忖測。

老闆認真確認眼罩將他視線遮得密實，連一點光都進不去，再把他帶到床邊坐下。

「第一次就綑綁PLAY，期待你的表現。」她道。

乍聽像在施加壓力，但蒙眼後耳朵似乎變靈敏了，弦外之音令林明靈忍俊不禁。

「老闆，謝謝。」

「這房間包了一整週，結束後可以睡他一覺起來吃免費早餐，再去煮菜給別人吃。」

「好。」

「客戶埋單，就要榨乾。」

「哈哈哈……」林明靈笑出來。

「我走了，客戶待會兒會直接進來，你看著辦。」女老闆說完捏了捏他耳垂，腳步遠去。

一室趨於死寂，連空調運行都聽得到。

林明靈背挺直坐好，想了想覺得這模樣有點像犯人，鞋一脫爬上床，但盤腿坐著沒多久，昏昏欲睡，索性整個人躺下。

枕頭是他靠過最舒服的，床墊也是，好似能紓解一天的疲勞。

可惜第一次來，不能好好享受。

想著這個遺憾，林明靈半晌竟打起盹。週五餐廳大客滿，還未歇息就趕場，洗完澡全身細胞也逐漸鬆懈了。

迷濛間，有人撫過他脖子，掌心溫熱，非常舒服，然而指梢冰涼，輕輕沁醒神智。

「起來。」低沉有力的聲音，像一把旬悄悄放下，卻將他的睡意一刀兩斷。

林明靈猛然起身，急道：「非常抱歉。」

那人沒有回應，他只好乖乖坐在原處。

然後聽見布料摩擦聲，有東西被放到邊桌，「叩」，很有重量。接著那隻手再度出現，將他上半身按回床上。

連惶惶的時間都沒有，另一隻手褪去他牛仔褲，隨即平口內褲也被脫了。

對方一言不發，但已讓他下半身赤裸。

奇妙的是，林明靈不覺得對方猴急，而呈現一種做事確實的高效率。

大掌托住他大腿，抬起左腳，私密處頓時一覽無遺，青年下意識說：「我有清理了。」

馬上便為自己的廢話感到難堪。

只是對方似乎無動於衷，維持步調，「喀」，貌似瓶蓋打開，隨後他臀縫沾上濃稠的液體。

冰涼的指梢推進，柔軟的內部把液體弄熱，連帶讓手指進得更深，指節一彎，些微撐開肉壁，林明靈不自覺繃緊肌肉。

對方就著一指進入的狀態，再加了一些液體，同時第二指伸入。

青年並非初經人事，經過規律的攪動，內部漸漸擴張，性器也起了反應。每當以為對方手勁粗魯，卻總是準確抓住他所能接受的上限。

直到內部含著三指，他也被熱機完成，完全不覺得空調冷，小口喘著氣。

如此循序漸進，這位客戶確實過頭了吧，反倒顯得太有耐心。

忽然手指大幅度抽動，林明靈猝不及防，敏感點被觸及，渾身顫慄，忍不住發出聲音：「嗯啊……！」

結果對方好像在等這一刻，指梢加速撩撥那一點，他溢出鼻音，本能掙扎，然而大腿被著實箝住，只能照單全收。

這人經驗老道，游刃有餘。明明初次見面，不，連眼睛都沒對上，但迅即掌握他的模式，徹底主宰他。

完全不用多費口舌。

終於，手指抽了出來，林明靈癱軟，得到休息時間。

床邊一陣窸窣，然後床墊一陷，一顆枕頭塞入腰間，接著雙腿被分開，靠在對方肌膚上。

很燙。因視線遮蔽，灼熱的體溫彷彿直達心裡。

拇指將他入口撐開，林明靈連忙咬緊牙根，接納未知的性器。

「嗯……」他的緊張從齒縫洩露，原做好了對方長驅直入的準備，想不到是極為緩慢的行進。

倏地，指節扣住他莖部前端並收攏，伴隨爆炸性的快感，性器完全埋入，雙重攻勢之下，林明靈身軀一震，不由自主發出嗚咽，擒住對方手腕。

「啊、嗚嗯……」一瞬間腦中掠過「糟糕，竟對客戶出手」，但對方由著他抓著，退出一些性器，再深深撞進。

不凶殘，但堅持。

如此重複數次，雖還抓著對方的手，青年已是任人進犯的狀態。

「哈……唔……嗯嗯……！」他細細呻吟，恍惚間，覺得那燙人的軀體往自己又靠過來一些。

性器加速，狠狠鑿進他早已投降的內部，那最敏感的地方。林明靈腦袋一麻，語帶哀求：「慢、慢一……啊、啊，太深、太深了……嗯嗯！」

他和床鋪都在晃動，加上眼前一片黑，宛如身陷肉慾的漩渦，被支配去向。

這個人在曉得他弱點之後，等待一舉奪下要害的時機，不是單純發洩慾望，彷彿取得一場遊戲關卡的三顆星評價。

在這種做法下，林明靈起初的不適蕩然無存，肉壁不斷吸吮性器，上癮般索求。

隔了一段時期以來相當淋漓盡致的性愛，讓他一瞬間忘記對方是客戶。

「啊、要、要──」「要射」還沒說出口，對方掐緊他腿根一頂，林明靈便張著嘴迸發了。

性器總算撤出，他歪著頭側躺，大口呼吸，等待內部的抽搐平息。

空氣中飄散一股沉著平實的木頭味道，像乾燥過的清香，聞了十分舒服，穩定心緒。

回過神來，手銬不知何時被解開了，房間又剩空調聲。

林明靈慢慢坐起來，卸下眼罩，臥室的光源變成床頭夜燈，適應之後他換成大燈，看見手銬被放在邊桌上。

現在是深夜一點四十分。

……他以為客戶會做夠本才走。

內褲在床角，林明靈伸長手撈過來穿上，發現自己大腿內側泛紅。

這人手勁不容小覷，而且其溫度差也令他印象深刻。

還好還能下床走動。青年進浴缸泡了個澡，預先減緩即將在早上轟炸的痠痛，並遵照老闆的意思，好好睡個覺。

