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界調查官（貳）失落的血族 - （三十）

「本官這次來是為調查令郎死因而已，現在不是跟你對質的時候。」

「是、是、是，大人英明。」

「快傳仵作。」

「是，去找老李來。快快快！」

聽到鳳儀的指令，宋戴禮著家丁找人去。未幾，一名目測年約五十的老人家到來，同行還有一個大約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兩人來到孝堂前，在宋戴禮面前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撐在地，叩頭到地。

站在旁邊的鳳儀冷眼看著，一進來就自動自覺地行「九拜」中最重的稽首大禮，這姓宋的應該已經行惡多時，所以百姓才會這樣習慣。一般而言，稽首用於臣下拜見皇帝的級別，如果是民對官，用空首到頓首已經足夠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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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真的當自己是土皇帝，這行為依律例已可入罪誅之。

「官大人，仵作來到了。老李是來清居最有名的仵作，大人可以隨便詢問他。」宋戴禮欣然接受了稽首後，像哈巴狗一樣向鳳儀搖著尾。

「李老先生對吧？」鳳儀無視宋戴禮的表示，自行向老先生問道。

「對，大人安好。」

察覺到平日以官職自立高位的宋戴禮有異常，李老先生馬上向鳳儀一同行稽首禮。不過在這之前，鳳儀已經透袖免禮。本小姐自問受不起這麼大的禮，再說，別想把我跟這樣的人拉成同等級別，他不配。

「李老先生，請問你身後是？」鳳儀打量著那二十出頭的小伙子。

「回大人，是賤民家的犬兒。敢問大人，不知大人高姓大名？」老李拱手回道。

「本官？你問宋大人吧。」鳳儀不屑一指。

「啊？大人，妳也沒說過妳姓甚名誰啊？」突然被提起名字的宋戴禮一臉懵。

對了！大人由進門到現在也沒正式跟大家自我介紹過，只是道了官職而已，本官又怎會知道她叫甚麼？在場的人都看著宋戴禮，看得他心慌。雙手收在闊大的衣袖中，手心緊張到開始冒汗。這是面子問題，如果說錯了，宋家顏面何存？但她真的沒有說過自己叫甚麼啊！

良久的寧靜，但排山倒海般的無形壓力，充斥住整個孝堂。宋戴禮不斷向身旁的人打眼色，可惜求救無門。他一個宋家一家之主都不知道的事，作為下人內人更不會說話。此時，一直話多的三房娘終於按捺不住出聲了。

「管她姓甚名誰，我家老爺最大！」

「呵呵？是嗎？」鳳儀聽到冷笑著。

這個三房的，真想把她那狗口長不出象牙的嘴用線縫起來，樂得耳根清靜。可是這樣會犯傷人罪，為官者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刑罰會是黎民百姓的兩倍以上，本小姐才不會為這麼小的事而付上自己的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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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當宋仁忠的案子完結後，剛才三房的說話足以令宋戴禮要面對刑罰，最高可以是抄家流放。

「你家老爺官位才七品，連本官都不如，更不要說比柏大人高了！」

自步入孝堂後，小晴終於說出第一句說話。雖然不算是甚麼有內容的東西，但至少給了宋戴禮一個很大的提示。再說，之前宋戴禮不是仔細查看過官令嗎？官令背面不就有本小姐的名字嗎？如果這樣都可以不知道本小姐姓甚名誰的話，那這宋家的，也只能就是個傻子了。

「任何人都可以自稱為官，可笑。」三房娘不屑那縮頭烏龜的話。

「對啊，不論是本小姐，還是任何人，只要通過官職試都能做官。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真的可以做到位高權重時『兩袖清風』。」依然冷嘲熱諷的鳳儀接著搭話。

「妳！」三房娘氣結了。

「任大人請息怒，現在重點是要查出謀害我兒的真兇。」

宋戴禮出言阻止兩位女士的爭辯。其實就只是他三房的自己找揸而已，根本沒人想跟她說話，更不用說爭辯。道理在鳳儀那邊，她也不屑與低智商的人聊天，拉低了自己的水平。只是沒想到，原來低智商還是會傳染的。還真是「痴痴呆呆，坐埋一枱」。

「任大人？哪裡來的任大人？」小晴聽到宋戴禮的話，哭笑不得。

「任大人，她方才自己才說了『本小姐任荷仁』嘛。」宋戴禮吃吃笑著回道。

把一句說話精簡到只剩六個字，還能這樣理解，全世界恐怕只有宋戴禮一人能做到。

「宋戴禮！你剛才沒有聽到本官說的話嗎？明明是……」小晴正想反駁。

「莫大人，隨他。說本官是任大人就是任大人罷了。」好吧，傻子確認。

「可是……」

鳳儀輕輕揮手示意不要糾纏。不想去理，也懶得去糾正他們，反正案件已經有頭緒，此事亦不宜長戰，盡快結束後也此世不再相見。任不任、柏不柏，姓甚名誰，對他們來說也沒甚麼影響。

「隨便怎樣說，本官現在要驗屍。除了莫大人、李老先生、宋戴禮本人之外，其他人需避席離開孝堂。」

鳳儀一聲令下，女眷又好、道士也罷，全都被請離場。緊閉了門窗，老李開始仵作的驗屍工作。重新安排好宋仁忠的屍首，鳳儀走到擺放屍體的木床邊，小晴跟隨在後，兩人心驚膽顫地看一眼，這一眼觸目驚心。

