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解會有人喺入面走出嚟?(為何會有人在裡面走出來?)」
眼前的景象使奕靜怒不可遏,即使目前仍不清楚箇中動機,但任何有常識的人都能判斷這肯定是違反人道的彌天罪行,甚至任何理由也不能作為籍口。另一邊廂,面對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兩個女人,在場所有「士兵」一時三刻不知如何反應,連在場穿軍服的也頓時陷入當機狀態。
「有輘輷!全世界過嚟F區(有異樣!所有人到F區集合!)」其中一名身穿英式陸軍戰鬥服、頭戴貝雷帽、身形圓胖的眼鏡男人向所有「士兵」發號施令,將眾人召集至大堂中央的兩排售票櫃檯之間前的空地。不過,由於大堂實在過於寬敞,訊息在人群中傳遞了幾次,有些人遠離中央位置,於是索性駕駛大堂內的電動後勤車前往集合點。
隨著愈來愈多的「士兵」往大堂中央空地集合,奕靜不禁內心發抖,但恐懼仍未足以撲熄她的憤怒。「你們是在屠殺平民嗎!?這可是戰爭罪行喔,要上ICC(國際刑事法院)的。」然而要一名手無寸鐵的女子隻身朝數十名持槍男子怒哮嗆聲,不怯肯定是假的。
「ICC係咩嚟?佢係咪想講IFC[註7]?但IFC好似俾我哋唔小心炸鬼咗啦喎。 」對於奕靜的質問,大家要不毫無反應,要不被歪樓到別處,如同對牛彈琴。
相比奕靜質問在場一眾「士兵」的內容,大家更為注意眼前兩人作為「女人」這件事——一眾血氣方剛的少男猶如久旱逢甘露,私下對於面前的兩名女性評頭品足,當中不少對其露出猥褻神精,在場的指揮官見狀敲了敲這群精蟲上腦的少年腦袋,「要打J一陣放break陣果打撚飽佢,攪清楚佢哋係咩料之前唔好輕舉妄動亂噏嘢,仲有收埋你哋個淫樣,收唔埋就同我面住壁先。(要打手槍稍後小歇再打他媽到飽,弄清楚她們的底細前別輕舉妄動亂說話,還有收起你們的猥褻臉,藏不住就跟我去面壁。)」
「阿廖Sir,無啦啦有兩條女唔知喺邊度跳出嚟到底攪邊科?會唔會係唔知邊間左膠[註8]電視台派過嚟嘅記者,瓹入嚟爆我哋大鑊?(廖長官,無緣無故不知在哪蹦出兩個女人是怎麼回事?會否是哪家左膠電視台派來的記者,潛進來把我們的事曝光?) 」其中一名穿軍裝的男人低頭與眼鏡男人交頭接耳。
「唔似,CNN(美國有線新聞網)嘅戰地記者好少華人,仲要係女人嘅話更加少,其他大嘅左膠台都應該差唔多情況。(不像,CNN的戰地記者很少華人,還要是女性的話更少,其他較大型的左膠電視台大概也是類似情況。)」廖長官皺起眉頭,瞇起那本來已經細小的朦眼,雙目幾乎快變成兩條直線。「同埋睇佢哋嘅舉止同打扮,就算話突登偽裝普通人都唔似,攪到自己一抽二捘咁咪仲顯眼。(而且觀乎她們的舉止裝扮,即使說偽裝普通人也不像,滿身行裝反而更加讓人注目。)」然而廖長官愈試圖分析兩人的可能來歷,就愈發覺無法解釋她們的來歷:既非戰地記者亦不可能是遊客,這種情況下,唯一的可能是──
「咁有冇可能其實係CCTV(中國中央電視台)?(那有沒有可能來自CCTV?)」男人的推論實際上並無任何憑據,純粹是大腦的聯想機制發揮作用,可是卻足以把廖長官幾乎要合而為一的上下眼臉拯救過來。廖長官將他的肥短前臂繞過屬下的肩膀並在其面前豎起姆指,然後借力踮起腳尖靠近對方的耳邊低聲說了甚麼,「Yes sir……(明白,長官。)」
廖長官隻身走近奕靜二人,雙眼像掃描器般從頭到腳打量,奕靜感覺面前這個比自己略矮的男人,就像一頭正在檢查準備交配對象的白胖豬,一陣惡心感頓時湧出。
「邊度嚟?(哪裡來?)」
「台、台灣人。」面對語帶威脅的詢問,奕靜仍然保持鎮定的回答,畢竟這種處境並非她生平第一次遇上。
居然聽得懂香港語啊……本來廖長官打算第二句開始就直接用華語審問,然而雖然對方的回答仍是國語,但明顯是按照他的問題回答。『唔通係鳳凰衛視 ?唉,是但,反正一樣。(難道是鳳凰衛視[註9]?唉,隨便,反正一樣。)』
「大聲啲,我聽唔到,仲有答得肯定啲,你係咪心虛呀?(大聲點,我聽不見,還有語氣肯定點,你是心虛嗎?)」廖長官明顯是裝作聽不見,要求她再回答一次,他很清楚大部份在國外當間諜的中國記者,直到證據確鑿至無法抵賴前都堅稱自己是台灣人。
「我是台灣人!」奕靜用盡吃奶的力叫喊出自己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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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7]:國際金融中心(International Finance Centre),香港的代表性摩天大樓之一,共分為一期及二期兩座大樓,於香港光復戰爭港島北大轟炸期間被摧毀7
註[8]:在香港的政治社會環境中,「左」原指傾向社會主義立場以及隸屬於中共傳統在港組織(如香港工會聯合會,簡稱工聯會)的人士,後來擴展至所有與右派保守主義相對立的政治理念,包括多元社會、國際主義、人道主義、普世人權、以及人生而平等等價值觀。相對地,「右」則強調國族身份認同和文化價值觀的一致性,否認普世及先天性的人權,主張履行義務是擁有權利的基礎,並以必要武力維持社會和國際秩序,甚至將其作為實踐社會和國際正義的必要手段。至於「膠」則是粵語「鳩」(ㄐㄧㄡ)字的諧音演變而成,原來用法應與「戇」(ㄍㄤˋ)字並用作為前綴,原來用法是形容人作蠢事,後來進一步延伸至形容人死腦筋不知變通,並因而做出脫離常識的蠢事,而當「鳩」演變成「膠」後,對於其原來涵義的解釋卻更加形象化:因為腦筋被膠黏死,所以不曉變通。「左膠」是形容人滿腦子左翼思想至不知變通並脫離現實世界運作,而這「現實世界」的定義通常是指由現實主義(realism)(國際關係)、叢林法則(社會運作)、以及進化心理學(evolutionary psychology)(性別觀念)所構成的保守主義世界觀。
註[9]:中共統戰海外華人的媒體機構之一,總部位於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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