只不過床單留下不少歡愛的餘痕，再怎麼不介意也是躺不下去，林明靈最後睡在客廳沙發。

這一晚他睡得很沉，沒有作夢。

朦朧間似乎還聞得到那股木質香。

早上八點，飯店morning call。

林明靈拉開窗簾，晨光撲面，毫無想像中的憂鬱。他度過神清氣爽的一夜，連同昨天廚房的勞累都消解。

梳洗完吃一頓飯店的清粥小菜，他咀嚼醃蘿蔔，思考它的做法，默默和自家餐廳比較一番。

彷彿昨夜只是單純的做愛，而非接待。

不過的確像互相取樂的一夜情，罪惡感意外不大……自己的道德線無意中下修了嗎？

或許從他知道自己性向的時候就下修了吧，天生低於標準。

林明靈不是會因此一直失落的人，因為無濟於事。除此之外，這家飯店的早餐很好吃，沒有失落的道理。

細嚼慢嚥，品嘗完一輪小菜，青年迎著初春的陽光，直接從飯店騎車上班。

真的起了個好頭。

※

「大家早。」

「明靈哥！昨天還好嗎？」小晴率先打招呼，她正巧從倉庫出來，兩手各捧著一罐烏醋白醋。

這女孩一如既往的活力充沛，毫無障礙地連結他的日常。

林明靈微微偏頭：「怎麼說？」

「第一次先走，有什麼急事吧？都OK了嗎？」她笑盈盈。

問題看似直接卻不深入，只關心結果好壞，他心一暖。「都處理好了。」

「太好了！是說明靈哥，過幾天大咖要來囉～」小晴忽然笑容曖昧。

「大咖？」

「孫教授你知道吧？」她壓低聲音：「下週一要招待一些大老闆，剛剛打電話跟經理說的。」

小晴口中的孫教授是餐廳常客，為了研究經費，需要邀請一些出資者出席飯局，這裡通常是他的首選。

但他帶來的人都大有來頭，內外場壓力不小。

「禮拜一啊……」林明靈喃喃，那天剛好是第二次去飯店的日子，怎麼兩次都這麼剛好遇到不可開交的時候。

「明靈，來試做！」

主廚一聲召喚，青年瞬間思緒歸零，心無旁鶩踏入戰場。

※

很快到了貴客光臨的週一晚上，經理早已在包廂擺上一盆台灣蘭花，會用到的酒杯種類、指定的小菜也都備好。

所有人繃緊神經投入戰爭時，阿智飛也似地衝進廚房：「各位！孫教授名單出來了！」

所謂孫教授名單，是確切出席者們的飲食好惡，因為宴請的大老闆通常要到最後一刻才能確定行程空檔，而餐廳也得經由孫教授知情，每次都是十萬火急。

「有一位不吃蝦蟹類。」

二廚醃著雞肉，回答：「孫教授不是固定要吃蝦嗎？那螃蟹換掉就好。」

阿智猛搖手：「沒有，孫教授說蝦也不要了，全部照那位的習慣來。」

整間廚房停頓一秒。「……是怎樣，總統要來喔？」孫教授獨厚一人，前所未見。

「我沒看到隨扈耶，應該只是大金主吧，那就拜託各位啦！」阿智說完，又飛也似趕回外場。

「這樣主食的牡丹蝦粥要改什麼？螃蟹可以改成石斑半煎煮。」

主廚盯著孫教授的點單一會兒，道：「明靈，你覺得呢？」

正在驗收學徒挑菜的林明靈回頭，思忖片刻。「炒飯怎麼樣？」

「那就鮭魚炒飯，交給你負責。」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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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面無表情，前後晃動龐大的炒鍋，半圓勺子不停與米飯起舞，粒粒泛著誘人的油光，須臾完成一大盤炒飯。

接著馬不停蹄炒高麗菜心，依序料理。

直至雞湯送出去，才能喝口水休息。他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趁去冷凍庫時吹點風降溫，然後碰見小晴過來送單子。

「孫教授加點～說高麗菜心夠辣夠下酒喔，明靈哥讚讚！」她對他比了兩個大拇指。

「那就好。」林明靈露出微笑，客人的喜愛能抵去五成的辛苦。

加點的是炸小卷與烏魚子，因為不在負責範圍內，他便趁隙去洗手間。

一進入就被撲鼻而來的熟悉味道震懾。

──跟昨晚的一模一樣。木質調。

「男廁芳香劑換了啊？」正巧阿智經過，他隨口問。

「有嗎？」男服務生探頭嗅嗅，回：「這應該是客人的香水味。」

「喔……」林明靈忽略變快的心跳，強迫自己專注在「點餐時間過了，該整理廚房」這件事上，把關於那股香氣的記憶拋諸腦後。

註：旬，為日本菜刀品牌名稱，以鋒利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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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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