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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通八達的廣大街道上,人來人往。行駛於系統公路上的車輛經常在頭頂上呼嘯而過,即使是孩童手中的玩具意外地衝上公路,也因靈敏的系統導向而毫無損傷的直達頂部,卡在模擬叢林深處的晶面板上。
逼真的影像讓人彷彿置身於絕美的鮮綠樹蔭之下,攀爬於粗幹上的藤蔓隨著風而左右飄蕩,微濕的水氣使得遠處四處聞嗅、巡視地盤的老虎若隱若現。
只是這似乎能勾人心弦的壯闊景致,卻輕易被那把意外失控、撞上晶面板的火箭模型破壞殆盡。就像是已經成功升空的火箭卻卡在半路動彈不得,讓人發笑。
全是高樓的民宅區、低樓平房的商業區,以及充滿各種管線、巷弄、傳送站的工業及實驗區,都被仔細的以道路劃分而開。幾乎每一個主要區域都會設有二至三座傳送站,感應器佇立的地方經常能看到人們出現與消失。人流量大的區域會設有多組感應器,尤其是商業區。
越是接近主道——艾勒大道,就越是多販賣暢銷、熱門、需求量較高的商品之店家進駐。
路口的前五間全是餐廳,每個國家最常見的料理與特產通常都能在這裡找到。彼此間的相互競爭也是能夠看見的,像是有幾間店家為了增加、吸引人流,在店門口擺放了幾台有趣的販賣機。每人每日都有一次換取盲抽的機會,可以抽到要價不菲、真材實料的高星級料理。但有時候也是有幾會抽到少數國家才有的、極其特殊的料理。
由鵝卵石鋪設的道路另一側,是販賣各種不同藥品的店家。由於這裡的居民大多都是擁有專業技術、特殊技能或是在某種領域有特殊造詣的科學家,與其家眷。在每日的超長工時下,自然會需要各種不同的精神藥片、增加專注力、提升細胞活性、增加細胞修復,以及疾病基因檢測的藥品。
有的甚至還能提供檢康掃瞄服務,若是發現任何潛伏中的感染、病毒傳播或是變異的細胞,便會立刻安排人們至醫療院所進行治療與隔離。
街道的尾端,是威司里集團的奧托專賣店,各種最新型的奧托都會不定期在此展示,有時候還會舉辦大型的發表會活動。除了提供到府維修的服務外,軟體的更新與硬體設備幾乎都只有在這裡才能找得到相容的商品。由於系統連動的關係,很容易發現是否有人私自改造,若經查證屬實將會進行回收。
薩蒂站在街道旁,他手上拿著一塊熱騰騰的、看起來黑黑的像是巧克力餅乾的烤餅,東張西望地像是在尋找什麼似的,最後無功而返的他只好繼續邁步向前走。
他嘗試性的咬了一口手上那塊烤餅,口感與味道雖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樣恐怖,但就是鹹與腥。這是他好奇從販賣機抽到的烤餅,來自非洲的蚊子餅。雖然聞起來不是那麼的誘人,但有趣的是咬進嘴裡的紮實感,充滿了密密麻麻的蚊子。
「嚐起來怎麼樣?」潔娜瑟斯明顯帶著笑意的聲音,從眼鏡傳到他耳裡。
「味覺是大自然給人類的贈禮,我認為妳值得擁有這項有趣的感受,就像情感一樣。」薩蒂操著瓦爾夫方言說著。
期間,經過他身旁的人,都不免疑惑的回過頭,用有些驚訝與猜忌的目光打量著這名用著奇怪語言、自言自語的人。有時候甚至可以聽到他們小聲的談論著,薩蒂可能是從火星回來的變異種型人種。
