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 (上) - 第三章想要的事物 (3)　連處長都不放在眼裡的怪人

　　「經過昨天的事情，我相信今天巍海一定會點頭！」走進公司電梯，天響信心滿滿地對著璇光說。

　　「小巍海和小海往的感情好好哦！」璇光似乎還是對他們兩人如膠似漆的模樣感到羨慕。

　　由於一直期待今天能收到好消息，天響一大早就跑來公司，然而情緒上的過度興奮讓他忽略掉每天踏進公司都一定要特別注意的大陷阱，一進門便被辛巴盯上，那種發現獵物時特有的銳利眼神瞬間讓天響的腦袋冷卻下來。

　　陷阱已經觸發，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重來，但如果把心裡的慌張表現出來會被輕易地吃乾抹淨，所以天響努力讓自己表現得若無其事，盡可能讓辛巴對自己失去興趣。

　　多半會被問的就是為什麼比平常早來這種問題，而這答案也很簡單，就是因為這兩天都很早睡，所以早起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仔細想想，其實理由既單純又合理，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現在應該要做的事情只有一個，就是好好地回答辛巴的問題。

　　「交女朋友了？」辛巴嘴角勾起讓人覺得害怕的笑容。

　　「噗！咳咳！」徹底出乎預料的問題讓天響差點被口水噎到。「話題到底是怎麼跳到這地方來的？」

　　「果然交女朋友了呀？」

　　「沒有啦！」

　　「呿──真無趣。」

　　「你該不會見到誰都問同樣的問題吧？」

　　「怎麼可能？當然會依照每個人的個性、職位、交友情況、生活背景等要素做個別微調，所以實際上每個人問的問題都不一樣。以你而言，個性天真單純容易受騙又沒有女友，所以我才會這樣問。」

　　「這還真是多謝你的評價。」

　　「順帶一提，下一個問題會是對方是不是推銷你商品還是保險之類的。」

　　天響突然意識到原來辛巴之前一直沒有把腦筋動到自己頭上的原因根本不是因為他躲得很好，而是因為他的生活實在太過單調無趣。

　　「總之，我沒有交女朋友。」

　　「那你為什麼會提早到公司？」

　　「沒什麼，純粹只是變早睡而已。」

　　「純粹變早睡呀……就好像有小孩一樣呢。」

　　辛巴的話讓天響緊張了一下，他不斷在心中提醒自己，辛巴在這個地方提起小孩沒有別的意思，不要想太多，不要讓表情出現在臉上。

　　「咦？看你這個想隱瞞卻欲蓋彌彰的可愛表情，所以真的有小孩嗎？」辛巴一眼便看穿天響的底細。

　　「哈哈哈，想太多，怎麼可能？連女友都沒有，哪來的小孩？」天響的額頭直冒汗。

　　「我就是小孩！」緊跟在天響身後的璇光精神飽滿地回答。

　　天響非常想叫璇光不要添亂，但如果他現在突然對著空氣講話，事情就會變得更加無法收拾，所以天響努力忍住吐槽的衝動，一邊尋找話題敷衍一邊從辛巴的身邊逃跑。

　　最後在處長的掩護之下，天響順利逃回座位，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感謝老是坐在辦公室裡瞪他的處長這一天，本來想要追上來的辛巴在處長的瞪視下默默地退回自己的位置。

