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度近似人聲的電子合成嗓音。若未細聽抑揚頓挫間不自然的地方，還真沒辦法立即分辨出來。而且那是天音非常熟悉的中性聲音——不，較低沉有磁性了些。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MLFi7DhZa
雙眼圓睜，僵硬的肢體不聽使喚，像是害怕接受現實般遲遲無法轉身。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IznsnTrh
『交給妳「蓮水」的人是我。還在ＡＩ培育階段的我，也就是那台導覽機器人。』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9aROIIeb
嘴唇顫動、四肢發抖，努力想挪移腳步。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qmQQGyk43
沒什麼好怕的，天音拚命說服自己。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SgGpMEa02
『是我選擇妳作為我的主人——』
「翔……！」
栗色光澤的辮子曳開半圓；與之相對的視野側邊，則映入了那個總是模糊的身影。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ZOVQg79Zk
這次，卻清晰得彷若夢幻。
如同飛浮在太空中的海王星般青藍純粹，那雙奇特的美麗眼眸，似乎還會自行發出水藍弱光，襯以漆黑的細長及肩直髮，以及兩束垂落於耳朵側邊，像是鳥類羽毛的蓬鬆純白髮絲，給人的第一印象除飄渺遙遠，亦有種莫名的吸引力。似人，又非人。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kosAVDqq
天音的眼睛離不開那雙微光瞳眸，一如飛蛾無法捨棄黑夜裡的燭火。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UGtJ2vmhl
等她意識到該移動視線時，這個稱作「ＡＩ人格形成模型」的人物影像，早就已經開始說明狀況了。
『之所以會做出這個人格模型，是蘇菲娜小姐獨特的ＡＩ培育理念。』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g1QdlvB0A
為避免讓本質原屬機械的ＡＩ，在往「無限趨近於人類」的心智發展過程中，產生懷疑自我存在、空虛、迷惑、認識錯亂、自怨自艾等情形，蘇菲娜便給予它們一個「投射的人型自我模型」，讓它們能夠擁有「自己也可以是人」的安全感；若心理調適成功，甚至能將自我認同完全移至人格模型身上，或接受「自己既是武裝機組，亦是人類」的想法。
同時，人格形成模型還會把「機械偵測到的五感」對應「人類偵測到的五感」，減少和真實人類間的代溝，並讓武裝機組嘗試「用人的角度思考事情」。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j0Z1eTRY5
這也就是翔誕生至今不過短短十年，心智成熟度卻能媲美成年人的原因。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KC4roQ8ZC
換言之，它傾向接受「自己是人類」的想法。不過，身為武裝機組的感覺尚未消失。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ANCeO4Up6
本想問些什麼，天音卻不知該從何開口。目光飄移間，瞥見那纖細頸項下的身軀——
雖然擁有與其面容相襯的清瘦身形，但那很明顯是男性的曲線，並非她長期以來認定的女性或中性模樣。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7t16053v1
「翔……你難道是……男生？」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ehaQ8PqE
發覺自己好像問了非常愚蠢的問題——ＡＩ哪有在區分性別的？天音有點懊惱地摀嘴皺眉，撇開頭。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1NysS0hhX
正想出言要他忘記剛才的問題，翔卻已經給予肯定的答案。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0nHojPPKK
『是的。性別也是人格形成過程中，漸漸加諸於自身的認知。而我的選擇是男性。』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nuZ8mZFg3
「真、真是令人震驚啊……」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I4CQyo7Vy
『這都是為了妳，天音。』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N6cjIxXZk
「咦？」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eqPPVGtMV
『我的人格會形成現在的模樣，是因為妳；今天會專程來讓妳看八歲時失去的記憶，也是因為妳。』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YOGovYTRA
無言以對。或說天音下意識地想反抗即將知道的更多事實。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TyJaH3UJi
——因為那個「見色忘友」的陰影。
『至今仍不能完全理解「難過」是什麼的我，在看見ＡＱＵＡ作戰中妳的反應後，總覺得漸漸體會得到……所以，我想幫妳的忙。』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8ic5LXL7
解答天音自綠文事件後，斷續出現的夢中人物之謎；當她極度消沉，甚至想尋短時，告訴她不必一個人忍受孤獨、承擔愧疚。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YCbIKPp8F
最後，還要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會一直陪伴妳。就算妳最終的選擇是凍結時間，永遠留在有那位學長的回憶裡，我也會一直陪著妳，畢竟，機械是沒有「人生」的。我可以和妳一起靜止，亦能和妳一起走下去。』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myBkfKwMT
不必去管是否該擔下這世界寄予的沉重使命。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3PHN8zuil
不必去管是否該回應關心自己、期待自己的人們。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THrZj1lek
不必去管是否需要拯救這顆瀕臨終結的星球——
『只要照著妳的心願去做，我便會全力支持妳，守護妳直到最後。』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5YURvu8n
長長的沉默擴散。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sjJqaFvCZ
夢境中的時空仍不斷向前推進，此刻已經走到滿天霞紅，太陽光快要消失於地平線彼端的時候。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aztLJyngE
「……翔，剛才這些話，你知道在人類世界裡是不能隨便亂說的吧？」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1fCNmoFD
淚光緩緩滑落，刻劃出憔悴臉龐的淺弧。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cF6mfWWqZ
『嗯。』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jZstvMqGI
「那麼，你為什麼還要說呢？」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136pFzVw
承擔明浩一個人的愛情，就已經夠讓她精疲力盡。更別提那些沒機會承擔的往例，卻仍得接受惡果。
