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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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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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方杰將手中喝完的酒罐丟到一旁，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去，如今冰箱卻連一瓶酒都沒有，他已經不知道要如何在沒有酒精的催眠下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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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一度以為自己也隨著廖筠萱而死去，但在發現他還在呼吸時才意識到其實他仍然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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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行屍走肉般地活在這個徒留痛苦的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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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方杰一連用力敲了自己的頭好幾次，想敲醒那因酒精而變得遲鈍的腦袋，眼角的餘光看到癱倒在地上的冰冷屍體，而那在幾小時前還是溫熱且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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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把她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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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視自己的雙手，彷彿看到鮮血緩緩從掌紋中間蔓延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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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盡所有力氣扶著牆壁站起身來，一拐一拐走到癱倒在地的屍體前，廖筠萱的頸部上掛著繩索，在她頭顱上方的地板上則是碎成滿地的花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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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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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倒臥的屍體，原本模糊的記憶慢慢流進自己的腦海，廖筠萱將頭套進繩索，接著整個軀體懸掛在半空中垂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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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時間整個被靜止一樣，呆呆地看著這一切發生，身體完全無法動彈，直到斷斷續續的痛苦呻吟傳到自己耳裡後才終於回神，邁開的腳步在僅僅只走出一步後又猛然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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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做什麼？是把廖筠萱救下來然後又持續陷入剛才的輪迴裡？還是要依照她的心願幫助她結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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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的沉吟持續傳入自己耳內，抬頭一望，因頸部逐漸被勒緊痛苦掙扎的猙獰面容映入眼簾，扭曲的臉孔讓他不禁發起寒顫，撇頭避視那宛若噩夢般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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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嗚嗚……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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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在咽喉發出的殘破聲音，伴隨繩子來回拉扯的聲響，幾度讓他摀起雙耳將聲音隔絕並拔腿逃離現場，卻在慌亂中不甚被某物絆倒，撐起身子回頭一望才發現自己撞倒擱置在角落的花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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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放在這……啊……對了，我今天早上才把它從陽台外拿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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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多想就伸手拿起被踢翻的盆栽，當回神後才發現自己已經用盆栽將廖筠萱打暈，似乎原本就沒綁緊的繩索也隨之鬆開，沉重的身體重重掉落到地面，接著他一把將繩索重新繫在她的脖子上，用力將繩索往後拉緊，直到手機傳來訊息的提醒聲才終於鬆開緊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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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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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開繩索的他跪倒在地，凝視因緊握而脹紅的手掌，又抬頭看向已經斷氣的女子倒在破碎的花盆旁，盆栽裡的土壤及花朵全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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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散落一地的波斯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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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還沒……還沒來得及跟妳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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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記憶慢慢從腦海內散去，意識又掉回現實的他仰頭將瓶子裡最後一滴酒給飲盡，在酒精的作用下整個人昏沉不已，意識逐漸模糊的他似乎瞥見從窗外灑進來的細細陽光，緩緩照在地上那逐漸邁向死亡的波斯菊花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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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的作用讓他不斷睡睡醒醒，直到街上人車來往的喧囂聲將他吵醒後才終於完全清醒，忍著劇烈的頭痛將身子撐起，卻發現外面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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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所有的記憶又再次變得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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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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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將廖筠萱打暈不就是因為不忍看到她那樣痛苦嗎？結果看到她趴倒在地上那奄奄一息的樣子，自己卻又撿起繩子重新套回她的頸部，往後用力一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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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選擇叫救護車，卻是選擇幫廖筠萱結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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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到底……到底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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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靠牆壁跌坐在地上仰頭瘋狂大笑，笑了好久好久，笑到眼淚流了出來，笑到最後所有的笑聲都成了破碎的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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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方杰你到底在幹什麼？你到底為何要這樣做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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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痛苦的摀著臉，看向倒臥在地早已變得冰冷的廖筠萱，如幻似的，廖筠萱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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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也終於可以知道你爸爸是不是真的有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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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緩緩從臉上移開，凝視廖筠萱的眼神含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繁亂的喧囂聲也湧進腦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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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是不是真的有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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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知道……他是不是……」他低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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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他一眼，即使他那麼努力了，父親卻還是將他視而不見，唯一能引起父親注意的，只有印刷在紙上的成績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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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努力跟辛酸都因為一張紙瓦解殆盡，站在父親面前，所有最不堪的一面都被父親瞧在眼底，最後父親鬆開手上的成績單，站起身來背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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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我很失望，方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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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從沒有滿意過他的表現，從沒有稱讚過他，從沒有正眼看過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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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也從來沒有愛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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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緩緩站起身，走進廚房，當再次回到客廳時，右手已緊握住一把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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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我就能知道那個答案了……」握著刀柄的雙手用力顫抖，他一步一步慢慢朝倒臥的屍體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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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知道他……他到底有沒有……有沒有在乎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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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舉起刀子，俯視趴倒在地上的廖筠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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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愛過我這個兒子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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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方杰將屍塊分袋包裝並埋藏在深山後，再次將自己鎖在家裡，靜靜跌坐在牆角邊任由時間的流逝，直到聽到吵鬧的警消聲音從街道上傳來，沉重的步伐聲踏落在公寓裡的樓梯間，接著門外響起那高分貝的質問聲和不斷敲打大門的聲響，在一聲巨大的撞擊後警察破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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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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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起的槍枝朝向自己，但他卻不感到畏懼，反而覺得發生的這一切都太過可笑荒謬，讓他不禁在刑警面前仰頭瘋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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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方杰，我們要以你涉嫌殺了廖筠萱將你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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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把我抓起來吧！就把我抓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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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著牆壁慢慢站起身，在凌亂抬頭瞪向擠在玄關前朝自己舉起槍枝的刑警們，緩緩將雙手舉至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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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殺的，就是我殺了廖筠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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