　　望著辛巴依依不捨回到座位之後還動不動就往自己這邊看的模樣，天響深深反省自己的大意，現在已經徹底引起辛巴的注意，之後不小心一點的話肯定會成為他的八卦餌食。

　　「所以天天還沒有交女朋友嗎？」好不容易擺脫辛巴，卻沒想到身邊還有一個伏兵。

　　「噗！」在心情放鬆的狀態下被來了一記偷襲，天響又再次嗆到。「沒有！」

　　「說的也是，天天的房間裡完全沒有女孩子的痕跡嘛。」璇光像個小大人一樣擺出一切瞭然於胸的模樣。

　　「小璇，有時候我真的很懷疑，妳真的只有十二歲嗎？妳是不是身體裡住著一個大嬸呀？」

　　「你才大叔！我是如花似玉的女孩子。」

　　明明只是個小蘿莉──天響在心中嘀咕，但他完全不敢說出口。

　　「不准叫我小蘿莉！」

　　「我什麼也沒說！」居然被看穿心裡話，天響立刻否認。

　　「沒說什麼？有時間在這裡摸魚，不如快點把報告交上來！」然而令人心底發毛的聲音從天響的背後傳來。

　　天響害怕地轉頭，處長居然特地從辦公室跑出來，現在正用一張彷彿倒了他幾千萬債款的臭臉瞪著他看。

　　「什、什麼報告？」天響連忙轉身面對處長。

　　「居然問我什麼報告？我看你是根本沒有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天響精準地踩爆地雷，處長直接在大庭廣眾下對著天響咆哮。

　　「關於效能改善的評估報告時間不是在下個禮拜嗎？」而現在才不過禮拜二，距離死線還有一週的時間，所以天響才會沒有在第一時間想起來。

　　「下禮拜是最後期限，如果你真的有心工作的話，現在早就應該準備好報告了。」處長說。

　　「呃……不，現在還沒有……」

　　「一個字都沒寫？」

　　「一個字都沒寫。」

　　「你是不是覺得公司不會開除你？」

　　「我沒有。」

　　「把你的電腦打開，我現在就要看看你到底做了些什麼。」

　　「呃……現在不太方便。」天響覺得自己今天一定是犯太歲，接二連三陷入絕境。

　　現在打開電腦就會看到昨天下班前他忘記關掉的網頁，印象中是在探討社會性死亡的人類究竟該怎麼繼續面對明天，是個非常沉重而嚴肅的話題，但他不覺得處長存在同理心這種人類基本美德。

　　「少廢話，給我把電腦打開，立刻！」

　　天響彷彿聽見處長的理智線斷裂的聲音，只好乖乖坐下來將電腦打開，幸好從睡眠狀態回復的電腦需要密碼解鎖。

　　這樣的話，還有活命的機會！

　　天響快速地輸入錯誤的密碼，在看見畫面顯示錯誤之後，天響刻意停頓了一下，才又再次輸入一次密碼，但這次依然錯誤。

　　「處長，對不起，我昨天才剛改過密碼，但忘記密碼是什麼了。我等一下去找資訊部門幫忙，處長要不要先回辦公室，等我把電腦解鎖以後再通知您？」

　　「不用，你現在立刻找人來弄，這次別想瞞混過去，我就坐在這裡等！」處長從旁邊拉來一張椅子，就在天響的身旁坐下來。

　　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憐憫視線弄得天響都想哭了，別人頂多是主管坐在旁邊盯進度，但為什麼他卻得面對上上上層主管？這樣欺負一個被解雇也不會有人幫忙說話的基層員工究竟有什麼意義？

　　──還是說，處長的行為其實就是變相在逼人離職？

　　天響頓時茅塞頓開，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但是，就算明白原因對現狀也沒什麼幫助。

　　「天天好忙呀，臉上的顏色一下子青一下子白的。」旁邊還有一個事不關己的小女孩在說風涼話。

　　最可恨的是處長就在面前，天響現在根本回不了嘴。

　　「你還在發什麼呆？快打電話找人來弄啊！」看見天響一臉呆滯的模樣，處長又再次咆哮起來。

　　凜冽的寒風呼嘯，滔天白浪打在巨大的岩石上發出震天巨響，天響感覺自己現在就像站在那塊岩石上一樣動彈不得。

　　眼前唯一的道路難道就是跳下去了嗎……

　　放棄吧。反正也不受處長喜歡，再留著也沒什麼意思──天響的心中甚至出現這樣的念頭。

　　雖然失業以後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工作，但現在一盤棋走到被將軍前的最後一步，接下來也只能祈禱即將迎來的是一個不那麼悲慘的結局。

