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 (上) - 第三章想要的事物 (2)　令人意外的一面

　　「難得天天表現得這麼像個男人，不過，這樣對小巍海講話真的好嗎？」這天下班後，走在回家的路上，璇光對著一臉羞恥的天響這麼說。

　　「我這個白癡，居然對他講出那種話。小璇，該怎麼辦才好啊！」被璇光這麼一問，天響跑到路邊的陰暗牆角抱頭大叫。

　　周圍的路人全都被天響突如其來的詭異舉動嚇得退避三舍，開始刻意繞開他。

　　「天天，乖乖──」璇光無奈地笑了笑，但仍然將手放到天響頭上輕撫。體貼的她沒有把現在天響的怪異舉動反而讓自己變得更加丟人現眼這件事說出來。

　　「請問……你，還好嗎？」一道陌生而溫柔的嗓音從天響與璇光的背後傳來。

　　「咦？」天響下意識地回頭，這才發現自己的舉動讓周圍的人全都躲得遠遠的，而上前來關心自己的是一名看起來與他年紀差不多的女人。

　　女人有著非常溫柔的眼神，舉手投足散發出優雅嫻靜的氛圍，感覺是個和善好相處的人，與那個脾氣乖戾的人完全不一樣。

　　不過，最重要的是，雖然年紀不一樣，但這很明顯就是當初小巍海所畫的那個女孩子！

　　「你在這裡做什麼？」

　　而那個脾氣乖戾的人就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女人的身後，原來他們兩個到現在依然在一起。

　　「不不不，我完全沒說你脾氣乖戾！」天響驚嚇得整個人倒退到牆邊，拼命解釋。

　　「天天，你把沒說出口的話全都說出來了……」璇光拉了拉天響的衣服，無奈地嘆氣。

　　「小海，這人是我們公司裡的怪人，他時常會做出這種怪異舉動，沒事的，不需要理會他。」巍海的語氣是無比的溫柔，看著女人的眼神裡滿溢著寵溺。

　　太可怕了，天響從未見過這種巍海！

　　不對，現在應該要先弄清楚的或許是，這人真的是巍海嗎？

　　「你不是巍海吧？別騙我，我不會上當的！」天響指著巍海大聲叫嚷。

　　「阿海，他知道你的名字耶！既然是認識的同事還是打個招呼比較好吧？」女人掩著嘴輕輕地笑了，不知道是覺得天響很有趣，還是巍海的反應很有意思。

　　這兩個人是怎樣？天響有種被迫近距離直視強烈光源的抗拒感。

　　「天天，這個漂亮大姐姐就是畫裡頭小巍海喜歡的人吧？他們兩個最後在一起了嗎？」璇光拉了拉天響的衣服。

　　「嗯……以他的年紀來看，說不定已經結婚了呢。」天響手遮著嘴盡可能小聲地回答，避免被巍海與他身邊的女人發現。

　　「真的嗎？大姐姐好像都沒什麼改變耶。」璇光驚訝地說。

　　「就是說啊，歲月幾乎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看起來就跟以前一樣年輕。相比之下，巍海簡直像是比她老十歲。」天響說。

　　「天天，你在嫉妒嗎？」

　　「誰會嫉妒啊！」天響忍不住脫口反駁，但隨之便察覺不妙。「啊！」

　　「我不知道你在自言自語什麼，但先告訴你，這是我的妻子海往，我們兩個同年，你不要在那裡想那些有的沒的。」巍海擋住海往的視線，眼神兇狠但語氣卻異常平和地給出警告。

　　「這麼嚴肅的阿海，我好少見到呢。」而巍海的反應似乎逗樂了海往，她笑得更加開心了。

　　「沒這回事，妳看，我一點也不嚴肅。」巍海連忙轉身向海往擺出笑臉。

　　天響忍不住繞到巍海的正面，結果他嚇得叫出聲來。

　　「天天、天天！小巍海居然笑了耶！但是笑得好奇怪唷！」璇光也同樣跑到正面看見了巍海的笑容，然而不同的是她並沒有被驚嚇到。

　　「不只是奇怪，完全可以說是可怕了吧！」天響使盡全力吐槽，將此刻他心中的恐懼全都宣洩出來。

　　那個臉部肌肉僵硬到無法好好控制笑容的部分，只是為那本來就很恐怖的表情再增添一種詭異感而已。

　　對於天響來說，那就像是一尊表情永遠是撲克臉的雕像，某一天它卻突然堆滿諂媚的笑容，這只讓他感覺到恐懼，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評價它究竟笑得開不開心。

