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烽忽然懷疑自己不是處身在現實世界之中。
只聽彭師傅道:「我們都是學武之人。我姓彭,單字薪。我的武功來自家裏世代相傳,遠祖原本姓祝,後慢慢衍生分為八個分支氏族,其中彭氏為主要一脈。到了南宋戰亂,彭氏最後落戶香港。」本然又向彭薪奉上一杯熱茶。
楊烽聽了,似懂非懂,像在收聽收音機裏的武俠小說廣播,敍述彭薪師傅的家世。他續問︰「那麼真正武功,就是像那像武俠片那樣懂輕功,可以飛簷走壁嗎?」
本然道︰「彭師傅自然可以。但我剛習武不久,暫時仍未能夠啊。而且我是別的門路,進度是不一樣的。」楊烽點頭道︰「原來你已習武,難怪你在寨城那幽暗的環境,都能若無其事走來走去啦,一定是練功幫了你的視力。」轉念猛然驚覺:「呀!他們那麼秘密的事都告訴我……」他心裏一寒,平日看電視劇時,主角要是得悉重大秘密之際,也就是遭敵人殺人滅口之時。
彭薪師傅似乎明白楊烽的想法,便道:「你不用擔心,你看見一些東西後便會明白為什麼我們會告訴你這些秘密的事。本然,你先收拾一下這裏吧。我要帶他到正殿去。」本然應了,明白彭薪要領楊烽看看本門隱秘,自己身為別派的,窺測別派隱秘乃武林大忌,因而不便跟隨,便去收拾杯碟。彭薪向楊烽道︰「你跟我來看看一些東西。」
楊烽跟彭薪走出了朱紅色鐵閘,向侯王廟正殿走去。彭薪道︰「別看本然外形年幼細小,他可懂事的。而且他的天資極適合練習他本門武功,將來一定大有所成。」說著便入了正殿,此時已經沒有其他善信了。
彭薪先兩下裏一瞅,又靜靜待了幾秒,才道:「沒有人了。」楊烽心裏奇怪︰「我早已看到這裏沒有人啦!」隨即一想便恍然大悟︰「噢,他是連廟外都檢查了!」只見彭薪劃了一根火柴,緩緩炷了吊在頭上的線香,那螺旋的線香隨即生了一縷白煙盤旋而上,漸漸廟內煙霧飄渺,令楊烽更覺自己進入了迷離境界。
彭薪又跪向壇前的蒲團,指著身旁另一個蒲團,向楊烽道︰「你也跪下吧。」彭薪向侯王像恭敬地拜了一拜,閉目合什靜了片刻,然後便回頭道︰「這是侯王爺,你也叩頭拜拜吧。」平日若學校老師如此命令,楊烽早已藐咀反眼回敬了,但彭薪雄渾的聲線自有一股威嚴,楊烽不由自主地服從他,不但依言叩首,還雙手按在地上,深深拜了三拜。楊烽又看了看侯王,見塑像正襟危坐,莊容嚴肅。
彭薪續問︰「你知道侯王爺是誰嗎?」楊烽心想,從來只知道侯王,但他究竟是什麼神仙也不知道。楊烽唯有搖頭表示不知。
彭薪父頓了一頓,輕聲地說︰「坐鎮這裏侯王爺姓楊⋯⋯(楊烽心中不禁「咦?」了一下)上亮下節,他生時封侯,死後封王,所以稱為『侯王』。侯王爺生前是楊侯,本是南宋時國舅⋯⋯」楊烽打岔問︰「國舅是什麼?」彭薪白了他一眼才回答︰「國舅就是皇帝后妃的兄弟。楊侯的妹妹就是宋度宗妃子楊淑妃,也是後來宋帝昰的母親。宋帝昰的弟弟是宋帝昺。」
楊烽一聽宋帝昺,覺得十分耳熟,不知在哪裏聽過。彭薪見楊烽微微有反應,便輕嘿了一聲,說︰「看你大概在學校上課都沒有留心吧。你總有看過電視介紹香港歷史吧?枉你住在九龍城區(楊烽忍住沒說:其實我住黃大仙區)。南宋滅亡時,宋帝昰、昺兩兄弟被蒙古兵追殺,宋軍一路抵擋北方追兵一路南遁,之後到了香港九龍城這裏一帶,當年⋯⋯」
楊烽一拍手掌醒起,搶著說︰「是了是了,上星期電視不就是介紹了宋王臺嗎!」
彭薪道︰「就是了。——你這樣打斷長輩的說話,是很沒規矩的。」彭薪沒有訓斥,只是語氣中極有威嚴,連平日愛頂嘴的楊烽也不禁縮了一縮。
「你先起來。」楊烽依言站起。彭薪看著侯王塑像說︰「宋軍一直護著兩位宋帝和楊淑妃到了香港,而當時護駕主將,其中一位就是楊侯了。後來宋帝昰因逃難屢受顛沛顛簸,途中又染病,終於驚病交加而崩;至於帝昺,他後來再避至厓門一帶。結局你應該知道吧?」
楊烽竭力回想,說︰「嗯⋯⋯最後蒙古兵追到他們,有位大臣背負宋帝昺投海殉國。那⋯楊侯⋯也殉國了嗎?」楊烽還隱約記得上星期的電視歷史節目。
出乎意料之外,彭薪告訴楊烽,楊侯沒跟隨宋帝和宋軍到厓山,要在九龍城留守。楊烽默默贊同楊侯的做法,換了是他,他也會這樣做,他認為要有人殿後擋著蒙古大軍,幫宋帝爭取更多時間逃亡。更令楊烽震驚的是彭薪接著說︰
「楊氏一族的後代就這樣在香港定居下來,可算是香港楊家的先祖,也就是你的祖上。而你就是嫡系楊門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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