「情感可以慢慢學習,有些體驗就留給人類吧。」潔娜瑟斯說。
「走了這麼久,我怎麼沒有看到回收垃圾或廚餘的輸送孔?」薩蒂問。
「剩一口了,吞進去就不需要煩惱這些了。」
「人類跟青蛙還是有很大的區別!」薩蒂說。看著那一小塊黑色、全由蚊子製成的餅,他臉上漸漸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
「裡面富含的蛋白質是牛肉的七倍。」潔娜瑟斯說,「別掙扎了,你需要營養。」
「我身後的特勤不見蹤影了。」薩蒂有意無意地岔開話題。
「他在對向街道⋯⋯」
這時,薩蒂已經跑起來了,他穿過一對看似是夫妻的男女中間、順手將烤餅留在男人口袋。迅速衝進巷子、接著再左轉進入另一條巷子。巷內的店家大多都販賣著各式各樣的服飾、日常用品、機械零件、工具,以及某種用途的檢測儀;店內的接待員、營業員跟外面店家內的一樣,全都由奧托來擔任。
這座研究基地基本上是靠著大量的奧托來維持營運,凡是需要人力的地方,幾乎都是由奧托來擔任,只有工業區及實驗區才充滿著活生生的人。
特勤見到忽然跑動的薩蒂便下意識地追趕了起來。很快的,他的腳步聲已經來到了薩蒂的聽力範圍內,與其他人隨意的衣著穿搭不同,薩蒂顯眼的淺藍色研究制服接連左穿右轉、穿梭於巷弄之中。在特勤追到艾勒大道路口時,薩蒂早已利用商圈區的感應傳送器將自己傳送離開——
特勤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定位系統,立刻將自己傳送到廢料處裡機構並在傳送站攔截薩蒂,但卻看到薩蒂扔在地上的追蹤器。他撿起那顆設計成鈕扣樣式的追蹤器,拿出並再次調動著定位系統,很快的,薩蒂的身影出現在他手上的晶面板上,各大傳送站的監控畫面開始陸續偵測到對方的生物特徵。
看著晶面板上的提示畫面,他感覺薩蒂就跟兔子一樣,到處跳來跳去。
當薩蒂傳送到滿是人潮的中轉大廳後,潔娜瑟斯提醒道,「只是暫時的,他在等你玩累。」
「多玩幾次才會知道遊戲規則。」薩蒂說。接著,他在眾人困惑的目光下說出了每個人都聽得懂的指令,「列車站台。」
這裡與薩蒂首次來到第十五號研究站時的情況相同,一個人影都沒有。他站在環狀階梯的最底部,周圍都是一根一根的感應器,即便上方的懸浮光球明亮而平穩,但依舊透著一股詭異的寂靜感。
牆上的晶面海報交叉顯示著SRF基金會的願旨、幾乎壟斷了市場的能源生產,以及重新編寫基因的技術研究。很不可思議的,少人甚至是無人經往的車站大廳竟維持著高度潔淨,相當令人吃驚。
「請出示申請許可,若無法提交請立刻離開,否則將執行驅逐作業!」
正當薩蒂踏上階梯時,周圍待機中的武裝型奧托全數亮起了紅色光暈,八台奧托幾乎同步朝著目標前進。這讓他不由得向後退了回去。
「請出示申請許可,若無法提交請立刻離開,否則將執行驅逐作業!」
薩蒂很清楚自己因為契約內容所以無法離開這座研究基地,但奧托的提示語讓他感到有些困惑,它們只會偵測或辨別生物是否攜帶通行許可嗎?還是說我其實是可以透過某種管道獲得許可,那麼它們就會放行嗎?那這樣還會違背條約內容嗎?
