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偶尔会陷入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
那像是漩涡,一直试图把他拉入深海。在一阵的积极欢乐后,这哀莫的情绪更是明显。
他总是在他人察觉不到之时一人陷入这种哀然情绪,最后再若无其事地振奋起来,就像是打了一剂兴奋剂。然而,兴奋剂只能维持一段时间,待柔光夜幕降临;他的丑态又要暴露在和光之下。他会在黑暗中自惭形秽,他会在光芒中悲哀演绎。
他有时会看到早降的枫叶,但那实在是太早了,就像冬雪之下的嫩苗;就像夏阳之下的秋菊。他总是在惊奇大自然的奥妙,总是在哀叹岁月的一去不返。然而,无论怎么挣扎反抗,时间总是不会等待自己,宽恕自己。
“立夏乃月光在前两场战斗都拿下了优越惊人的成绩,若是再胜下两场,他便可以与草地兴阳一战!当然,不只是立夏乃月光,参加这场魔斗会的优秀选手依然拥有挑战草地兴阳的机会!”被现场的欢愉感染了的主持人终于放开成见,为自己的敌人欢呼。观众席里的观众也不分敌我地喝彩,他们不管是谁都沉浸在了欢贺的气球的海中。月光也舒适地松了一口气,大暑喜悦地向自己祝贺。在其他参赛者奋战时,月光和大暑终于可以向海棠解释现在是什么状况,当然他们少不了一顿惩罚天雷伺候。在听完整件事的内幕后,海棠陷入了茫然。她无助无力地坐在月光他们搬来的椅子上,扶额思考了一会,无果、困惑地问了一句:“你们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Oh Shit,here we go again。
再听了一次后,海棠给自己梳理一番,她确认地问道:“所以你们是恶魔,然后我是被无辜牵扯的普通人?”月光和大暑点了点头。海棠低头沉思,最后崩溃道:“我还是不明白啊!”她萎靡不振,好似枯萎的菊花。
“你不明白那我们也没办法了。但是我们被迫承担惩罚的后果,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吗?”月光抛出情绪垃圾。他的胃部在翻滚沸腾,想到自己又要再长篇大论,不耐烦的情绪就在他脸上盘踞横行。
“不管你怎么说,不懂就是不懂啊!我以为难懂的只有数学,没想到这东西跟数学一样难懂啊!”
“你可以不要拿数学啊。这样你不懂的就只有这个了。”大暑很开心地提出跟这无关的提议。
“你的话也太不负责任了吧!而且数学是必修是一定要拿的啊!”海棠更加一筹莫展了。
“嘛,我是觉得你不用担心什么,慢慢看就能理解了啦。虽然说恶魔派对这件事是对人类全然保密的,但是这里还是混进了很多人类,应该是关系者或是好奇者吧。恶魔派对其实存在着蛮多潜规则的。也有听说政府偷偷允许了恶魔派对的举行,不然一个月死那么多人政府不可能不管的吧。”
“大家都在明目张胆地犯规哦。”
“以前还有伦诺市其实是收容犯罪者的城市这样的传闻,但是纵看伦诺市这样和平的环境这个谣言就不攻自破啦。”
“那只是传闻……?”听见大暑格外安心的话语,月光竟多虑地吐出这一句。
“嗯嗯,不然你觉得是怎样呢?”大暑没有察觉到月光的疑虑,只是安定地否定他的多疑。
“我总觉得事情不只是这样……”月光蹙眉低语。大暑看着这样不安的月光,也没做太多思考。乐观的他认为只是月光喜欢搞怪的性格在作怪。海棠也没太多理会月光的情绪,她到现在还没懂所谓恶魔派对是什么回事。
在连续几战后,终于轮到大暑登场了。大暑在众人的喝彩和欢呼下走上舞台,好似前往战场的英雄。月光摆出了一张明显的臭脸。
大暑威风凛凛地走上竞技场,伴着观众的欢呼,他看见了他的对手。他的对手是个有着像是红蜡烛的发色鼓手,乍看之下和大暑有些像。鼓手打扮随性,像是地下乐团。看着缓缓踏上舞台的大暑,他轻轻地吐了口烟。他一直拿着那根烟,烟在大暑完全踏上竞技场的那一刻完全熄灭,象征着战斗的号角已响起。他把那烟向上一抛,宣布战斗的开始。大暑识趣地变出了炎热之爪,他也拿起了鼓棒,开始轰烈狂奏地打起了鼓。
才不过一会儿,大暑就感觉自己摇摇欲坠,像站在震央。不一会儿,他察觉到了自己确实是处在震央。对手的鼓手激烈的打鼓使竞技场天摇地动。不只是大暑,竞技场外的月光他们也被影响到了,震荡不已。月光乐在其中,随着地震摇摆。海棠则像是有着心理阴影地四处逃窜,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手姿还像要捞什么东西,只是她捞了个空。
大暑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不一会儿又被震得几个跄踉,像是醉汉一样地东倒西歪。地震使他像翻倒的乌龟,又像扑倒了的猎豹。在要往后跌时,他把手放在地上,稳住了身子。在他思考着待会儿如何站起的当儿,竞技场上冒出了许多猪笼草,要来吞噬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大暑警觉地往上跳,他跳得老高,却撞到了参天大树的树枝。这里是茂密森林,不是适合飞行的环境。大暑心里明白,却还是无意间犯了。大暑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刚才的不是地震,而是猪笼草要拔土而出。
猪笼草竞相争夺着上升的位子以在最好的风景享用自己的美餐。剧烈的地震没有影响猪笼草,它们反倒是利用了地面会不断倾斜的特性向上升。大暑收起翅膀,来了个自由落体。他把爪子伸向鼓手,试图一击宰了他。猪笼草却杀了出来准备猎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恶魔。大暑紧急刹车,不甘示弱地发出火炮攻击追杀的猪笼草。月光随意地坐着空气椅,说:“哦……新招式啊……”“啊啊啊啊好可怕!”海棠还在一旁挣扎着。
大暑在天空旋转飞扬着,他分析着这样的攻击方式。首先,猪笼草的出现和地震之间并不影响,反而是地震使猪笼草形势更为浩大。大暑放肆试探地烧灼猪笼草。即便如此,猪笼草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试着灼烧大地,大地也会不断恢复生机,完全体现那句春风吹又生。鼓手在下说着:“没有用的,只要种子没有被烧光,那么猪笼草还会继续出现。”他的声音不如鼓一般澎湃热情,倒像雨一样冷漠。
“这样啊……”大暑没有太过惊慌,他在躲猪笼草的追杀时,也在低头沉思时。他火红色的爪子正在不断发红。
“大暑红叶,我知道你的实力的,你目前的等级和能力都还不足于完全烧掉猪笼草。”鼓手说道。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为什么啊……?因为我一直在跟踪你啊。”鼓手口出狂言。月光差点就掉了下来,海棠也是一头混乱。观众们陷入过于震惊导致的虚无,主持人也说不出什么话了,麦克风掉在地上。看着直播的兴阳虽也流下了一滴汗,但他对目前的混乱状况更有兴致了。
“跟踪……”大暑并无惊恐之意,他有着他人无与伦比的接受力。他问:“为什么要跟踪我?”