『因為我可以守在妳身邊。不是「想要」，而是「真的能辦到」。』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h5PeJ57Hj
趨近天音面前，翔伸出手指，為她拭去頰上的淚水。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ZEWiFEpfe
那竟是擁有人類體溫的，真實的觸感。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9iBIEikrd
「別再……靠近我了……」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lXpjvqCOr
往後退一大步，天音撇開視線：「我不想傷害你，但你終究不是真正的人類，只是投我所好而設計的形象、說出已經排練過的話語。再怎麼模擬得像真人……再怎麼模擬得像真人……」
溫暖雙臂輕輕環抱住她顫抖的身軀。即使天音立刻將手縮回胸前隔開距離，仍無法阻擋那充滿感情的擁抱。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uB9Ap93m9
『並非無知地模擬喜好。那些都是我思念著妳，自己做下的選擇。』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9JQYrxuFa
『辦不到把我當成真人看待也沒關係。只要能讓我一直待在妳身邊，那就夠了；只要妳能明白，妳永遠都不會是孤單一人，那就夠了。』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DQboxcFoU
「翔……」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Z7v6pcqR0
晶瑩淚珠持續溢落，於頰邊連接成一條細絲。最後滴落在電子合成的肩膀上。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8Ej2lEF8
翔的身體表面輕輕濺起武裝機組特有的木靈核光點，並產生淡淡的雜訊。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cDEPEwKkd
「謝謝……」
縱然僅是基於武裝機組和駕駛員之間，這種類似主僕關係的安慰謊言。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col6J1vzg
『我才要向妳道謝。因為妳若拒絕我，那麼永遠孤獨的就變成我了。』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froy0GdU
「啊……」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DjqkUKo7p
天音差點忘記，翔的本體仍是不滅的機械——因為這個「ＡＩ人格形成模型」的情感表現，實在是太像、太像真正的人類了；不管再怎樣提醒自己，依舊會不經意地將他當作真人看待。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tv4svTwX
這也是她目前還相當抗拒翔的原因：尚未忘懷明浩的悲劇，卻從另一個「異性存在」身上感受到愛情。
『慢慢來，沒關係的。我有很長的時間可以等妳。』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Cs7pwQE6i
彷彿聽得到天音內心的聲音，翔輕撫她的頭髮，將臉頰貼上額際，並加強雙臂環抱的力道。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7eKxdXUcy
而天音則靜靜感受這分安詳，直至真實世界的第一道曙光映入夢境。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cl1lVKhYM
◆
泛著溫熱朝露的少女眼眸，於帶有幾抹雲絲的淺橙天空下緩緩睜開。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ZQQ7zLcXf
迎接她的，是剛由黑夜褪蛻，充滿蓬勃朝氣的晴朗早晨。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xkX1AfgX
轉動頭部、抬起雙臂，天音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換好駕駛服，並且躺在翔的駕駛座上；銀刀羽翼斜插地面，整架武裝機組呈半躺狀態，就像第一次遇見納蕾莎時那樣。
「即使只是一場夢也好，謝謝你，翔。」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HJxYLKn29
天音並不急著坐起身，而是先伸手撫摸潔白的機械臂。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ij6lUG8H7
猛然回神，清晰的黑髮少年身影，竟直接出現於天音臉旁十公分處。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ivG5vpes
「噫——」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ofY8tt5EL
驚嚇的慘叫聲被吸入喉嚨，化作尖細悲鳴。
『其實妳一直都看得見我，只要妳想看的話。』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ZR27zhJc5
「是……是這樣嗎？」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81bL5umOV
『嗯。因為妳之前都想不起我的模樣，所以僅能在意識不清的時候，由我這邊強制輸入影像資料到妳的視覺中樞。但是效果不太好，妳仍舊沒有想起太多關於我的事。』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zxI4IKRCv
「對不起。」
『也有可能是「蓮水」的效果太強，妳的身體負荷不了吧？畢竟它是會改變體質的東西，瞬間產生高燒、意識不清、身體脹痛等現象，是很正常的。』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GjfqZtGdX
天音有點擔心地望向自己的身體。翔連忙補充：『別緊張，它並不會改變太多，妳還是個能夠正常生活的普通人類，只是對武裝機組有特別的適應性而已。』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xz8VlDtPn
「嗯……」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bo8mhjxeq
注意到少年的身體四周微微飄散著青藍光粒，令他極度接近實物，甚至連表面光影都能完全與現實世界吻合的身影，渲染上一抹科幻色彩。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5X63brW7n
天音嘗試伸手觸及。理所當然地，什麼也摸不著。
「其他人看得到你嗎？」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ETb8ZDtOO
『要透過專用儀器才看得到；妳的話，只要武裝機組在附近就行。』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1l0hTCk0N
「這麼一說……」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EUUmnCyWR
初次變身時的回憶場景、綠文事件當夜的夢境，以及被眼蟲型木靈擊落時，所看見的恍惚光景——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zziXjHi3g
「那些影像，原來都是你啊……」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NjeB9s4gQ
翔真的一直守在自己身邊。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PtC13edJT
溫熱的朝露再度滴落，伴隨無數次的低聲感謝，於晨光中緩緩蒸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