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凌雲一別後,白塵內心五味雜陳,腦中閃過最近發生的種種:江以瀲的傷、傀儡的陰謀,可最讓他掛心的竟然是那一抹紫色的身影,凌雲說過的那段話仍在他耳邊揮之不去。
「還請公子這段期間先不要再入韶華,避免師妹傷心。」
不知不覺間,白塵又走到了芳霏林,那個令他感到安心的地方。
還記得小的時候,某年生辰,白塵正要像往常一樣去練功,卻在途中碰見父親,兩人相視無語,他總感覺自己和父親間隔著一堵牆。
白塵也試過說服自己,那股疏離感是因為父親忙於門派之事,但他心裡明白其實是母親在生下自己後便離世的緣故。
思及此,白塵別開視線微微的一鞠躬:「父親。」
對方卻罕見的沒有回應,正當白塵想就這樣逕自離開時,白凡開口問道:「你......想不想去看你母親生前最喜歡的地方?」
白塵鬼使神差的點了頭,父子倆一路無言地來到了芳霏林。走近樹下,白凡伸出手拾起一片花瓣。
他將花瓣舉到半空,微微的光線透了過來,在他的臉上印下粉色的光芒:「她自小就愛跟著我,我抓蟋蟀她也跟著抓,我跟其他孩子打架了她就邊哭邊幫我上藥。她最喜歡桃花,總是穿著與桃花相似的粉色,訂下婚事那時,還嚷著要來這芳霏林摘桃花回去釀桃花醉,她說等我們大婚之時,這酒就是我們的喜酒。我永遠記得她那時候的笑容,還有在新婚之夜,她與我說繁華盛景,極寒窮苦,皆與我攜手。我的前半生,都在有她的日子裡度過了,到現在,雖然她不在了,但她的模樣還在我腦中清晰…」
那日大概是白塵第一次聽父親說起母親的事。他望向父親的眼,彷彿看見兩人一起走過的所有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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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後,白塵總愛獨自躲在芳霏林。初遇雙雙那天,也是像這般待在樹上。突然,她的哭聲劃破安寧,白塵睜眼,看到一個不過十四、五歲的女孩站在樹下,哭得傷心。
看著她身上的紫衣,白塵猛地想起、幾年前有個門派名為韶華,醫術過人,卻不知為何收山不再插足江湖事。又傳聞韶華派禁術可使人起死回生。想到這,他便朝那姑娘搭了話。
起初他也感覺這姑娘嘰嘰喳喳的有些煩人,但為了讓江以瀲那傢伙停止拋那該死的銅錢,並且誠心地感謝自己,他不介意犧牲一點時間在這個小孩身上。
於是他對雙雙好,借她錢讓她吃飯、給她笛子作為下次見面的藉口、在她被欺負時出面制止。
只是為了看江以瀲吃癟。白塵心想。
可就在竹林那時,白塵不明白,明明自顧不暇,又怎會在聽見雙雙有危險的那刻,義無反顧地衝上前擋了那並不算致命、頂多會讓雙雙受點小傷的攻擊?
「啊…...」甩甩頭,彷彿這樣能甩開那些莫名的思緒。
眼下最重要的是江以瀲的傷,自己也還有更重要的事該去做。白塵心想。
「白塵!你果然在這!」
「言姑娘…?」白塵看著眼前的來人,有些不可置信。
「以瀲的傷好了,師父派人去客棧尋你,可他們都說找不著你。我猜你會跑來芳霏林,果然被我猜中了!」
「言姑娘真厲害。」
「嘿嘿,你說過喜歡這裡的景色嘛。」
「妳剛才說......前輩請人來尋我?」
「是呀,師父急匆匆的說要把你找回來呢。」
「怎麼會如此突然?」白塵跳下桃樹問道。
「我也不清楚。」雙雙搖搖頭,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開口:「那個...白塵你的傷好點沒有?我......我這有藥...」
話未說完卻又懊惱的閉上嘴。
白塵看著雙雙,想到她可能是為了竹林那日自己打掉她遞過來的藥而止住了話,輕笑出聲:「沒事,我傷好多了,只不過有幾處擦傷正好需要上藥呢,那就謝謝言姑娘的藥了。」
雙雙聞言便掏出腰間的藥瓶,一邊上藥一邊跟白塵說江以瀲的傷勢以及這幾日韶華派所發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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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兩人回到韶華派,雙雙領著白塵到紫凝殿,洛冉見了他們,對眾人說:「剛才聽說煉藥房似乎出了一點狀況,你們都先去幫忙吧。」
「是,弟子告退。」雙雙擔心的看了一眼白塵與洛冉後,便隨眾人告退離開。
把所有人支開後,洛冉終於敢正眼看白塵,可眼前的白衣少年卻當年的白凡身影重疊在一起。她站起身,伸出手像要抓住什麼似的,嘴裡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前輩?前輩妳怎麼了?」見狀,白塵向前扶住洛冉,而對方卻好像透過自己看著另一個人似的。
「那天,接到消息,翟親王以叛國罪名義誓言剷平離魂派,還威脅眾門派,若有人出手干預,便是一併扣上叛國的罪名。」
「前輩......當年之事任誰都不願意發生,更何況韶華遠水難救近火。」聽見洛冉突然提起當年離魂派被滅之事,白塵一面安慰她,一面在心裡偷偷責怪江以瀲把自己的出身告訴了對方,捅了簍子卻要自己收拾。
「顧天漪將你背來韶華之時,你已氣息微弱,他要我救救你,但...但我沒有答應...」
聽完洛冉此番話,白塵終於意會到她是把自己當成父親了,但她的一番話卻讓他不明白,難道當年父親之死與韶華有關?白塵壓下心中的猜疑,輕聲問道:「為什麼不答應?」
「因為他那時候已經...」
「傳聞韶華派的禁術呢?」
「禁術...禁術...我不能用,我真的不能用...」
白塵腦中一片空白,完全沒有想到父親的死竟還藏著這樣的一段過往,他努力的深呼吸想平復心情,卻只聽見洛冉走火入魔似的不斷念叨著:「是我對不起你,都是我.....」
白塵緩緩握緊雙拳,站起身,不發一語,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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