很快的,薩蒂被包圍了起來,武裝型奧托的機身散發的紅色光暈不知從何時開始轉為猩紅且刺眼的警示燈、沈睡閉起的雙眼也早已睜開,雙眼的紅外射線全都筆直的對準了薩蒂的心臟——
「薩蒂!它們會摧毀目標!快離開這裡!」潔娜瑟斯急切的叫聲被奧托的提示語遮蓋掉了大部分音量,「無法提交有效申請,將立刻驅逐!」
但他的手卻只是放在感應板上⋯⋯遲遲沒有說出指令——
「一號連道!」
一個不屬於薩蒂的男性吼聲在奧托啟動驅逐之前,成功將兩人帶離了站台,空無一人的感應器與地面留下了排列成圈的焦熱孔洞。失去目標後,奧托相繼闔上猩紅的雙眼,赤紅的機體也漸漸褪成淡藍光暈,最終走回了原本待命的角落恢復了沈睡的模樣。
那人在抵達目的地後直接抓著薩蒂的喉嚨將他壓在牆上——
「活得不耐煩了?你可以告訴我啊!省得我到處跑!」
這裡並不是常有人來往的區域,比較像是連通一號與三號實驗所的捷徑,牆面上到處都是管路與排熱設施,炙熱的蒸氣在此向上竄奪,巷弄也相對狹窄,足夠運輸車通過的寬度而已。
被鎖死的血管讓薩蒂有了強烈的窒息感,他強忍著對死亡的恐慌舉起雙手示意對方鬆手。在眼前快要轉成一片黑暗時,那人放開了薩蒂。極度缺氧的他只能不顧一切的大口喘氣、咳嗽、深吸氣、再咳嗽,直到喉嚨傳來的刺痛以及頭腦的腫脹、暈眩沒有那麼令人難受後,他才緩緩挺起身體。
「維克特⋯⋯?我就知道你會來⋯⋯」說完,薩蒂竟然朝對方露出笑容,但那笑容背後所隱藏的意義卻立刻引燃對方的怒火。
「當我是傻子嗎?」維克特總算是明白對方在玩什麼花招了。他竟然敢測試自己!維克特直接一拳重重的打在對方腹部上,力道大到連巷口都能隱約聽到悶響。
薩蒂痛得彎下腰,灼熱的刺痛從腹部向外擴散,甚至輻射到後背部,這種痛讓他張口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這個名叫維克特.古斯多的特勤從進入第十五號研究基地時就一直在監視著薩蒂,期間從來都只是密切掌握著對方的行蹤、監聽著所有對話、安靜的從遠處觀察著。
但這人卻在剛剛出手了,這使薩蒂更清楚對方的任務目標——分析行為與動機,必要時確保薩蒂的生命安全,直到新的指令下來為止。
「這就當作⋯⋯你救我的代價吧⋯⋯」薩蒂艱難的哼著,期間,他靠著牆緩緩跪下。看來這一拳真的是出乎意料的沈重。
「救你?」維克特完全不吃這一套,他蹲下身一把拉起薩蒂的頭,「只要還活著就行了,不是嗎?」
一瞬間,薩蒂撇見對方抽出了藏於靴子的短匕首,那鋸齒狀的刀刃、以及男人眼中所散發的危險,頓時讓他一度以為身體的某個部位將要迎來銳利的劇痛——
「真愛開玩笑⋯⋯」薩蒂咬著牙說,「我要是真的有什麼損傷⋯⋯基金會的連帶損失也非同小可⋯⋯」
看著維克特那充滿憤怒的眼神在這一刻被理智拴住,薩蒂知道自己的猜測幾乎是對的。
薩蒂摀著下腹說道,「冷靜點⋯⋯你難道看不出這中間⋯⋯的利弊嗎?這裡的人全都被困在了這裡⋯⋯只要一個簡單的指令⋯⋯所有的東西都可以⋯⋯一夜之間消失殆盡。」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也沒有通行許可。」
「哈!憑什麼認為我會跟你一樣?」
「薩蒂!別跟他說那麼多!」潔娜瑟斯出聲制止薩蒂,但效果卻有限。
「想想看⋯⋯這地方到處是奧托、奧托、還是奧托⋯⋯有武裝的、有家管的,巷子裡甚至還有觸感真實⋯⋯充滿各種性愛技巧的人偶型奧托。」他喘了口氣繼續道,「⋯⋯所有的奧托都來自於同一間公司,不管是硬體零件或是軟體程式,全都屬於共同源頭⋯⋯」
「薩蒂!」潔娜瑟斯再次出聲制止。