　　「海往大嫂，真虧妳能每天看這種表情。」天響忍不住說。

　　「很好，我要你死在這裡。」巍海笑容可掬地拎起天響的衣領，將他扔到身後，接著再次用自己的身軀擋住海往的視線。「既然你這麼喜歡我的笑臉，那我就用這個表情送你最後一程吧。」

　　「等等，有話好好說，你冷靜一點，嫂子還在後面看！」天響開始後悔自己剛才得意忘形的舉動，不應該看巍海在海往身邊溫順地像隻小狗一樣便胡亂開他玩笑。「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我剛才真的全都是開玩笑的！」

　　「既然你知道我不會相信，那又何需多言。」巍海一步一步將天響逼到牆邊，最後將他整個人按在牆上，而臉上正是那副上班時看不到，以後也不想再看到的駭人微笑。

　　「禁、禁止暴力！」天響整個人被巍海壓住，動彈不得。

　　然而巍海卻不像是要動手，反而整個人不斷地往天響的臉靠近，愈來愈近，近到他都能感覺到一股溫熱的鼻息時，天響害怕地閉上雙眼。

　　「再亂來的話，我就把計畫資料全數銷毀。」

　　在天響的耳邊留下了惡魔般的呢喃以後，巍海很快地放開他，回到海往身邊。

　　天響無力地靠著牆緩緩滑下，最後坐在地上露出虛脫般的表情。

　　「天天、天天！你怎麼了？」璇光靠到天響身邊來回搖晃天響無力的手臂。

　　「你沒對他做什麼吧？」海往狐疑地看著巍海。

　　「當然什麼也沒做，只是叫他不要對妳說些有的沒的而已。」巍海笑咪咪地回答著自己的妻子。

　　「嗯……我不信。我要自己問他！」說完，不顧巍海的阻攔，海往緩步來到天響的身前蹲下。「你……是天響嗎？真對不起，阿海這個人就是有點衝動，如果剛才他對你做了什麼的話儘管告訴我，我會幫你教訓他。」

　　「什麼都可以嗎？」天響喃喃地說。

　　「天、天天？」璇光疑惑地看著天響，她沒想到天響居然還有力氣可以回話。

　　「嗯，什麼都可以！」

　　「跟公司的事有關也可以嗎？」

　　「嗯，沒問題，如果他在上班時欺負你也儘管告訴我！」

　　「我們是一起負責某項重要專案的夥伴。」天響說。

　　「那是你負責的案子，跟我沒關係。」巍海在一旁說。

　　「阿海，你先別說話。」海往伸手制止巍海。

　　「我們一起突破許多難關。」天響繼續說。

　　這句子虛烏有的發言讓巍海的表情像吃了黃蓮一樣苦得皺成一團但卻又吐不出口。

　　「天天真的很厲害耶。你們明明什麼都還沒做。」璇光看了看巍海的表情，忍不住開口說道。

　　事到如今，天響已經不打算收手，就算得稍微修飾一下事實，他也要達成目的，於是，他悄悄伸手暗示璇光先別說話。

　　「然而，現在我們遇到一個困境，需要用到巍海的特殊才能，但他卻一點都不打算配合。」天響說。

　　「咦？特殊才能？」海往下意識回頭看了巍海一眼，而他的表情突然顯得有些狼狽。

　　「你給我閉嘴！」已經顧不得在海往面前必須維持形象這件事，巍海慌張地脫口警告。

　　「沒錯，特殊才能，就是畫畫。我們需要巍海的畫畫才能把一些太過抽象複雜的東西描繪得更加具體易懂。」天響說。

　　「咦？畫畫？」海往吃驚地說，同時又再次回過頭看了巍海一眼。

　　「等等，小海，妳聽我說，這個人是在胡言亂語。」巍海連忙在海往面前蹲下，神情認真地說。

　　不曉得為什麼巍海突然變得這麼慌張？天響看著巍海奇怪的反應，覺得也許這是個突破口，可以請海往幫忙說服巍海。

　　「沒錯，畫畫！大嫂與巍海認識的時候，他就已經在畫畫了吧？後來因為工作的關係變得很少畫，這樣太蹧蹋他的才能了！」天響比手畫腳地說，現在的首要目標就是想辦法攻下海往。「現在剛好有個可以讓他大展長才的機會，可是巍海卻不知道為什麼堅持不答應，我覺得真的是太可惜了！」

