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剛才公司的團隊打電話過來，雖然這個問題應當與我們無關，但保險起見還是請工程師團隊幫忙研究了一下。目前已經得到初步的結論，問題是出在光碟機上，這個案子上安裝的光碟機讓我們的BIOS被卡住將近一秒鐘的時間，這在其他案子上是從沒見過的。」供應商的產品管理經理說。「所以問題是出在光碟機，而不是BIOS。」
對方的表情很誠懇，然而天響看得出來，那是用一種充滿餘裕的態度在暗示天響──什麼都不懂的門外漢別想把錯推到他們頭上。
本以為可以順利逼對方回去解決問題的，結果現在反而被對方把球踢回來。那麼該去找光碟機廠商處理這個問題嗎？這件事真的跟BIOS一點關係也沒有嗎？如果現在放跑他們的話，之後肯定很難再把他們叫上會議桌，這個老油條廠商會以各種方式迴避問題。
而且，如果問題其實還是跟BIOS有關的話，等天響調查完光碟機就已經趕不上處長訂下的死線。
但是針對這個問題，對方已經提出了解釋，不回去做驗證是沒辦法給出任何答案的，即使再不想放對方離開也只能放手。球被踢回到天響手上，這一局是他輸了。
「明白了，那麼，我們這邊會回去針對光碟機對BIOS造成的影響做進一步的研究。」天響咬著牙準備結束會議。「今天的會議就先……」
「等一下。」
巍海，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會議室最角落的座位，他忽然舉起手大聲喊道。
「咦？你怎麼……」天響驚訝地看著巍海，雖然期望他能出現，但卻又一直覺得不太可能。
更何況，現在才出現又能做得了什麼？
「是小巍海！」璇光開心地朝著巍海大叫。
「吵死了，小屁孩。」巍海站起身走向天響，途中經過璇光還瞪了她一眼。
這一眼也讓天響明白，巍海仍然能夠看得見璇光。
「你是誰？」對方的產品管理經理帶著警戒的態度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重點是你們還不能回去。」巍海遞出一個隨身碟給天響。
天響明白這裡一定放了很重要的資料，於是連忙坐到電腦前準備複製檔案。
供應商的三人大概沒想到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居然會用這麼不客氣的方式講話，說不定他們正在猜測巍海是不是哪個來頭很大的主管，但其實巍海只不過是個比天響資深的基層工程師而已。
「根據我們目前的研究結果來看，問題應該與BIOS無關，我想我們繼續留著也沒有意義。」供應商的產品管理經理站出來解釋。
「測試數據我已經看過了，你們認為問題出在光碟機對吧？」巍海說。
同時，天響也已經將隨身碟裡的檔案放進電腦中，裡頭是幾張用數字編號排序好的圖片，於是他先打開了第一張圖。
出現在畫面中的是天響也非常熟悉軟體介面，這陣子在做效能測試都是使用這個工具，不過仔細比較起來略有不同。畫面中呈現的應該是這個效能工具中的進階功能，可以協助分析測試數據，不只能知道某個程式佔用了多少時間，在做好設定並滿足某些條件的前提下甚至能夠知道是程式中的什麼功能造成問題。
平常天響使用到的只有基礎的測試功能而已，進階的分析功能只有巍海會用，但根據先前的經驗，實際使用到的機會也不多，連這次算在內大概不超過五次。
「確實，在光碟機的啟動過程中，BIOS的運行停頓了將近一秒鐘。」巍海指著畫面中被框起來的區域解釋道。
「果然跟光碟機有關！」對方的產品管理經理立刻附和。
「下一張圖片。」然而巍海沒有理會對方的反應，逕自向天響做了個手勢。
天響打開第二張圖，這次是把兩筆測試資料放在一起比較的數據，很明顯可以看出是針對光碟機所做的測試。
有光碟機的BIOS啟動時間確實比沒有光碟機的還要多了一秒鐘左右。
單就這張圖片也同樣說明了光碟機的啟動程序確實存在問題，感覺只是在證明對方的說法是正確的。
天響感到有點疑惑，如果只是要附和對方，巍海根本不需要特別站出來阻止對方離開。
