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衣男子兀自在書閣裡獨酌,手爐在側,搖曳微弱的火光,氳得角殤中的白酒一抹朱紅。
他看著放在桌上的雲中月良久,而後將目光投注向書閣西側的掛畫,畫中人五官有棱有角,一對圓目炯然,身形更是剽悍,渾身健碩肌肉,雙臂上更是青筋爆露;這要是個男人,看上去便是豪雄之態,可惜,畫中之人是真真正正的女兒身,因此這般姿容可謂其貌不揚,處處都透著違和的怪異。
妖春刃,道上稱其妖刀婆子;正是黃衣男子方才口中的三代高祖。
妖刀婆子生來便是粗獷,又天生怪力,這注定她不會是尋常女子,二八年華結識一位男子,竟離家與之私奔,十載歸來,不見當年男子,卻帶回一雙男娃。此後,苦心專研鍛刀煉器之道,一生鍛刀無數,嘔心瀝血之作便是這把雲中月,這也是她的封爐之作。
「高祖婆婆當年托人將雲中劍帶走,不知送去何處,如今卻是又回到我妖門,」黃衣男子喃喃:「雖然我已是被逐出的罪徒……」
黃衣男子擺弄起雲中月,心中很是震驚:“刀體竟破壞成這般,些許機關也是有損毀,單憑我自己怕是不能修復,請大師兄……不,恐怕得讓師父出手,但如今的我還合適回妖門嗎?”
「咦?」
這時,大刀上的九環忽然鬆脫,叮叮噹噹散落在案上,讓黃衣男子驚訝的是每一環的內緣似有些刻痕,刻痕長度參差不齊,但又有著某種規律,不像是磨損造成。
仔細端詳半晌,黃衣男子蹙眉碎語:「五種長度,代表什麼?金木水火土?白金黑赤黃?金銀銅鐵錫?」
「主子。」仞影的聲音在簾外響起,打斷了黃衣男子的思考。
「進來。」黃衣男子應聲,但還是瞅著九環。
仞影快步走進,身後還跟著面色古怪的劍奴兒,她手中還用粗布捧著一個血肉模糊的東西。
「怎麼了?」聞到血腥的氣息,黃衣男子頓時倍感不悅:「又帶了什麼髒東西進來?」
「主子,您務必看看這個,這是從那沒了的第三人面上……掉下來的。」仞影的聲音略有些顫抖,他到底是年輕,雖嗅慣生殺,但今日這種物件是他第一次聽聞,心想:”劍姊兒剛才在我手心寫字,她手抖得厲害,想必沒有誇大,這東西確是可怕!”
黃衣男子抬眼,視線接觸到那團東西的瞬間,瞳孔猛然一縮,呼吸也止了片刻,旋即怒容浮現,一把將東西奪過,也不在乎飛濺的血漬。
「好……好……!」黃衣男子連說數個好後,便是僵在那裡卻是怎麼也不接下去。
那團東西,是一張人皮面具,人皮面具被人刻意雕畫過,那容貌竟與黃衣男子一模一樣!
人皮面具的內側,烙著有些歪七扭八的字跡:玥乾宴鴻門,君心懷天下;言君擇梧棲,莫守子推山。
這些字,劍奴兒也看在眼裡,對她來說是霧裡看花,不過此刻也不敢讓仞影多問。
就在他們以為要這般僵上一整夜時,黃衣男子終是開口,示意讓兩人坐下,甚至還為他們倆斟了酒,二人不敢飲,心中皆是有如風暴般:完了!這回攤上大事了,主子竟請人喝他那珍藏的白酒,都是要發雷霆之怒才會這樣!
「你們可知五言詩所謂何意?」黃衣男子怒極反笑。
「徒等不知。」仞影戰戰兢兢回答,此刻他多羨慕無法說話的劍奴兒!
黃衣男子咧嘴,滿嘴酒氣:「這些人是那病虎送的準沒錯了,前二句算是他那被狗啃剩的一點良心,後二句……好一口親切的言君,說到底還是要替那渾蛋皇帝招降,子推山,他若敢焚林逼我言明照,我便真真去投靠外夷之邦,絕不做他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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