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記得，在系友座談會那天，我和巧毓一早就為了交通工具的事在鬧脾氣。當我們終於決定一起搭捷運去學校時，時間已經有些遲了。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kXryCOwcT
捷運的人潮比預期更加擁擠，我毫不猶豫地鑽進人群，在縫隙間不斷趕路，只求能早一步搭上車，準時到達會場。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btPPcfWr
我在轉角停下來喘口氣，然後回過頭，預期巧毓會如往常跟在我身後。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QypKgpEwL
但她不在。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vwCLbYR2I
我伸長脖子看向剛才行經的路線。終於在遠方，瞧見巧毓正緩慢跟在一群手拉登機箱的遊客之後。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uwiCFeJYX
我朝她揮手，指指自己的手錶。她與我四目相對，應當明瞭我的意思，但移動速度卻絲毫沒有加快。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hdUNFxozl
我望著頭上電子螢幕顯示的列車到站時間，原本應該能搭上即將進站的這班車的。照目前的情況看來，勢必是無法準時出席座談會了。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ndQWaWiHL
在轉車時，我們又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車門在面前關閉。我清點一同在月台上排隊的人數，衡量能搭上下班列車的可能性，心裡焦躁起來。身旁的巧毓卻對我的不安置若罔聞，若無其事地望著空蕩蕩的列車軌道發楞。我按耐不住性子，朝巧毓嘀咕了一句：「你今天是存心拖延是不是？早知道就不帶你來了。」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vXfltQq2
巧毓猛地抬起頭來，露出那種她即將把事情變得棘手的表情，說：「你帶我來？這是什麼意思？」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CgUZpXoGR
不知怎麼的——也許是出於好強，或者我確實想吵架——我回說：「這次老師邀請的是我！」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3urOqgW5y
巧毓盯著我的雙眼，笑了：「這整件事是當時老師請我去當嘉賓時，我說服老師，把機會讓給你，才讓你當上座談會嘉賓的。」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Uvu31TCgv
我轉過身，背對她，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一輛列車靠站，我們一前一後上了車，我將自己擠進走道的人群中，知道她無法靠近。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PZSSHB8O
到站後，我沒有等她，只是逕自向前走。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q1hmJz3uI
我用最快速度前進，想把她甩掉，讓她離我越遠越好。在過了幾個路口後，我終於回過頭，望著她在後頭試圖趕上我，那樣子一點也稱不上從容。這畫面帶給我一種復仇的快感。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YhOsO5tNt
原訂十一點該到的聚會，在我好不容易走到學校的橋前時，已經遲了二十分鐘。因為心急，我快跑上了橋。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878082dyc
幾個大學女生從橋的另一端迎面而來，面露好奇看著我。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muRzHz5L5
「早安。」我慢下腳步，用手梳理因為奔跑而飛散的頭髮，對她們笑了笑。女孩們好奇地看著我，讓我有股衝動，想向她們自我介紹。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c80nKzRH
正這麼想的時候，出乎意料地，在一陣急促地腳步聲中，巧毓竟然從後方出現。她氣喘吁吁地勾住我的手臂，親熱地將我拉近她。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WDZAXKYEd
「我們趕快進去吧，別讓老師久等了。」她說。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gs8LjZZkL
她雙眼雖然沒看我，聲音卻帶著笑，彷彿一點都不介意我剛才丟下她跑走的事。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6OpQ57AEz
女學生們一溜煙過橋走了，頃刻間，橋上只剩我和巧毓兩人。我轉向巧毓，盯著她凌亂汗濕的頭髮以及蠟黃的臉頰，突然發起脾氣來。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yqaAB2dtz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LXZKqxecn
「什麼所有物？為什麼又突然扯到這個？」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IblC48HUs
我沒有回話。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E3PkN3Ld2
「你還在氣剛剛的事嗎？」她笑了，伸出手來想摸我的臉。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7dXpkt0K0
「你到底當我是什麼呀？」我不耐煩地拍開她的手，望著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滑落。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mZRloMcBv
一切都被掀開了，再也沒有掩飾躲避的空間。我不顧體面，將一直以來擱在心裡的不滿，通通扔向她。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4nnVZQsBG
「我跟阿桔一樣，都是你的寵物吧？也對啦，先是我、接著貓、現在甚至多了小孩，你把我們一個一個放進你的屋子裡，養起來。這就是你要的美好生活，可是這根本不是我要的生活，是你擅自把我拉進去的！太荒唐了，上次不就是不想顧小孩才離婚的嗎？現在又想把我拖入一樣的生活，到底在想什麼？」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cbWseMVo
巧毓瞪著我，張開嘴，又闔上。最後，她咬緊嘴唇，一副炫然欲泣的臉。這副模樣，是我最討厭的。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02TUzwq7O
確實，有些話太過份了，永遠不該說出來。但那一刻的我，卻滿懷惡意：「我受夠你了，你走吧！」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K85843jId
這樣還不夠，我決定加大傷害她的力道，於是我說：「你消失吧！」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JtgkOyPi
突然，我的耳朵嗡嗡作響，心臟狂跳。我做了什麼？我真的說出了那句話嗎？我太害怕，無法直視巧毓，只是轉過身背對她。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KTP33oZki
「走吧。」我低聲說，她沒有回應。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4LKamXV9k
我獨自跨過了橋。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8gQI1eMs8
我照既定行程，進了系館出席座談會。我向老師們道歉，對遇到的每一個人說，很遺憾巧毓沒能出席，但她實在是太忙了。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PgpRas1f3
我完成了演講，被學弟妹簇擁著巡視會場。我嘴裡說著場面話，和眾人談天說笑。然而，我的內心卻不斷試圖向一名不存在的仲裁者解釋，我沒有讓巧毓消失。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4Ixx7ve2Q
我根本沒有超能力，世界上不存在無法被解釋的力量，過往的一切都是我憑空幻想的。我和巧毓吵架了，我用詞不當，大概會因此鬧一陣子，但事過境遷，我們終究會和好。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CDPvLz9U7
準備離開學校時，我不由自主往橋下瞥了一眼。橋下的河水在陽光照射下，流金似的閃耀出迷幻的色彩。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jiPfkzran
巧毓不在家，她一定是氣得駕車出走了，這是她常有的行為，我不該覺得意外。於是我照常吃飯、洗澡、工作、餵貓。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tllFCLR5v
夜深了，我熄燈上床，試著入睡。我望著天花板，數了一個小時，數了兩個小時。我掀開被子跳下床，走向客廳，開燈，打開掛在牆上的鑰匙盒。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rPnbr0APz
鑰匙盒喀地一聲掀開，唯一的一把車鑰匙在盒中孤單地搖晃著，宣稱它好幾天來始終在那裡，不曾被人移動。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HtI5wyQiU
巧毓在聽到我對她說那句話時，臉上露出了什麼表情？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9zew3XaXJ
她是否有離開那座橋？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svmsY84zK
這些我永遠都無法知道。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CmfM91Xc
我只知道，從小時候開始，我要人消失的心願，一向是被上天慷慨應許的。1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q2miKO1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