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鏟貓砂時,突發奇想,試著拍我抱貓的照片給珮妤看。
構想來得容易,實際執行起來卻很困難。阿桔在巧毓離開後便對我起了戒心,抗拒我的碰觸。我拿罐頭誘惑牠,趁牠進食時關上陽台門想捕捉牠。雖然成功把牠困在我手臂中,貓卻激烈掙扎,我連拿手機都有困難,根本無法拍出溫馨的照片。
在激烈搏鬥了一陣以後,貓在我臉上留下爪痕,逼我痛得鬆手,不得不放棄拍合照的念頭。
我傳了被貓抓傷的照片給珮妤,她回傳給我大笑的表情符號,並說我一定要同意進行寵物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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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末午後,我開著那台脫胎換骨的白車去接珮妤。快到約定地點時,我遠遠地就瞧見珮妤準時站在路口等我,她穿了一件帶有春意的連身花裙,露出白皙修長的腿,看起來無可挑剔。
「你真漂亮,我剛剛還以為你是藝人呢!」我在珮妤爬上副駕駛座時稱讚她,她笑得心花怒放,搖曳的秀髮飄出迷人香氣。
「你的車子很乾淨。」珮妤環顧車內說。
「這只是一台舊車。」
我們一路熱絡地聊天,享受兜風的感覺。珮妤似乎心情很好,在我戰戰兢兢地試圖倒車進一個狹窄的停車格時,告訴我她覺得我開車的模樣很帥氣。
我們下了車,手牽手走在鋪了紅磚的人行道上。兩側的路樹將陽光篩成金黃的光點,灑落我們周遭。
我們在訂好位的咖啡館入座,享用了飲品和甜點。我們笑著、鬧著,一度玩得太過了,鄰桌客人沉著臉咳了幾聲。
「那個人就是在吃醋,你看他只有一個人,好可憐。」我附在珮妤耳邊說,她笑到耳朵都紅了。
待我們與寵物溝通師約好的時刻將近時,我將耳機接上手機,與珮妤臉貼著臉,一人戴一邊。我打開溝通師的頁面,按下通話按鈕。
耳機內傳來通話軟體預設的等候和弦,在重複幾次後,一個優雅的女聲接聽了電話。
「阿桔的主人,您好,我是今天為您服務的溝通師--盧碧。」
「盧碧你好,麻煩您了。」我說。
「請問,您是日常照顧阿桔的飼主嗎?」
「是的。」
溝通師的聲音比我預想中的還要甜美輕柔,降低了我對這項活動的擔憂,我看著珮妤,笑了笑。
在手機那頭,自稱盧碧的溝通師繼續說:「好的,我現在看著你們提供的阿桔照片,準備開始與阿桔的精神進行連結......」
盧碧深吸一口氣。突然之間,我的感官,不,唯獨我的聽力彷彿被人擴增了極限似的,盧碧的聲音穿透我的耳朵,迴盪在我的腦海裡。這副耳機的效能有這麼好嗎?
「那麼,今天想了解阿桔哪方面的問題呢?」盧碧的聲音在我腦中響起,我覺得頭有點暈,聲音大概調得太大聲了。我轉頭看向珮妤,她表情專注,沒有奇怪的反應,我稍微降低了耳機的音量。
阿桔有什麼問題?我想了一下,記得我曾對珮妤反應過貓不會叫這件事,便說:「阿桔牠,最近都不會叫。」
「大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會叫的呢?」
從巧毓消失後就再也沒叫過,我心想,嘴裡回答溝通師說:「大概一個月前吧。」
「一個月前。」溝通師的聲音從我的腦海裡傳來,夾雜些許喘氣聲。她大概正在發功,我心想,開始對寵物溝通感到不耐煩,暗忖這荒謬的活動還要多久才會結束。
溝通師沉默了一陣子,因為無聊,我碰了碰珮妤的手,她親暱地回捏我的手指。
突然之間,溝通師又開始講話:「貓不會叫是因為,牠的主人消失了。」
我愣了一下。
「你說什麼?」我問,試圖搞清楚溝通師的意思。珮妤轉過頭,納悶地看著我。我的心跳加快、頭腦暈眩,難以集中精神思考,彷彿有人正在扒我的大腦似的。我扶著桌面力抗暈眩的感覺,手指卻感到疼痛。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指關節用力到泛白,指甲更幾乎要陷入木桌裡。
「消失、不再存在、無法回來,你自己很清楚。」溝通師用理所當然的不耐煩口吻回答我。一切都感覺不對勁。這個人不對勁。
我腦中的聲音繼續說:「......從人們的記憶裡遺失,但是......啊!還有肚子裡的小孩,也消失了是嗎?你不想要?你們為了這個吵架?」
我一慌,猛的一把將耳機線從手機上扯掉,人不自覺站了起來。
「這是假的!騙人的!」我對珮妤說,試圖露出笑容安撫驚訝的她,卻沒注意到手機現在是直接播出聲音。
「不!」溝通師不再甜美,反倒是邪惡的聲音響遍了咖啡館:「我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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