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孩看了一看楊烽,問道︰「怎樣?你沒大礙吧?」楊烽回答︰「還好,只是很累,周身酸軟,熱得很!」那男孩蹲下來檢視楊烽的臉色,便道︰「下面太熱了,你又不斷地奔跑,又缺水,你可能中暑了。來,先過去那鐵棚底下,那邊涼快些,又可作掩護。」楊烽依言走過去。
楊烽掃了一掃散落地上的魚骨天線,便安坐下來,然後答謝道︰「呀,多謝你救了我。我叫阿烽,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本然。」那男孩一面回答,雙手卻沒有停下來。他先卸下了那木箱,打開箱子後取出了一個竹筒遞給楊烽︰「先喝點水吧。」楊烽接過,驟眼看來那不過是一截普通的竹管,但細心再看,便見那竹筒近頂端有一道淺痕,楊烽便猜到那是壺蓋,他覺得這竹水壺像那古裝電視劇裏的道具一樣,十分有趣,便旋開壺蓋,舉起竹筒骨碌骨碌地灌水進入喉嚨內。那清水浸在竹筒裏,滲了淡淡的竹香,極之清新解渴。本然然後提起楊烽的右手,用中間三指指頭搭著他的脈搏。楊烽心裏奇道︰「什麼?這個細路懂得把脈?」楊烽又見他手背佈滿了碧綠的手筋,像藤蔓一樣攀緣著石塊。
只聽本然道︰「沒關係,只是有點暑氣,喝點水,休息一會便沒大礙……咦?——」本然突然靜下來,繼續把脈,楊烽見他神色凝重,便問︰「我不是有什麼事吧?」本然不答,雙眼只是望向上方,眉頭輕皺,半响才喃喃自語︰「脈象有點奇怪,心包經氣衝如洪,他應該抵受不了,不是癲狂,就是暈過去的,怎麼他看來只是輕微中暑?……你心裏覺得怎樣?」楊烽見他突然甦醒了一樣,和自己說話,忙忙的答道:「啊,休息了一會,好多了!」楊烽心裏卻疑惑:「這個細路真的懂把脈嗎?」楊烽覺得這個男孩透著奇異的氣質,不像同齡的孩子,本然的外貌稚氣,但說話認真,又像一個成年人。
本然問道︰「你進來寨城幹嗎?」楊烽訕訕地道︰「我們在球場跟對手吵起來,動了手,對方有人報寸,所以有龜追來捉我們。我一路跑,一路不經不覺闖了入來--咦?寨城?這裏不是叫城寨嗎?」
本然像一位老先生聽著後輩報告,微微點著頭,又解釋︰「這裏原本就叫九龍寨城呀。」楊烽道︰「那你的確很熟悉這裏呢。你是城——寨城的居民嗎?怎麼你認得這裏迷宮一樣的道路?又好像很清楚這裏的情況?」
本然笑著︰「這裏說話不方便呢,我們走吧。」他收拾一下木箱,穿過木箱帶子掛在肩膀上,向楊烽道︰「如你現還可以走路,便事不宜遲了。這裏雖是唯一安全的路能離開寨城的,可是也得小心走才行。我們走吧。」楊烽見本然說溫文可親,對現況又好像胸有成竹,也就自然而然按其指示而行。
本然帶著楊烽在樓宇天台跨過各類的雜物地前進,景物盡在眼前,楊烽重拾了方向感,知道他倆正向著美東邨方向走去。走到樓宇盡頭,楊烽正想著該怎麼跳過另一幢大廈,走到天台邊緣才如夢初醒︰原來寨城瘋狂的密度,大廈一幢緊貼另一幢,根本毫無一絲空隙。楊烽心想樓下的住戶,窗戶必定不能完全打開,居民若伸手出去,便可拿到鄰居的物品!
他們兩人在天台上起起伏伏地走著,越過一幢又一幢的樓宇,朝北進發,間中又有飛機飛過,輾裂天台的上空。最後,本然打開一個天台的鐵門,道︰「到了,從這道樓梯一直往下走,便是出口了。」果然,順著樓梯向下走,又打開一道鐵閘,便是東頭村道。楊烽喜極一叫,又道︰「哦,原來寨城是一個山坡。我們上天台時要走很高,但落樓少了三層呢!」本然笑道︰「你的頭腦也很清晰啊。我往這邊走了,你呢?」楊烽答︰「我住那邊…」楊烽心裏有些說話想說,但又不知要說什麼。
本然又道︰「你明天有空嗎?你其實仍有暑氣,我今晚煲一壺消暑茶,明天給你喝,清清熱。而且我也讀不懂你的脈象,要另請其他人指點一下。」楊烽自覺身體其實並沒怎樣,但他生性一向熱情,喜結朋友,他對本然又有一種由衷的信任,便點頭答應了。本然便約他︰「我這個暑假暫住在一位叔叔那裏,明天下午一時,在華德學校門口等吧。」楊烽應了,見他揮揮手轉身往聯合道方向遠去,直至他隱沒於街角拐彎處,楊烽才轉身往黃大仙方向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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