鼓手顿了一会,说:“也不是跟踪,只是好奇。”他的声音再无冷酷之意,只有少年人的迷惘,“你也看到我一直在打鼓。我的梦想是成为一流的鼓手。初中时,我跟大家组了乐团,想要朝梦想一路前进。但是,大家不到一半就放弃了,他们都说我太严格了。可是,若真的想要做的话,那么不就得严以律己吗?但是我知道了他们根本就不认真看待自己在做的事,所以一直以来只有我一个人。”他低下头,看来浑噩迷离。他迷失在人生里的十字路口。
“我走了这条路走了很久,到最后连我自己也好像放弃了。”他捏紧鼓棒,像在揪着自己的心。现在的他像是被打旧了的鼓,再也受不起任何捶打。聚光灯好似打在他身上,让人看清他的不堪和失败。这时,猪笼草也安分地停了下来,好像在哀悼他意志的死亡和梦想的逝去。观众也在这一刻屏息了,他们想继续偷窥、观赏这个男人的内心。恶魔都是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的怪物。“在某一刻,我听到了大暑红叶这个名字。我听说这个男人好像总是怀抱着自己的梦想,总是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一刻也不肯停歇。那个时候,我想是不是跟这个男人见面后,我会不为过去的自己后悔呢?于是,我开始寻找大暑红叶,走了很多的路;花了很多的钱。最后还真找到他。”
“他确实如传闻所说的,是一个一直笔直前进,从未退缩的男人。但是,我一次都没能接近他,因为他对我来说太耀眼了,这样的我自惭形秽。继续看这样的人,我想我肯定会忍不住放弃自己,因为我是那么地自卑,那么地自愧。我总是跟在他身后,一直跟、一直跟……我甚至换了个形象,染了红发,追随了其他时尚。”
“然后你现在成功跟我说上话了。”大暑接了下去。
“没错。”他的头低低的,完全看不清那底下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他亲切地问道。
“……三七子康了。”他阴沉着脸介绍着自己。
“原来如此……”大暑缓缓走近,最后狠狠地揍了那人一拳!他的话里尽是无法衡量的怒气:“你这家伙怎么说谎啊?”他的怒气使他脸部涨红,那时的他看来就像一个赤鬼。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因为他们想不到大暑这个完美的好人会揍那样的可怜人。月光毫无惊讶之意,海棠茫然地问:“为什么你看来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那个人就是在说谎。”月光可恨地回答。
“说谎……可是恶魔不是都看得出谎言吗?”
“但是恶魔就像人类,也有演技特别好的。你刚才是不是也被感动了?那就是他的演技特别好。确实,大暑那家伙对人毫无保留,除了说谎的家伙。就是大暑,也知道谎言和真实的。”月光无趣地解释。海棠想了想,确实,大暑为人非常正直,他决不允许和原谅说谎这样的行为。海棠领悟地问:“所以刚才不攻击的举动是为了看清他的真面目?”再看回竞技场,大暑愤怒地暴揍那个鼓手,脸上尽是不可抑制的枣红。月光抢了别人的汽水,喝了一口说:“是哦。他应该就是那种‘黑粉’,想要来揭大暑的底吧。他的谎言里,只有跟踪是真的,毕竟要揭他的底嘛。”
“那为什么要把头发染成那种颜色呢?”
“……一种黑粉特殊心理吧。”恶魔总是知晓人的复杂之处。
大家无语地看着暴走的大暑和可怜的鼓手,鼓手的真面目暴露在他人眼前,想必之后的他肯定也无颜面见人。
主持人宣布喊停,大暑这才气冲冲地走出竞技场,月光和海棠轻拍了他的背;试图安抚他。这一场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大暑到大楼外散心。这次,月亮终于揭开了云层,把光洒在行人身上。大暑看着那轮明月,那月看起来是那么冷酷,那么凄凉。月亮融在他的眼里,消失无踪。他无力地蹲在地上,抱头哀切地嘀咕:“大暑红叶,才没有什么梦想呢。”
月光站在墙壁的另一端,偷看这样失魂落魄的大暑。他隐约看得出人的真心实意,当然也知晓何谓谎言。他吞下一颗爆米花,仔细地咀嚼着。
他不讨厌谎言。
但他不喜欢硬要修饰夏天的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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