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你這臭小子在這裡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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謾罵聲劃破空間而來,那是一個沙啞而充滿敵意的男性嗓音。隨著聲音落下,我感到肩膀上突然傳來了一股強烈的推力,使我不由自主地踉蹌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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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晃動著頭,試圖驅散眼前的迷離,重新聚焦在現實中。當我的視線逐漸清晰,一位滿臉風霜的老人出現在我面前。從他衣衫襤褸的外表看來,我判斷他應該是一名露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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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啊!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快給我滾!」老人的話裡充滿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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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我心中還是一片迷惘,對於眼前突如其來的攻擊,我失去了反應的能力,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驚慌失措的情緒在我心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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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滾聽不懂嗎!畜牲!狗娘養的!這裡不是你的地方!」老人見我沒有立刻離開,便更加憤怒,甚至揮拳作勢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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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頭一驚,一種來自本能的恐慌使我不自主地往後退去,一步、兩步、三步,直到確認那瘋狂的老人不再逼近,我這才敢轉身,拼盡全力逃離這個讓人窒息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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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跑了多久,手機鈴聲才讓我從無邊的恐慌中稍微恢復了一絲理智,我這才察覺到身上的風衣已經被雨水濕透,甚至連帽子下的髮梢都滴落著細雨。我從口袋掏出那不停震動的手機,看到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我按下了接聽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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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人在那裡?」接聽的同時傳來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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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地抬起頭四處張望,朦朦朧朧中,西敏宮北端那個標誌性的大鐘就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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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敏……橋……」我的聲音斷斷續續,仿佛連話語都被雨水沖刷得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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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接你。」然後電話就被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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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亞佛烈德駕駛的銀灰色賓利車從我身後駛至,無聲地在我面前停下。副駕駛座的車門隨之開啟,我無言地滑入車內,躲進這個暫時的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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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回家的車程,直至我踏入浴室的那一刻,我和亞佛烈德都沒有交換任何話語。我無法找到適合開口的話題,他則是一直面無表情,我也無暇去揣摩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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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連串的沉默中,唯一帶給我些許安慰的,是那條乾淨而柔軟的毛巾,以及我家那隻慵懶的貓兒涅布拉。牠似乎能感受到我的不安,悠閒地躺在床上,依偎在我的大腿旁,用那雙圓潤的眼睛凝視著我,彷彿在默默分擔我的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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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輕緩的敲門聲從門外傳來,打破了這層脆弱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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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意回應了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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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緩緩打開,亞佛烈德的身影隨之出現,手中提著一個散發著熱氣和巧克力香氣的馬克杯。他遞給我一個淺淺的目光,沒有說話,默默地將熱飲放在我的書桌上。隨後,他退回到門旁的位置,這個略顯生硬的動作連涅布拉也抬起頭來,好奇地望了他一眼,不過很快又將頭放回到我的腳上,重拾牠那份悠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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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在沉寂中輕聲開口,但這簡單的兩字要從喉嚨裡逼出來,卻耗費了不知多久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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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到底怎麼了?」亞佛烈德問,語氣平靜到讓人覺得他毫不在乎,然而我竟然在尋求著他的關懷,即使是一絲最細微的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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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究竟怎麼了?我追問自己,心中的困惑與迷茫如同濃霧,籠罩著我對自己的認識。那座舊橋下的幽暗角落,那穿著黑色洋裝的女子,是她。她說我們將會分離,同時用力地擁抱我,低語著世界末日的臨近。接著,一切景象,包括她的身影,都在我的目光下溶解,化為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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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甚麼都沒有剩下…….我看見我的雙手不受控地抖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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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佛烈德……如果說…… 如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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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末日快要到…… 你會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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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脫口而出,這問題正是我潛意識中湧出的某種恐慌的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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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有了反應,但卻是怒氣沖沖的斥責:「你瘋了啊?我是認真問你的, 你這是耍我嗎?我說,你長這麼大,大半夜要外出,也不懂跟我們說一聲嗎?你知道媽有多擔心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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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的質問如機關槍般射出,根本不顧及深夜的寧靜。連平時陪在我身旁的涅布拉也被他的嘶吼聲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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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甚麼態度?」我忍不住反駁:「不是你問我怎麼了嗎?我有甚麼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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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沒有不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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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就你最正確,只有你是對的,不是嗎?」我心中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怒氣無預警地爆發,我甚至沒有思考就直接開口:「我可沒叫過你來接我,這甚麼鬼東西我才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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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杯掉在地上化成碎片,深棕色的香濃液體濺滿一地。把杯子推到地上的,是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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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需要自我反省一下!」亞佛烈德轉身離開,房門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劇烈的關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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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是對的……或許……我真的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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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是令我落得如此下場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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