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這強調說明我們有責任更友好地相處,
並且要保護和珍惜這個淡藍色的光點---這是我們迄今所知的唯一家園。
卡爾薩根(1934-1996) 《暗淡藍點》
對於N世代的我來說,每逢清明,就感到很是討厭!
都N年前的事情,偏偏老大爺就是這麼的堅持,要去一趟祭祖之旅。適逢今年是什麼金禧,老大爺及其同輩們非常堅持,要我們祖孫三代都要回鄉致敬。
「你這個不肖孫,叫你回鄉致敬一下,又有什麼困難?」老大爺當面直斥我說。
「阿爸呀,你說一句公道話,可以嗎?」我只能夠向父親求救。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父親只是左顧右盼,唸起他的古詩來,一派「事不關己」的作風似的。
「你知道嘛,你是長子,而你是嫡孫,爺子孫一起回鄉,才算是一種致敬呀,你懂不懂這樣的禮節呀?」老大爺氣得不停地用他的龍頭杖,戳又了戳地板。
「好啦好啦,阿爸,由我來跟你的好乖孫,說說看,好嗎?你就先不要動氣,這會傷身體呀?」父親當「和事佬」居中調停。
於是,老大爺留在房間裡;而我和父親走出去,來到庭院裡來,看看夜中的大球兒,正高高掛在天空上。
「傳媒都說你們是N世代,可真一點兒也沒有說錯,口頭禪總是『N年前』、『N這個』、『N那個』!」父親一來就向我說教了。
「大人真奇怪,我們的N代朋友都說回鄉致敬什麼?有夠老套沒有?都N年前還N那個,幹什麼N呀?」我發起牢騷來,會N次那麼多話兒的。
「阿仔,你就遷就老大爺這一次,畢竟老大爺是『留守者』,留守至最後一刻,方才撤退到這兒來。你,就在這兒冷靜一下,想想如何做吧?」
聽到這些,我只能夠低下頭來,沉默不語,也認真地反思一下「清明」之於我們的意義。
「清明」長假期前夕,學校又來告訴我們有關節日的意義。我和同學好友,都在「N」了又「N」地發牢騷;好友阿水更加說出了我們2E班的心聲:
「老師呀,又是他,年年清明前夕都播一次,你不悶,我們也悶。」好友阿水抱怨說道。
「老師呀,為什麼每一年清明前夕,都要播一次卡爾薩根,你很喜歡他嗎?都已經是N年前的世代,如今是我們的世代了,是不是各位?」
年青的趙老師是今年新來任教的天文科學的,她可能從其他老師口中,得知我們2E班是特別麻煩的一群人吧,所以對我們是客客氣氣的?
於是,大家一陣「N」了又「N」的起哄,然後大笑起來。結果,這令趙老師先是臉紅了,然後又是安撫又是哄笑孩子似的說道:
「各位同學呀,這都是學校開宗明義的人文情懷;也是這城市的最起碼情操義務教導,沒有人類祖先也就是沒有我們這樣的後代呀。」
「祖先爺們自己都大打出手,你打我時我打你,他們真的那麼喜歡打架吵鬧嗎?」好友阿水反駁說道。
「男班長盧仔,你舉手想發表意見,對啊!想發表意見請先舉手呀,各位!不要在位子裡胡亂地發言。」趙老師向我們告誡。
「趙老師,其實我是想引用卡爾薩根《暗淡藍點》(註:中譯《蒼藍小點》、《淡藍小點》(Pale Blue Dot)》的其中一段來跟大家一起思考,他是這樣說:『想想所有那些帝王將相殺戮得血流成河,他們的輝煌與勝利,曾讓他們成為光點上一個部分的轉眼即逝的主宰;想想棲身於這個點上的某個角落的居民,對別的角落幾乎沒有區別的居民所犯的無窮無盡的殘暴罪行,他們的誤解何其多也,他們多麼急於互相殘殺,他們的仇恨何其強烈。』老師,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清明回鄉致敬?」
於是,大家一陣「N」……「N」的起哄,不斷有「對啊」、「對啊」的聲音此起彼落;趙老師忙著安撫之餘,又說我有斷章取義、扭曲原意之嫌。
「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殺殺殺殺殺殺殺!」好友阿水在我的身旁,唸上了一段《七殺》詩句。
結果,這一堂所謂的「清明」課,就在熱鬧哄哄之中,下課去了。
下課,回家,好友王嘉明陪伴著我,跟我同行一段。途中,王嘉明說,會跟家人一起去回鄉「清明」去!我吃了一驚。
「有何不可?回去看看也好……算是反思我們是誰,至少在我離開之前。」
「什麼!你離開?」我更大吃一驚。
「盧仔呀,我和家人要移民到更遙遠城市X,去那兒拓荒。」
「什麼?到那兒去拓荒!」
「父親有公司在那兒!盧仔,陪你一段,走到這兒,或許又很快再見!」
陪她一段,途中有車子飛來,把她接走了。她,也賣了一個關子。
非常突然!王嘉明要離開;也很納悶,回家後隨便打開天視,傳媒又在大肆宣傳「清明」,我立刻關上了。突然,抬頭看見客廳牆上掛了一幅畫,咦,是什麼時候掛上?