慘白的皮膚上遍佈一道一道瘀黑色的傷痕，看似是被凌虐鞭打一樣。背後的屍斑已經固定了，看樣子已經仙遊了數天吧？最讓鳳儀關心的，就是剛才三房娘和農民所說的死法跟真實是否吻合。

「李老先生，你見情況如何？」堅持到最後一眼後，鳳儀馬上走開迴避問道。

「回任大人，仰面傷痕明顯是被長條狀物造成。根據背後屍斑情況，賤民推測已經過了三至五天。」

「還有？」

「嗯……銀針於咽喉試毒呈現黑色，表示宋公子是被先鞭打後毒殺！」

檢驗過後，老李恭敬地拱手，向宋戴禮解說驗屍結果。宋戴禮那月牙彎的笑眼表示滿意這說法。但站在遠一點的鳳儀，眉頭不展。先鞭打後毒殺？怎麼跟那兩個農民所說的不一樣，民間訊息就這麼不準確嗎？而且，明明是自己的寶貝兒子被殺了，怎麼還能笑出來？

不對！宋仁忠面色雖因身去而變得慘白，但中毒身亡這說法並不可信。第一，如果是中毒，基本的眼窩下陷，唇色發紫都能看出來。雖然唇色發紫也可以因為缺氧所致……但為何李老先生下針位置是在咽喉而非胃部？

第二，正如大家所見，肢體上身體上的瘀青傷痕明顯是被長條狀物造成。瘀青的顏色很新鮮，應該是最近才出現。但沒有修復的跡象。難道是死後才造成的假象？

正當鳳儀托著下巴思考著，眼尾餘光卻發現了一些事。那黑點是？

「腦門呢？」

聽到仵作的表面陳述，鳳儀心存疑惑。說這些有的沒的，都沒有具體的資料，這仵作的話太流於表面，可信程度有待商確。沒經驗的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本小姐干嘛要仵作驗屍？

是日明明是處暑，理應早晚溫涼、午間高溫。但在這個陰森恐怖寒氣逼人的孝堂，沒有空調也自帶冷氣，奇也怪哉。

「腦門？」老李歪頭回問道。

「腦門那黑黑的小洞是甚麼？」鳳儀手指示意位置。

「啊！賤民老眼昏花，沒看出來。賤民提議讓犬兒小試牛刀？」

老李聽到鳳儀的問題，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雖低著頭，但仍然看到他在用眼神向宋戴禮示意。果然是有問題！

「這個，老李好像不是太好吧？本官只信你而已，況且令郎尚未……」

「准。」未等宋戴禮完話，鳳儀率先打斷。

聽到老李的建議，宋戴禮眼裡突然閃過一絲不安。惴惴不安的他如坐針氊。手不自然地抖動著，神情閃縮，像是有甚麼不見得光的秘密快要浮到面前。這死老頭，竟敢耍本小姐！

如此欲蓋彌彰的舉動，一般正常人也會察覺得到，何況是久經歷練的調查官？愈是不想發生的事，本小姐偏要反其道而行！看你能耍出甚麼花樣。

「請任大人三思，如果連來清居最有名的仵作也不能作出判斷，他那沒有實際經驗的兒子哪能斷案？」宋戴禮急忙打住。

「沒聽過『青出於藍勝於藍』嗎？再說，不讓他實踐，哪裡來的經驗？」

鳳儀只是道出小伙子心裡所想。一直以來，就是因為有這個阿爹，他才會被別人看不起。人言多為負面的，說甚麼沒本事只能靠父幹。男兒一生總要有自己的事業，但太優秀的阿爹反而成了歷練的絆腳石。所以這次，既然官大人願意讓自己一試，自己定必竭盡所能。

「這……我兒已經受累多時，望任大人放過他吧！」最後一絲希望，宋戴禮跪求放過。

「死人也會受累？累也只是奔波勞碌的本官比較累吧？」鳳儀愈發覺得宋仁忠的死並不簡單。

「那……死者為大，為人父母也不想看到自己子女死後還要多受罪。」

宋戴禮聲淚俱下，想用動之以情、說之以理，希望打動鳳儀今日就此罷休。但要調查宋仁忠的死不是他自己要求的嗎？何解現在反而想打發本小姐走？

「本官明白為人父母是以孩子為命，本官也於心不忍。」神情放鬆，撫心回覆的鳳儀，眼裡透露著憐惜。

「對嘛，就知道任大人……」宋戴禮聽到後馬上想拍馬屁。

「所以本官恩准宋大人不用在場陪同驗屍，免得宋大人你心靈二度受創。本官人有多好不用你說出來，大家也明白的。」

鳳儀再次比他早一步出言打斷，笑裡藏刀的眼神又重新目露兇光。是說，做得如此明顯，真的當本小姐跟你是同類無腦之人嗎？

本想著官大人的反應如此，定能暫停驗屍的工作，好讓自己和家人準備應對。誰知一個反差，反而讓自己被拒之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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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被默默關上的紙糊木門，宋戴禮只是呆呆地站在走廊。冷冷清風一吹，打了一個大大的冷顫。心虛的人身體也會虛弱的嗎？不管了！反正有甚麼事，還有袁監工在！

「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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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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