「怎麼了,科技腦又犯病了?」維克特不帶任何情感的說。
薩蒂嘗試撥開維克特擰著自己頭髮的手,卻只引來更多的疼痛。他輕輕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有些失望,「它們的能源來自於哪裡?能源礦嗎?⋯⋯那可是基金會握在手心中的命脈!」
「你覺得這個很稀奇?」維克特問,「這不是只要張開屁眼就看得見的事嗎?」
「你難道就不好奇⋯⋯基金會這麼大量、放心使用他人技術的原因嗎?」
「我比較好奇,你怎麼突然對研究以外的事物,這麼追究?」
「你自己也察覺到了,對吧?但你不知道原因,只當是純粹的市場交易⋯⋯」
這傢伙從剛剛到底在講什麼?維克特思肘著,他推開薩蒂的頭,差點讓對方撞上牆,同時有意無意地擺弄著手上的短匕首,「所以,這跟你的核心有什麼關聯?」
「可大了!」薩蒂說,他轉而靠牆坐在地上,一手仍壓著腹部,「我怎麼能讓自己的心血,被變成商品賤賣給別人?」
看著維克特沒有表情的臉上出現了細微的變化,薩蒂知道對方想說什麼,他先行開口,「契約內容可沒有這些東西,我的疑慮很正常吧?」
不⋯⋯這不是他要講的東西!維克特心想,他在說基金會利用能源礦控制威司里集團⋯⋯也用同樣的手法控制研究站⋯⋯這座島?他仍然一臉警戒的盯著薩蒂,想從那雙藍得有些深邃的雙眼中,挖掘出什麼。若說這個人有什麼危險的目的⋯⋯只是那行為卻又明顯的令人無法忽視,說他精神狀況出了什麼問題,但邏輯條理卻又細膩至極。
「為什麼?」維克特問。
「你在問哪一個?」薩蒂接著問。
「基金會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一句肯定句,維克特懶得否認,他想藉機窺探薩蒂的真正意圖。
「這是個很好的問題!」薩蒂將身體坐正,腹部的疼痛似乎已經不影響到他了,「但我建議你先把焦點往前移一點,比如說,為什麼要限制人員進出研究站?既然這裡已經是一座島了,又是為什麼?」
「為什麼?」維克特依舊問著。
「有沒有可能⋯⋯我只是推測。」薩蒂說,「有沒有可能,當研究或是實驗出現了瑕疵、意外或是什麼東西外洩⋯⋯你知道的,這是個無情的應變方式。」
「有沒有可能只是為了防止機密外洩?萬一有人挾帶你的核心跑掉怎麼辦?」
「那只需要多設幾道監測站就行,也無法解釋那些眷屬被限制離開的原因。」薩蒂說,「我不擔心核心會被人帶走。但我的研究有著相當程度的危險,即便成果帶來的價值無法衡量。隨著融合率越高,風險也相對大幅提升,萬一出了什麼不可逆的反應,只能坐著等滅火了吧!」
「把你該做的做好,不要出這些問題不行嗎?」
「這就像是你叫地殼不要移動一樣,有可能嗎?」
「你是航太科學家,你問我?」
「為什麼要拒絕自然界?」
維克特像是忽然明白對方的用意般,微微將身子轉了方向,「你想要通行許可。」
「你的任務是監視我,只是一張許可,他們不會這麼小氣。」
「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替你辦事?」
薩蒂笑了笑,坐在地上的姿勢毫無防備,「不⋯⋯你只要做好該做的事,我就沒剩多少煩惱了。」
「面對執意尋死的人,我的能力有限。」維克特說,他拿出鈕扣樣的追蹤器在對方眼前晃著,「要是再有下一次,我有辦法讓你吞進去!」說完,他將追蹤器放進薩蒂胸前的口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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