　　「你給我閉嘴。」巍海惡狠狠地瞪著天響。

　　雖然不曉得原因，但天響現在已經很確定一件事──巍海不想讓海往覺得自己想畫畫。

　　可能是海往反對，因此巍海是偷畫。

　　可能是單純巍海不想說。

　　可能是巍海希望把心力更多地放在海往身上，而非畫畫。

　　無論原因是什麼，現在的天響也只能夠繼續直衝到底。

　　「先撇開興趣不提，這次的任務絕對需要你的繪畫技能把那些難懂又抽象的東西畫成好懂的圖，不然那些高官根本連看都不想看。」天響竭盡全力嘶吼著。「所以無論如何都一定需要你才行！」

　　「天天怎麼忽然變得這麼果斷勇敢？平常在小巍海面前明明都很膽小。」璇光訝異地看著天響異於平常的表現。

　　雖然天響沒有餘力回應璇光的問題，但其實這理由再簡單不過──因為有個大靠山就在旁邊。只要有海往在，巍海就會乖得像隻狗一樣，如果不趁這個時候將他拿下，被他逃走以後恐怕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而天響也會迎來悲慘的結局。

　　「小海，別理這個神經病，我們不是約好要去看電影嗎？快趕不上了，我們走吧！」眼看情勢愈來愈不利，巍海拉著海往便要離開。

　　然而，海往卻沒有動作。

　　「等一下，阿海。去畫吧！」海往說，同時抬頭給了巍海一個溫暖而有些悲傷的微笑。

　　那眼神令天響感到困惑，為什麼會露出那種彷彿要將什麼東西放開的寂寞表情？

　　「等、等等，為什麼會突然這麼說。」巍海忽然慌張了起來。

　　兩人的反應出乎天響預料，甚至讓他產生一種自己是不是把事情搞砸的感覺。

　　「放心，我沒事。」海往一邊說一邊握住巍海的手，她認真而溫柔地看著他。「你一直都很想畫畫，這是個好機會，我認為你應該要把握。我知道你一直都陪在我身邊，但我不希望自己成為你追逐夢想的阻礙。」

　　「小海……」巍海的表情變得和緩。「但對我來說，妳更加重要。」

　　「我明白，謝謝你。對我來說，你也是比一切都重要，所以，我希望你能去畫畫，就像我們第一次相遇時那樣，你畫得好開心。」

　　「小海……」巍海閉上眼，過了好一會兒，他又開口。「可以讓我考慮一下嗎？」

　　「當然沒問題，我最愛的丈夫。」海往挽住巍海的手輕輕靠在他的肩頭。

　　「咳──」天響刻意地咳了一聲。

　　「我心愛的妻子。」巍海也將頭靠在海往的頭上。

　　「咳──」這一次天響咳得更大聲。

　　然而陷入濃情蜜意模式的兩人完全沒有聽見天響製造的噪音。

　　「沒救了，小璇，這兩個人沒救了。」天響無奈地向璇光抱怨。「大庭廣眾之下製造光害，沒有公德心！」

　　「他們好恩愛哦！」璇光雙頰紅通通地看著兩人，看起來有些嚮往羨慕。

　　不行了，這邊這個小女孩也淪陷了。

　　難不成這世界只有他會想拿根針戳破這個粉紅泡泡？難道他其實才是怪人嗎？天響甚至忍不住開始這麼想。

　　不過，算了，至少這次的相遇製造出讓巍海出手協助效能改善計畫的可能性。既然海往同意而巍海又有興趣的話，天響相信經過幾天的考慮，他一定會點頭同意的！

　　說不定，明天就點頭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裡，天響忍不住竊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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