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奕靜的吶喊換來是對方冰冷的進一步質疑。對此,奕靜與佩儒連忙翻弄手提包,奕靜很快便將護照翻出來,然而佩儒翻了很久還是未把護照取出。
廖長官接過奕靜的護照,驗屍似的檢驗整本護照,遠比入境櫃檯的接待人員嚴格。最後廖長官一言不發的把護照交還奕靜,然而這並未消除他心中的懷疑。
「點解外交人員要自己孭住個50 Lite背囊走?你啲跟班呢?」(為何外交人員需要自行背負五十公升背包移動?你的隨扈呢?)」此刻奕靜二人都明白自己的身份應該已被對方識破,起碼識破自己並非真的外交人員這回事,然而她們心想:即使我們並非外交人員又如何?我們又沒犯事——
「講,你哋到底係邊度嚟?係咪共產黨俾假護照你哋混入嚟香港?(說,你們到底從哪裡來?是否共產黨發假護照讓你們混入香港?)」奕靜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手持外交護照入境他國沒獲得禮遇也罷,現在還淪落至被當地人當面質疑是否共諜。
「我已經說了我是台灣人!你明明聽得懂國語,怎麼會不知道我是台灣人,你根本打從開始就打算找理由誣陷我們吧?」奕靜再度高聲反駁廖長官的質問,她微低著頭怒盯對方,廖長官亦不甘示弱報以蔑視。
「妖!國乜撚語,咪又係普通話,都係匪語有咩Q分別!你講台語我就信。(淦!國啥鬼語,不就是普通話嗎,也是匪語有啥鬼分別!你說台語我就相信。)」
雙方的對話由本來的質問逐漸升級為罵戰,狀況有一觸即發之勢。「好啊!那很簡單,但我說完你是否立即放我們走?」對此,廖長官沒有回應。
「那你跟我好好聽清楚了——」奕靜大動作吸了一口氣,然後傾瀉而出——
「ㄨㄚ ㄒ一ˇ ㄉㄞˇ ㄨㄢˊ ㄌㄤˊ!(我是台灣人!)」這是奕靜生平首次在國外面對一群不懂台語的人用台語高聲吶喊「我是台灣人」五個字,心中不禁湧出一股恥感。
「……」奕靜的第三聲吶喊過後,離境大堂留下一片鴉雀無聲。
「吁……怎麼了?聽到了嗎?還是我要再說一次?」背負十公斤以上行李還要接連吶喊,奕靜開始感到有點上氣不接下氣。至於廖長官則是一副下不了台但又死不服輸的窘樣,因此他只好想辦法先轉移視線再另謀計策——
「咪住肥妹,你啱啱唔係摷護照㗎咩?摷摷下依家又唔摷咩料——?(且慢胖妞,你剛剛不是在找護照嗎?找到一半停下來是啥意思——?)」廖長官不禁背脊發涼,因為他察覺到對方的舉動異常。「在這裡。」佩儒不慌不忙的從手提包拿出護照,但只放在兩人的臉中間,絲毫沒有交給對方的意思,廖長官的直覺意識到狀況不妙——
「大家小心!」廖長官高舉右手打手勢並急步後退、同時慌忙的警告在場所有同袍,「全世界瞄準前面兩條女!(所有人瞄準面前兩個女人!)」所有「士兵」立即再度舉槍瞄準眼前的「敵人」,然而這已經太遲——「砰乓!砰乓!砰乓!砰乓!砰乓!」五發子彈將其中五名少年手中的步槍逐一打飛,嚇得他們魂飛魄散,槍聲同時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至槍聲的來源──一名身穿黑色西服、身形細長的高佻男人從已經壞掉的電梯疾奔而出,瞬間連開五槍,然而他並無取對方性命之意,每一槍都只是打掉手槍射程範圍內最接近奕靜二人的武器。佩儒一聞槍聲立即拚命拉著奕靜朝西服男子的方向逃跑,「咪俾佢哋走!(別讓他們逃掉!)」廖長官命令所有人立即朝電梯方向射擊,「砰!砰!」然而眾人仍未趕及開一槍,又有兩人的步槍掉到地上,慘叫聲響徹大堂,一眾少年頓時亂作一團不知所措,奕靜等三人乘機躲到售票櫃檯後。
「傅小姐您有沒有受傷?」西服男子低聲問候佩儒,佩儒輕輕搖頭。
「請、請問帥哥你是?」對於自己成為英雄救美的主角之一,奕靜暫時忘掉目前的處境,一度進入花痴狀態。
「現在先想辦法逃離這裡,對方人數眾多,應該足以湊兩個排,而且每人起碼一枝槍,憑我手上的裝備無法跟他們正面硬扛。」西服男子無視奕靜的提問,集中所有精力想辦法帶著兩名女性脫離險境。
「所有人散開,逐個區搜!」遠處再度傳來指揮人員的命令,「那幫傢伙應該是命令大家分頭行事。」奕靜為西服男子翻譯對方的說話。
「這裡有沒有其他出口?」西服男子問奕靜她們,「看來就只有剛才那個出口……」佩儒再度搖頭。「如此繞邊也沒意義,還是只能賭一把正面突破。」西服男子為手槍換上另一個彈匣,然後朝兩名女性在嘴巴前豎起食指。他面朝電梯方向、背靠櫃檯牆壁蹲步往左移動、全神貫注至眼前的映像,然後把槍托置於左肩指向身後──
「砰乓!砰乓!砰乓!砰乓!砰乓!砰乓!咻──」
廖長官頓時感到右臉頰一陣灼痛,然而在他仍未弄清楚狀況之際,西服男子已經轉過來從櫃檯探出半身、雙手緊握槍把瞄準他的眉心。
「住手吧,看你們使用的槍就知道,我們不是敵人——」廖長官知道自己已經被將了軍,目前唯一的選擇就只有就範。
「全世界暫停!(所有人暫停!)」在場的其他指揮人員接連向各自的下屬達指令,所有「士兵」立即放下武器,轉而圍觀兩名手掌血流如注、現正接受其他指揮人員包紥的少年。
西服男子確認過環境安全後,連忙將奕靜二人拉離櫃檯返回通道,並撿走沿途其中一把步槍。
「但我也不能讓你們用台灣人給予你們的武器傷害台灣人。」
西服男人堅定而凌厲的眼神,讓廖長官心中亦一度感到威脅,最後他只能與身旁另一名指揮人員白白目送他帶著兩名女子拉著行李箱步出機場。
「就咁放佢哋走唔怕爆我哋大鑊咩?(就這樣放過他們,不怕我們的事被泄漏出去嗎?)」指揮人員問他。
「佢哋唔似有拍片,即使有錄音今時今日都好易兜到。況且就算我哋唔對付佢哋,佢哋咁樣自投羅網法,都會有其他手足攪掂。而最要嘅係——(他們不像有錄影,若只是錄音的話以今日的技術很容易解釋。況且即使我們不對付他們,像他們這樣自投羅網,也會有其他手足處理。而最重要的是——)」廖長官用手背抹去臉上的血跡,並環視在場的同袍,其中似乎還傳出哭聲——「佢哋真係一班未打過仗嘅𡃁仔,唔應該要佢地咁樣白白犧牲法,我哋已經死咗太多手足。(他們確是一群沒打過仗的小鬼,不應該讓他們如此白白犧牲,我們已經死了太多手足。)」
而最後,他還是不禁補充了一句遲來的真心說話──
「同埋其實佢哋應該真係台灣人嚟。(還有其實他們應該確實是台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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