　　「我明白了。」天響伸手拿起電話，一個鍵又一個鍵，緩慢而確實地邁向天國的倒數計時。

　　「慢吞吞的，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會連個報告都會拖到現在還沒做！」絲毫沒有理會天響心中的糾葛，處長直接代替他按下最後幾個按鍵，將他推下了懸崖。

　　「喂──這裡是資訊部，請問有什麼事嗎？」

　　電話幾乎立刻被接通，天響根本來不及做好心理準備。

　　「啊、我、我……」

　　在開口之後，天響才意識到自己內心的動搖，居然已經連一個完整的句子都組織不起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天響已經可以預見──處長會搶走他的電話對他們下達命令，資訊部門的人會用最快速度趕來，電腦的密碼三兩下就會被解開，最後，大家會發現他在查社會人格死亡的問題，於是在社會性的層面上再被凌遲一次。

　　「是在說什麼東西？我來講！」

　　果不其然，處長搶走電話，就如同天響內心早已編寫好的劇本一樣。

　　萬事休矣──天響低下頭，眼角不由得滲出了水珠，默默地等待即將到來的終焉。

　　咔──

　　「你做什麼？」處長氣急敗壞地說。

　　突如其來的聲響以及隨之而來處長的反應讓天響疑惑地抬起頭，迎面而來的並不是原先預期的末日，而是一個看起來無比高大的身影。

　　「是小巍海──」璇光代替天響說出了出現在眼前的人。

　　那個看起來總是讓人退避三舍的撲克臉惡魔，現在卻像個天使，天響眼眶中的水珠不由自主地滑落。

　　「我的天使！」天響忍不住抱住巍海。「你果然來了！我一直相信你會來的！」

　　「誰是你的天使！給我滾開！」巍海毫不留情地把天響踢開。

　　「你是哪個部門的？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麼擅自掛掉我的電話。」處長不再把焦點放在天響身上，而是轉移到眼前這個更加明顯的威脅上。

　　「我是哪個部門一點都不重要，你要的資料不在這傢伙的電腦裡頭，而是在我手上，叫這傢伙跟我回去拿，下午五點前送到你的辦公室桌上。」即使是面對處長，巍海的表現依然高傲得讓人想揍他。

　　天響不由得對巍海投以尊敬的眼神，只是如果他能不要用「這傢伙」來稱呼自己就更好了。

　　「小巍海還真帥呢。」璇光在一旁表情複雜地說。

　　「就是說啊。」相比之下，天響的臉上只有著單純的尊敬。

　　下意識地回應了璇光的話以後，天響瞬間發覺自己鑄下大錯，對其他人來說，他是在自言自語。幸好處長現在正被巍海弄得火冒三丈，壓根沒注意到他的怪異舉動。

　　「你知道我是誰嗎？居然敢這樣對我說話？」處長氣到全身發抖，看起來像是快要中風似的。

　　就連天響也不曾把處長氣到這個程度，他一直以為摔筆踹桌潑茶已經是極限，並以被當面砸了一臺筆電成為同事間茶餘飯後的話題，此等偉業至今還無人能超越。

　　然而，眼前這人居然能在第一次見面就到達無人曾抵達的境界，若不是處於這種艱困的時刻，天響可能會忍不住起立鼓掌。

　　「你是誰又如何？反正我不歸你管，你們部門想跟我要東西，就要照我的規矩走。」

　　巍海說完以後便抓起天響的手不由分說地往外走，把暴跳如雷的處長丟在後頭，在處長身後還有一臉目瞪口呆的部門同事們。

　　「等、等等，我們要去哪裡？」天響一陣踉蹌差點跌倒，穩住腳步以後慌張地問。畢竟現在等於是直接打了處長一巴掌以後就跑掉，之後回來肯定會很慘。

　　不過，天響仍然很佩服巍海這一連串舉動，他的說話方式根本就是處長的剋星，而最後掉頭就走的瀟灑，更是徹底躲掉處長那又臭又長的訓話。天響完全不敢想像此刻吃鱉的處長究竟有多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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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想要的事物 (3) 連處長都不放在眼裡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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