「這是高更的名作,《我們從何處來?我們是誰?我們向何處去?》(D'où venons-nous ? Que sommes-nous?Où allons-nous?)」
父親從外面散步回來,看見我呆望畫作,完全不知道他的回來,於是向我說。我先是楞一楞,然後又聽見父親唸古詩:
「帝裡重清明,人心自愁思。車聲上路合,柳色東城翠……」
「阿爸,夠了!你放過我吧,我跟你們回鄉祭祖致敬便是了,你就不要動不動,唸古詩,好不好呀?」我扮作求饒地說。
其實,我是知道的,因為他們早已預約了回鄉的船票及辦理各式各樣的手續,無論我是否同行,以及反對也好!
我,之所以教突然回心轉意,其中原因與其說是對眼前的高更名作「我們從何處來?我們是誰?我們向何處去?」的反思;那倒不如說王嘉明的突然離去,並到了外星城市X去拓荒,更加影響了我。或許,聽見了老大爺在房間中咳嗽聲斷續還往,也令我有感而發?老大爺已經那麼年老,即使換了又換器官,拖延又拖延生命,但最終也是有一別!
於是,「清明」當天,我們仨,一起出發,回鄉去!但原來,跟王嘉明的「再見」卻是那麼快!
「哈囉,我們又見面了!」
「那麼巧,我們居然乘搭同一艘船。」
「不是湊巧的,我在天視看見了你們的預約,父親運用拓荒者的權利,給我和母親弄到了同一艘船的兩張票。」
我早知道王嘉明的家族有錢,現在更見識了他們的權勢。如果不是老大爺是最後一批『留守者』,我們想要船票也是很困難!
於是,在辦理好登船及出境手續之後,我們的船離開港口,以光速之力衝穿外行星的引力場,由木星衛星城市Y,轉向內行星的所在位置------地球(黯淡藍點)出發!
在旅途中,我們仨跟王嘉明母女分別互相介紹,然後父親問起王嘉明母女有關外星城市X去拓荒:
「外星城市X不就是在海王星那一邊嗎?」
「是在冥王星!」王嘉明答道。
「噢,原來更遙遠!近年來,大家都全力開發外行星城市,像這樣的空中城市發展啊,都靠我們科技發展一日千里啊!」
老大爺很累,早已合上眼睛睡覺。在我和父親跟王嘉明母女聊天之間,很快就到達目的地------地球的前哨紀念基地。在這兒,剛好可以用肉眼看見地球,從前被形容是一顆「黯淡藍點」,可是,如今呢?
地球的前哨紀念基地,是以小行星作為地基,並以安全距離固定圍繞地球運行的。之所以要有「安全距離」是因為核輻射的污染問題。畢竟,我們依然會受到核輻射的影響,儘管比從前的人類影響較少!
基地的指揮官一見到老大爺隨即行禮致敬!噢?我想也想不到,原來老大爺是那麼受尊敬的!基地的指揮官還特別地帶我們五人到指揮中心的憑弔館去,那兒看地球更清楚------暗淡但再也不是藍點,而是蒙上了一片灰灰的核子雲層!
老大爺一看見如此景象,蹣跚地走向落地大窗前跪下來,向著灰色地球,痛哭流涕!我和父親想走上前去安慰,但被指揮官伸手示立意不要,並說:
「讓他發洩一下,畢竟『留守者』最後失敗,所有人類全滅,包括了所攜人類基因也受污染!再也不能合成!」
我和王嘉明面面相覷,不知道周遭的大人在說什麼;什麼人類全滅?人類基因污染?那麼,我們是誰?
指揮官望望滿臉疑惑的我們,問我們幾歲?我們說『十四歲』。
「啊!怪不得,太年青吧!但很快你們就會知道,學校很快會教《我們生命史》,到時候你們便會知道!」
「為什麼不一早教?」我和王嘉明不約而同地說。
指揮官望著父親和王嘉明的母親,然後嘆氣,大人都低頭不說話。我和王嘉明,始終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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