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動鑰匙,輕輕地拉開住處的大門。熟悉的氣味從房內迎面而來,一切還是如同往昔似的。回到這個睽違已久的空間,芷涵終於卸下這幾個星期以來的壓力重擔。
唯獨心愛的布偶貓芷芷,因為芷涵住院的緣故,目前仍然暫時待在以宸的住處。不過以宸已經口頭答應,今天晚上將會和她進行視訊聊天,屆時就會讓她瞧瞧這幾週被以宸照顧地發胖的「新版本芷芷」。
洗漱完後,換上寬大舒適的連身長版T恤,帶著一頭濕漉漉的長髮,芷涵順勢地倒臥在床上,享受著被柔軟的被子簇擁的感覺。沾附在棉被上的白色貓毛,讓她不禁想念起芷芷在一旁緊黏著她,嬉鬧搗蛋的日常時光。
放在床頭櫃的手機此刻突然響起來電鈴聲,「閃耀★公主」輕快又有節奏感的曲風促使芷涵愉悅地跟著哼唱,不過當她拿起手機確認上頭的顯示時,心情頓時就感到沉重不已。
熟悉的四個字「臭老古板」,那個讓她頭疼的麻煩人物來電了。
猶豫再三後,芷涵最終選擇接通電話,還來不及「喂」的一聲,話筒的另一端就立刻傳來那句她早已會背誦的話。
「為什麼這麼晚才接電話,是不要妳這個父親是嗎?」唐建國大聲又刺耳的聲音通過話筒衝入芷涵的耳中。
翻了個白眼後,芷涵稍微調整好呼吸,慢慢地解釋「沒有不要你,因為剛才在洗澡,所以稍微耽擱了一些時間……」
「我聽妳在放屁!」建國似乎認為女兒的解釋只是藉口,脾氣顯得更加暴躁。
芷涵的左手默默地握緊拳頭,她冷靜地告訴自己千萬要壓抑住情緒,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要為人在繼父身旁的母親著想。
「這麼晚打來找我,請問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嗎?」芷涵刻意好聲好氣地詢問,希望繼父可以趕緊進入正題,不要耽擱她等會兒和以宸的視訊。
「這個星期六,妳排休沒有執勤是吧?」
「嗯。」
「我給妳安排了一場相親,不管當天妳有什麼事,都必須給我挪出時間參加。」建國的語氣中絲毫沒有可以拒絕的餘地。
「我不要!」不知從何處產生的一股勇氣,讓芷涵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就連她自己也不由得為此嚇了一大跳。
沉默片刻後,電話彼端傳來一陣陣難以入耳的辱罵字眼,其難聽的程度使得芷涵認真地思考,自己究竟是如何得罪這個繼父,以至於需要被如此不堪地對待。
「當我因公負傷住院時,你人在哪裡?」芷涵再也無法忍受繼父那些粗鄙的謾罵,徑直插嘴問道,「你絲毫不關心你女兒的安危,然後現在卻一味的命令我接受你擅自主張的安排。」
「閉嘴!」建國怒吼著,「早就要妳改轉任刑警,就偏偏要和我唱反調。如今受傷了,卻在這兒哭哭啼啼地要人安慰。」
「我最後一次告訴你,我不可能轉任刑警的。我之所以願意從警,就是對你最後的妥協,休想我再依照你的安排行事。」為了徹底壓過繼父的氣勢,芷涵選擇提高音量回嘴,甚至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破音。
「你知道我現在覺得最可惜的是什麼嗎?」建國收斂起剛才激昂的情緒,冰冷卻又清晰的口氣一字一句緩緩說出,「就是妳竟然沒有在這次意外中死去。」
「去死!妳這個孽種!」補上這句刺耳的汙辱後,不給芷涵任何反擊的機會,建國迅速地掛斷電話。
聽著手機傳來的嘟嘟聲響,芷涵呆愣地坐在床上,淚水在不知不覺間已然滑落,流淌在雙頰之上。
她反芻著繼父的一言一句,口中不斷地重複低喃著「去死」、「孽種」。
突然間,她情緒潰堤,歇斯底里地放聲尖叫,起身跑向梳妝台前,將桌上一切物品掃落地面。化妝水、卸妝油等瓶瓶罐罐應聲落地,摔得支離破碎。
失去理智的芷涵不斷地尖叫怒吼,直至精力徹底虛脫,不支跪地。她隨手拾起在地面上,一枚破碎的玻璃瓶碎片,打算朝著自己的左手腕狠狠地畫下去。
「既然你那麼希望我死去,那麼我就讓你如願以償吧!」芷涵恨恨地咬牙說道。
手機又在此刻傳來熟悉不過的鈴聲,依舊是那首「閃耀★公主」的活潑旋律。
她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一張掛在牆上的照片映入眼簾。那是她與嫣嫣的合影,當時的兩人經過重重難關,萬裡挑一地成為偶像團體練習生。
照片裡的芷涵哭成淚人兒,依偎在嫣嫣的懷裡,而嫣嫣則撫著芷涵烏黑柔順的秀髮,並朝著鏡頭擺出古靈精怪的鬼臉。
她緩緩地挪動身體,爬到床上,抱著「閃耀★公主」的應援抱枕,任由手機鈴聲不斷迴盪在房間內。
此刻的她,只想要陷入深沉的夢境,如果可以的話,她渴望著能夠就此一睡不醒。
尖峰時段的交通疏導任務終於告一段落,芷涵手持交通指揮棒,伸了個懶腰後,看向對面商辦大樓外牆上的大螢幕。
此刻的大螢幕正好呈現「閃耀★公主」的嫣嫣,展露出甜美可人的笑容,以天真俏皮的可愛模樣報時。
「大家晚安!現在是晚上八點!吃飽了嗎?」
芷涵愣愣地望著大螢幕裡頭的嫣嫣,「還沒呢!肚子好餓!」喃喃低語著。
傷癒後首次執勤的她,似乎還沒習慣工作強度,再加上因為昨晚的爭執,為此一整晚都沒有好好休息,精神憔悴不堪。
因此,本來今天早上由以宸領銜,打算為芷涵辦個簡單而溫馨的歡慶活動。在看到她面色鐵青,一語不發地走進交通大隊時,大夥兒立即知曉此時此刻人稱「冰山美人」的她,心情也有如冰山般嚴峻,於是便心有靈犀地自發取消活動。
唯有芷涵本人絲毫不知此事,她甚至認為自己一定是因為住院休養的時間過久,因此拖累同僚,導致大家心生不滿,所以就連個隨意簡單祝福都得不到。
思及至此,她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的是個累贅。
這時大螢幕開始播映出某個知名婚友社的廣告,芷涵又再度想起昨晚繼父提及的相親一事。
中午時分,母親來電苦苦哀求著芷涵,請她看在母親的面子上,答應前去參與相親。禁不起母親的懇求,她的態度軟化,為了不讓母親在繼父面前抬不起頭,終於應允參加。
「但是我才不會讓那個臭老頭子輕易地如願以償……」芷涵低聲呢喃。
目光倏然被商辦大樓下,一名坐在街角長椅上的男子吸引。看著他大口暢飲可樂,咬著泡芙,又不斷地像個天真的小女孩般開心跺腳。這幕趣味的模樣不禁讓芷涵噗哧一笑,一掃心中陰霾。
不過總覺得這個男子的身影彷彿相當熟悉,恰巧他此時抬起頭,目光與芷涵相交。
駱晨樺,果然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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