而巍海在此時露出了他的可怕笑容。
「乍看之下，光碟機確實造成了一秒鐘的差異，對吧？」巍海說。「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語畢，巍海再次向天響做了個手勢。
天響打開下一張圖片，這次的圖片與上一張差不多，但維度要更深一些，不只能看到每個功能的花費時間，還能夠看見這個功能是如何用程式實作的。
圖片上，左側顯示的是沒有光碟機的記錄，而右側則是有光碟機的版本，兩者在程式實作細節上大同小異，唯獨有一項標示著等待的程式碼只出現在有光碟機的版本中。
天響困惑地皺眉，單從圖片看起來似乎是代表BIOS等待光碟機回應訊息所花費的時間，然而這麼一來仍然只是在驗證對方的說法是正確的而已，根本不算反擊。偷偷看向對面，果然供應商的管理經理一樣滿臉問號，兩位工程師則是暗自竊笑。
「我明白你們沒人看得懂這個，所以讓我用連笨蛋也應該要看得懂的方式來解釋。」環視了在場所有人，巍海發出嘲諷的冷笑。「下一張。」
居然直接在這種場合不分敵我一同嘲諷……天響一邊在心裡佩服，一邊乖乖打開下一頁。
下一頁的內容也沒有太大變化，主要差異在於兩邊有無光碟機的比較欄位又各自多了一欄，內容是光碟機部分的程式實作。
這次，天響便明白巍海的自信從何而來了，與此相對，對方的笑容漸漸僵掉，表情變得愈來愈凝重。
新增的欄位恰好顯示出光碟機早就已經將BIOS等待的訊息回傳回去，然而BIOS卻不知為何在那裡空等將近一秒鐘。講得口語一點就是──我東西都給你了，你為什麼還傻站在那裡發呆？
「我想看到這張圖應該已經不用再多作解釋了吧？」巍海的笑容帶有一種居高臨下的輕蔑，彷彿是在說如果還有問題的人就是個白癡，表情之嘲諷，讓天響很害怕對方會不會理智線斷裂引發流血衝突。
「但這充其量只是工具顯現的結果，而且也不確定工具本身是否正確，這些推測都只是猜想，根本不算證據。」供應商產品管理經理說。
聽到這種反駁，天響楞住了。這個工具是由這個作業系統的開發公司所發行，所以在檢測整個系統效能的能力上大概很難有人能夠勝過他們，至少眼前這家公司就不太可能。
「哦？有種。居然有勇氣質疑系統開發商自己發行的工具？不過，你們說的沒錯，就算作業系統是他們做的也不表示他們對所有電腦軟硬體都熟悉。」巍海臉上的嘲諷表情收斂了幾分，甚至突然拍手表示讚許，然而話鋒一轉，他繼續追擊。「所以我這個工具充其量只能當作參考，在得出這個測試結果以後，我立刻向光碟機廠商提出要求。從接到我的電話到確認程式的運作機制，他們花了三十分鐘的時間終於找出答案，而最後的結論是──一切與工具所呈現的結果相符。」
天響不知道巍海是什麼時候回到公司，但在開會前十分鐘，天響還待在他的座位做測試報告，所以他進公司應該是這場會議開始之後的事情，而以上所說的一切全都是他在會議期間這短短數小時內做出來的成果。
不只快速地鎖定問題，甚至還能向廠商求證得出答案，天響由衷敬佩巍海的能力與人脈。但他也不禁同情起那些未曾謀面的光碟機廠商工程師，他們肯定也狠狠被巍海冷血無情的精神暴力凌虐了一番。
「哎呀──真是太好了，原本還擔心時間趕不及，沒想到半小時就可以得到的答案，這場會卻開了三個小時。」巍海看著供應商產品管理經理冷笑一聲。「現在問題是落在你們頭上，要不要乾脆老實承認？啊，還是你們需要三天的時間回去確認自己的程式？不過三天就是極限，雖然覺得你們可能需要三十天，但等你們三十天我們的產品就都不用做了，所以三天內請解決你們在BIOS程式上造成的效能問題。」
以不容拒絕的氣勢，巍海對BIOS廠商下了命令，同時也不忘記語中帶酸。
這次的戰役，在巍海的關鍵救援下贏來了全面勝利。
三天後，廠商提供的新版本節省了大約八百毫秒的時間，開機時間順利通過十秒大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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